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3.第561章 夜襲

  第561章 夜襲

  定北侯方晟剛剛說完昌平山中「民壯」有點少,就被孫閭剜了一眼。

  他實在是看不上京城這些所謂的將軍。個個憑著祖上的蒙蔭,爬上掌兵的位置,就沒真正大戰的經驗。真正拉到前線邊關做戰,怕是要兩股顫顫。

  「你方才不是還說我手底下這些兵,個個以一當十?」

  方晟瞪圓了眼珠子,這怎麼還當真了?以一當十,兩萬人還真的能當二十萬人用了?

  越王手底下的人都這麼自信的?

  看他那副樣子,孫閭忍俊不禁。又板了臉,「合著你方才是逗我呢,拍老夫馬屁?」

  方晟急忙拱手,「是小侄的錯。小侄向老將軍陪個不是。您體諒體諒,小侄憂心在京的家小,怕是不日就要滅門了。」

  說完差點哭出來。

  孫閭哼了聲,這趙室的皇子皇孫動不動就要滅人滿門,著實是讓人看不上。

  「行啦,放心,越王心裡有數。」

  越王心裡有數,他沒數啊。但聽著這麼說,方晟還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又聽孫閭正色道:「京中那邊有動作了,定國公還活著,我們拿到了他的手書,如今他不在,你幫著聯繫他的手下,莫真的都投到太子門下,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方晟聽說定國公沒死,心裡一顆石頭落地。但仍心有餘悸,「若是,若是皇上……」

  若是皇上駕崩,太子做為儲君登基,那就是正統,他們這些人反而成了亂臣賊子。這時候定國公手下有多少人願意投到越王這邊幫著勤王,方晟也沒有把握。

  孫閭氣得踢了他一腳,「皇上可還沒死呢!」在這畏手畏腳,思前想後。

  就是皇上死了,也不能讓太子登基。

  「你都已經被逼上梁山了,現在轉投太子也無濟於事,我轉頭就向太子揭發你上昌平山與我密謀一事。」

  「孫將軍,孫老將軍,」方晟一揖到底,這個時候了就別拿他開心了。他憂心舊日同僚,憂心在京的家人,熬得眼圈都烏了。

  「你手底下的神機營,是京畿九營的神兵利器,哪怕能說服的人只有三四成,于越王來說也是一大助力,將來功勞薄上少不了你的功勞。」

  「是,末將這就去安排。」

  方二路夜孫閭等人悄悄布置的同時,趙廣淵也換乘不換人地趕路。

  西北往京城的路上很多地方積雪未化,行進艱難。一行人又避人耳目,專撿小路走,更是險之又險。

  「殿下,您歇一歇吧。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張志等人一路勸說。

  趙廣淵搖頭,「還是要快些進京。馬上就要開印了,我怕太子會有動作。」他心裡還是怕趙廣渙鋌而走險,一不做二不休讓皇上暴斃。

  等趙廣渙登基,他這邊沒了勤王的理由,到時要與朝廷正統大軍對戰,就避免不了大的傷亡。

  都是大齊的將士,自己人打自己人,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是,全速前進!」

  至正二十七年,京城沒有一絲過年的氣氛。每年正月十五鬧花燈,京城總是人滿為患,連下腳都難。往年這一天商家的生意比平常幾個月賣得都多。

  結果這一年的元宵佳節,靜悄悄,冷清清,直接像是被人特意遺忘了一樣。

  街上行人寥寥,各商鋪更是門可羅雀。

  正月二十,衙門開印。這一天始,大齊各衙門又正常辦差了。

  天不亮,眾臣便齊齊往宮門口走,哪怕遇見,也不再像往常那樣交流,連點頭都不曾,給對方瞥一個眼神,就算是心中意會了。

  同僚間不敢交流,不敢多語。氣氛詭異。拂曉前的黑夜裡,四周黑洞洞的,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今天的朝會,又少了三成的人。

  皇上沒來,仍是太子以監國的身份舉行了這個朝會。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司殿太監聲音又清又亮在大殿中迴響。

  一般在這個時候,各文武大臣就會爭相啟奏了,結果,一須臾過後,一盞茶之後,大殿內異樣的平靜。

  針掉落到地上,都能聽見響。

  太子恨恨地捏緊了拳頭,鬆開,又捏緊。

  今日朝會不比正旦的大朝會,今日是開印後的第一個朝會,他還沒過足參政議政做決策的癮,雖然未坐在龍座上,只是在龍座下首設了一監國位置,但比起之前只能站在下首,現在上面俯看滿殿朝臣的感覺,只一眼已讓他心中激動沸騰。

  結果這群人連個機會都沒給他?都啞巴了?

