第562章 終章
西北的雪未化,料峭春寒,出門還是要穿著大氅,空氣中一股清冷的氣息。
「娘,你冷不冷?」
林照夏笑著搖頭,給長至緊了緊大氅的領子。
「娘,兒子不冷。」長至說著還拿起林照夏的手捂在掌中,搓了搓。
林照夏笑得甜蜜,一轉眼,兒子就長成大小伙了,都能替他爹給自己取暖了。長成一副孝順體貼人的性子。
「也不知你爹怎樣了,順不順利。」
「指定順利。我爹早有打算,布置了這麼久,不會有錯。恐怕我爹這會已經到京城了。」沒準京城已經攻下了。長至一臉的興奮。
「你倒是對你爹有信心。」
長至仰了仰腦袋,歪頭笑著,一副小得意的樣子,他當然對爹有信心。
林照夏摸了摸他的腦袋,笑了笑。聽見腳步聲,往長至身後看了看,越王「趙廣淵」正朝她們母子走來,笑著迎上去,「王爺辛苦了。」
「趙廣淵」笑了笑,「不辛苦,」伸手攬過長至,「兒子,咱們回府。」
長至看著自己爹這個替身,越看越覺得驚奇,除了他和娘,怕是少有人能分辯出來。這比現代的化妝術整容術還厲害。
三人從城牆上下來,往臨時帥府而去。從後面看,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三口。
渭水南岸的大軍遙遙看見,越王夫婦和他們的世子,都在城牆上,越王夫婦感情真好,在這種時候,越王妃還陪著越王在前線呢。
見他們一家三口都在,更是放心了。
守著渭水也並不躍雷池一步,朝廷沒下進攻的命令,他們就不會往前一步。而且就他們自己來說,也不想與西北軍對上。
都是自己人,打什麼打。
而且西北軍先前與西戎蕃厥打得激烈,能活下來的個個都是真英雄真漢子,他們佩服的緊,也絕不承認打不贏西北軍。
都是同胞,沒開打的必要。
對,就是沒必要。
渭水兩岸和諧的很。而京城卻翻了天。
宮裡,聽說定國公被救走了,太子大發雷霆。若定國公被送出宮,聯繫到京畿九營的部下,圍了宮城,那他所做的一切豈不功虧一簣?
忙命人整個東宮和皇宮搜人。
一面又命禁衛軍趕到宮門口戍衛。
正要趕到前殿宮門那邊查看情況,各種消息又傳了過來……「太子,不好了,京郊大營昨夜遭襲!越王親自帶領十萬大軍把京郊大營奪了!」
「太子不好了,越王親自率軍衝著宮門來了!」
太子以為聽錯了,「越王?趙廣淵?他帶兵夜襲京郊大營?」他不是在西北?還有他哪裡來的十萬大軍?
旁邊侍候的內侍宮女已是驚恐得兩股顫顫,越王帶兵要衝進宮了!
「太子,怎麼辦,越王帶軍正往宮城而來。您快快做決定吧!」傳令的將軍拼死跑進宮裡報信,再晚點,只怕是要掉腦袋的大事,而太子還在發懵。
太子回神,急忙吩咐:「快快,緊閉宮門!命弓箭手準備,只要靠近,立刻射殺!」
「是。」
那人剛走,宮門外已經喊殺聲震天。
圍在太子身邊的宮人,差點嚇尿了。腿一軟就想跪。
東宮的幕僚聞訊而來,神情焦急,「殿下,快去把皇上帶來!只要皇上在咱們手裡,咱們就有機會反擊。」
到時候直接拿了皇上的傳位聖旨,太子就是正統,越王若敢進一步,就是謀逆,當誅之。
其餘從眾,若繼續追隨越王,還得看項上腦袋牢不牢靠,闔家闔族是不是不怕被砍。
「對對對,你們守著,孤去找父皇!」務必要拿到傳位聖旨。他不能敗,也不敢敗!
只能是趙廣淵死!
幕僚看著太子匆匆離去的背影,神情複雜。
早就勸太子下手要快,要果決,若年前就讓皇上暴斃,現在太子已經登基了,開年第一天朝會那會,就已經議完年號了。
如今,怕是晚了。
都以為越王被困在渭水北岸,結果外頭越王帶兵來了。
時也命也。
幕僚眼中的光暗了下去。但不肯認輸,如今一切還有救,皇上還在,大局還未定。一眾幕僚一臉希翼地看著後宮的方向。
「太子,皇上不見了!」
太子才走到半路,鳳藻宮的內侍連奔帶跑來報。
「什麼?什麼叫皇上不見了!皇上不是在鳳藻宮嗎?母后呢?劉貴妃呢?劉貴妃也不見了?」
「劉貴妃也不見了!」
而他們連皇上和劉貴妃什麼時候不見的都不知道。
鳳藻宮人人自危。
父皇?父皇不見了?父皇為什麼會不見?父皇是甦醒了嗎?鳳藻宮戒備森嚴,誰把父皇救走的?父皇若是醒了,自己還怎麼在傳位聖旨上蓋大印?