  許是察覺到太子的情緒,太子的擁躉們紛紛啟奏,「稟太子……」

  稟太子稟太子!

  趙廣渙對這個稱呼一點都不滿意!

  聽著啟奏的大臣都在說一些雞毛蒜皮無關緊要,或是拍他馬屁的事,趙廣渙終於怒了,「這樣的事還來問孤!要你們何用!若不能處理,早早卸職把位置騰出來!」

  太子的話含沙射影。

  除了一些當眾斥他無父無君的御史,被他解了職,其餘少數幾個親越王黨,也被他找了理由罰俸解職了。

  只不過,朝中還有一大半沒有表態,未向他投誠。

  太子這話對誰說的,不言而喻。

  太子痛斥了一通,也不見底下的人像往常一樣,一臉惶恐地跪請「皇上息怒」,太子頓時就一副戲子給瞎子演戲的感覺。

  當即朝會都不想繼續了,憤憤甩袖而去。

  「退朝!」

  眾大臣未做停留,魚貫而出。很快就走了個乾淨。

  皇后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大殿上發生的事。一面搖頭一面使人去叫太子。

  「成大事者處事要果決,手段要狠辣,你猶猶豫豫,優柔寡斷,何時能成事?」

  對皇上不忍,對一眾大臣懷柔,實不像做大事的樣子。「太子,你拖的時間太久了。若是做不了決定,就讓母后來幫你。」

  「母后你別插手!」太子制止。

  母后提議讓皇上暴斃,趙廣渙不同意,覺得像現在這樣就好。太監說皇上的身子越來越壞,終有一日會熬不住在睡楚中離世。

  既如此,又何苦多此一舉,他不想留個弒父弒君的罵名。

  父皇一旦駕崩,他登基水到渠成,任誰都沒法置疑他。

  皇后眉頭緊擰,她知道身為帝王,都有兩面,或有無數面,既要功績又想要名望,太子的決定也不能說他錯,但皇后心裡卻一直不安。

  「那你把定國公先處理了,莫讓人捉著把柄。」

  「定國公我留著還有用。且孤對外宣稱,定國公次日離開東宮了。」至於去哪,不關他的事。

  皇后胸膛起伏,恨鐵不成鋼,「留著他有何用!你不要因小失大!」

  「母后,你不懂前堂的事不要妄議。留著定國公性命,京畿九營行事才有顧忌,若是得知定國公死在孤手裡,母后你猜他們會如何反撲我們?」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后恨恨地甩袖,有心不管,但如今母子倆已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同生共死的關係,誰都走不脫。

  「你就不怕趙廣淵進京勤王?」

  「趙廣淵勤王?」太子笑了笑,「那也得他能走出西北。」

  西北軍被他困在渨水北岸,他還巴不得趙廣淵動起來,進京勤王呢。正好以亂臣賊子之名誅之殺之。

  被太子宣稱困在渭水北岸的越王趙廣淵,在正月二十這一日下午,抵達京郊。

  與埋伏在郊外的十萬大軍匯合。

  「越王!」

  「越王!」

  眾將士見到他,眼睛都亮了起來。

  方晟看著騎在神駿上的越王,只覺得這一刻的越王尤如天神一般。

  趙廣淵下馬,召了眾將於京郊密林議事。

  「十萬兵馬都在這裡了?」

  孫閭拱手,「昌平兩萬人馬聽越王號令!」

  方大:「昌州五萬人馬聽越王號令!」

  孫澤:「越州兩萬人馬聽越王號令!」

  魏德光:「奉先軍一萬陵衛聽越王號令!」

  方晟眼珠子瞪圓了一次又一次。皇陵的奉先軍都來了!

  每一座皇陵按制有五百陵衛,太祖的皇陵置陵衛一千,並整個陵區及附近守衛的陵衛,奉先軍加起來不過一萬有餘,如今來了一萬?!