不不,不能慌。
父皇一定是不在了。不在了才不見了。
這一刻的太子,希望皇上已經駕崩了。只有駕崩的人才會不見了。
正亂糟糟的不能思考,又聽皇后殿的宮女哭著跑來,「殿下,娘娘,娘娘她崩了!」
皇后自知大勢已去,三尺白綾了結了自己,給自己留了個體面。倒是嚇壞了伺候的宮人。
「娘娘!」周遭哭著跪倒一片。
太子腦袋嗡嗡的,母后她,崩了?母后,不要他了?
宮城外,禁衛軍守著皇宮重重宮門,嚴陣以待,而趙廣淵率軍一路未遇太大阻礙,直奔最後一道宮門丹鳳門。
「越王奉旨進京勤王,爾等莫要反抗,快快束手就擒!」
張志手持一卷聖旨,高高舉著,騎在神駿上一路揚聲喊著直衝各道宮門,最後站在丹鳳宮門口。
禁衛軍面面相覷。
不是說越王謀逆,趁著皇上病重,想進京造反,見之就射殺嗎?怎麼拿著皇上的聖旨進京勤王了?
勤什麼王?皇上不是病重,還命太子監國嗎?勤王?難道皇上是被太子……
「爾等還不速速放下武囂,是活夠了嗎?還是想擔個謀逆的罪名?或是想被誅九族?」方二熊一樣站在越王身邊,吼得震天響。
誅九族?
禁衛軍不禁一凜,他們不僅要死,還要被誅九族?
有人害怕想丟了武器,可有人卻盯著越王等人不放。不知那人拿的聖旨是真是假。若真讓謀逆的越王闖了宮,太子怕是饒不了他們。
到那時,他們也是活不成的。
趙廣淵不想殺他們,不想硬闖,雙方在宮門口對峙,彼此的弓箭手都向對方瞄準。
「還不速速放下武器!真的想被誅九族?!」一道微弱的聲音從宮門內傳了出來。
禁衛軍頭領回頭,「定國公?」
怎這副模樣?像個活死人。誰下的手,打得這麼慘?
「太子謀逆,幽禁皇上,還請越王進宮勤王,以正朝綱。」定國公被燕驚蜇及管潤攙著,膝蓋一彎就要朝越王跪下。
趙廣淵上前扶住了他,「定國公受苦了。」
「不辛苦,終於等到越王了。」定國公雙目含淚,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又還陽了。
「父親!」展騫含淚上前緊緊地攙住定國公,定國公虛弱地靠在兒子身上,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太子囚了皇上,囚了掌京畿九營兵權的定國公。皇上假借暈迷不醒,暗地裡向越王下旨要他進京勤王。
「哐叮」一陣武器砸地磚的聲音。禁衛軍看明白了局勢,紛紛繳械投降。
奉天殿,太子高坐龍椅之上,與站在殿中的趙廣淵直直對視。
「孤奉皇上之命監國,越王帶兵闖宮,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太子還不清楚?」趙廣淵瞥了一眼太子身下的位置,「那不是監國太子該坐的位置。」
「孤為大齊儲君,這個位置早晚是孤的。」
「大齊儲君?」趙廣淵笑了笑,「在你之前,我同胞兄長也是大齊儲君。」
他到最後也沒坐上那個位置。
「那是他無福。」
「他是無福。」趙廣淵點頭,似乎表示認可,「但他去的體面。」
「你在詛咒孤?!」
太子氣得彈了起來。「孤不會向趙廣淙那樣死得窩囊!孤受命於天,將來會萬歲萬萬歲!」
「還萬萬歲,你怕是死到臨頭了。」說完,趙廣淵就在殿中坐了下來。
這些天連日趕路,一天都睡不到一個時辰,累得他都老了。
夏兒該嫌棄他了。
剛坐下來,殿中清冷的地磚激得他靈台一震,視線往地磚上瞥了一眼,這地方秋冬天鋪個地毯應該能阻些寒氣。
太子見他還閒適地把奉天殿當自個家內室了,氣得胸膛起伏。
說自己死到臨頭?真真是放肆。誰死還不一定呢。
「趙廣淵,你怕是早就謀劃了這一切吧,你就是亂臣賊子!令祖宗蒙羞。你怕是早就等著有朝一日能到這奉天殿來,能坐上這個位置了吧?」
可惜了,自己不會讓他得逞的。
趙廣淵疲憊地用手撐著額頭,手肘支在盤起的大腿上,並不想與他爭辯誰更令祖宗蒙羞。「那是你。我從未想到要坐上那個位置。」
沒遇到夏兒前,他只想打馬遊街,肆意快活。遇到夏兒之後,他只想與夏兒三餐四季,一起走遍他未曾看過的山山水水,和各種奇蹟。
夏兒不喜歡困在一個地方,他亦不喜歡。
可他的說辭,太子不相信。
沒有一個人不肖想他屁股下這個位置。秦王怕是盼得眼睛都綠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都不在乎。一開始我只是想為我兄長討個公道,他一個人孤伶伶呆在京郊,我看著心疼。除此,我不過是想讓父皇和將來的你,給呂家翻案平反罷了。」
太子愣了愣。
看著這樣的越王,心裡思索著他話中有幾分真實性。這樣的越王,讓他不由一陣恍惚,十餘年前的越王,似乎在這一刻在他腦子裡閃現……
「你以前確實是個肆意灑脫的性子。」
不止趙廣淵,連他和秦王等人都不曾有過別的想法。因為趙廣淙太優秀了,先帝還在世時,就冊封他為皇太孫了。他們底下的兄弟沒有機會。
那時候的他和秦王等兄弟,兄友弟恭,和和樂樂,經過奉天殿,都不會多看一眼。
是什麼時候變了呢?
「既如此,孤可以滿足你。待孤登基,會追封大皇兄,給他賜諡號,並遷葬皇陵,四時八節少不他的祭祀。還有呂家,孤會為他們平反翻案。可以追封他為忠義王,你還可以擇一位繼承人,傳承呂家香火。」
趙廣淵眼睛都沒睜開,牽著嘴角笑了笑。
趙廣渙恨不得殺他而後快,如今卻在跟自己談條件。外頭圍了那麼多自己的手下,趙廣渙是怕了嗎?
「你怕了?」
「放肆!」他怎會怕。
趙廣淵並不在意,「若先前你不曾派人追殺我,沒準我就同意了。」
辦完這兩樁大事,了了他的心愿,他就會和夏兒去到她那邊,開開心心地過他們的小日子。
他想念他們家裡的空調了,想念那種咻地一下就能飛出國,去域邦看一看的飛機了。還想各種各樣的水果和美食。
太子聽完趙廣淵的話,聽出他的幾分真意。老七也許真的沒看上他身下的這個位置。不由得有些後悔,他當初為什麼要對老七趕盡殺絕呢。
「只要你願意,孤許你一字並肩王,並劃渭水以北的疆域予你。昌州和越州也賜予你做為你的封地。」
只要不跟他爭這個位置就行。
「晚了。」趙廣淵睜開眼睛定定看他,「就是我同意,皇上估計也不會同意。」
往大殿門口瞥了一眼,也不知他那個好父皇在那裡聽了多久。自己再不出聲,怕是他還能再暈迷一回。
父皇?太子驚恐地站起,看向大殿門口。
「逆子!」不止藥迷他,盼著他早死好奪位,還把大齊疆域割得四分五裂。趙室沒有這樣的不肖子孫!
「來人,傳朕旨意,太子圖謀不軌,革除儲君之位,押往大理寺待審!」
奉天殿外,濃濃烏雲散去,春日暖陽灑遍大地。
數日後,經太醫院診治,至正帝再次臨朝聽政。連下幾道政令……
皇后暴斃,准葬皇陵,但百官及命婦不入宮哭靈,且葬禮不予大辦,不葬入至正帝與貞順皇后的神宮。
太子行為不端,意圖謀逆,賜死。太子一眾子女及妃妾貶為庶人。
衛王、魏王與太子圖謀,一併貶為庶人,魏王送至皇陵守陵,衛王送至太廟。
先太子趙廣淙追封「昭敬仁皇帝」,遷葬皇陵。即刻起為昭敬仁皇帝修建神宮。
追封先呂國公為「定平王」,諡號曰「忠武」。許越王世子林長煜過繼一子承呂家香火。
改越王世子林長煜為趙長煜,記入皇家玉牒,並冊封其為皇太孫。
又對進京勤王的眾將及個人進行封賞。
至正二十七年臘月初一,至正帝在朝會上再下旨意……
對一眾文武大臣言明自己身子這一年並未養好,不堪為國分憂,禪位越王。命越王來年正旦於奉天殿登基,同時又定下諸位輔政大臣,又令其餘大臣用心輔佐新帝,共創盛世。
翻過年,正旦大朝會,在京文武大臣齊聚奉天殿,慶賀新帝登基。
趙廣淵在一眾侍從的簇擁下,皇袍加身,宣布成為大齊第十九位皇帝,年號開平。並冊封林照夏為皇后,賜皇后金冊金寶。封趙長煜為太子。
並逐一封賞有功之臣。
後世記載,開平元年正旦世祖登基,開創開平盛世,此後二百餘年,大齊國力強盛,物阜民豐,四夷賓服,萬邦來潮。
到這正文就結束了哈。這一章我改了一夜~
後面有兩三章番外就結束了。
感謝大家陪芭蕉走到現在,感恩,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