  太祖皇帝他們會不會從陵墓里跳出來罵這群不孝子孫?

  越王被貶到皇陵那十年,皇上不是懲罰他,是讓他去皇陵招兵買馬,是去練兵的吧?

  方晟麻了。

  目光再次崇拜地看向越王。原本還憂心昌平山中兩萬青壯不夠,結果,這才幾天,就湊齊了十萬兵馬!

  而且這麼多兵馬調動,沿途一點動靜都沒有?京城沒收到半點消息!

  不知該說越王運籌帷幄於股掌,還是說太子的人不行。

  趙廣淵目光掃到方晟,朝他點了點頭,「神機營那邊,可願聽令於你?」

  方晟沒想一下子被越王點名,還愣了愣。而且越王不僅知道他,對他似乎了如指掌的樣子。

  又驚又喜,不敢怠慢,「回越王,神機營願聽令於微臣。臣率神機營願為越王效犬馬之勞。」

  趙廣淵上前親自扶起他,「甚好。今夜呆在本王身邊,聽本王命令。」

  「是!」方晟身子挺得板直,聲音應得又響又亮。

  議完事,趙廣淵命眾將士養精蓄銳,飽食歇息。自己也趁隙休整。連日來跋山涉水,悶頭趕路,疲憊至極。

  至日落,趙廣淵起身,看了看天色,沒有動彈。戌時中,做了個手勢。大軍悄悄集結。亥時初,招來張志幾人,叮囑了一番。

  張志等人領命,各帶一支隊伍,急奔京城各城門而去。

  子時中,張志那邊傳回消息,京城九個城門,已被控制。

  得到消息,趙廣淵命大軍集結。夜襲京郊大營。

  京城如今囤兵二十萬,有十五萬大軍駐紮在京郊大營。十萬對上十五萬似乎沒多少勝算。

  但京郊大營人心浮動,並不是所有的將領都臣服於太子。

  衛戍京城的將領多是世家子弟,祖上大多有過從龍之功,被至正帝信重才掌京畿兵權,太子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兵權,但這些人並不都臣服於太子。

  先前被扣壓的將領有一半以上。至少這些人並不向太子。

  而被太子臨時提拔起來的將領並不能掌控手下的兵馬。當方二等人潛入京郊大營說服被太子解職扣壓的將軍的時候,內亂就已起。

  所以當越王夜襲京郊大營的時候,沒怎麼費力,京郊大營就被包了餃子。

  再有內應,很快臣服於太子的將領就束手就擒了。

  而張志等人控制了京城九門,連半點消息都沒傳回京城。

  被扣押關在牢中一月有餘的鎮南將軍等人,紛紛跪倒在越王面前,願意效犬馬之勞。

  「我等願聽越王號令。」

  「願聽越王號令!」

  這一夜,趙廣淵收復京郊大營十五萬兵馬。不費一兵一卒。

  寅末,太子被內侍叫醒,該上朝了。

  趙廣渙眯著眼睛任由內侍擺弄,一面恨這不是人幹的事,一面不免又有些沾沾自喜。真是甜蜜的負擔。

  結果剛穿戴齊整,要往大殿上朝聽政,有內侍狗攆一樣跑來,「太子,太子,不好了!」

  趙廣渙眉頭緊皺,「孤好得很!」一大清早的,找什麼晦氣。

  「太子,太子,大殿那邊一個大臣都沒有!」

  一個大臣都沒有?

  太子愣了愣,扭頭看一旁的內侍,看錯時間了?還是,「孤昨天讓眾卿家今早不用上朝?」

  那內侍也有些發懵,愣愣地搖頭,「並無。」

  太子回神過來踢了傳話的那名內侍一腳,「打聽清楚沒有,為何無人上朝?是皇后那邊封了宮門?」

  眼睛一瞪,難道他母后對父皇做了什麼?

  父皇駕崩了?

  不好!

  領著一眾內侍就往鳳藻宮而去。

  結果到了半路,又有前去打探消息的內侍喘著粗氣跑過來,「太子,京畿九營的兵馬正往宮城而來!」

  什麼?「他們要做什麼?要造反!」

  剛吼完,想起什麼,「定國公呢,去看看定國公還在不在牢里!」

  吩咐完,也不去鳳藻宮了,腳步匆匆往前殿那邊去。

  還沒到前殿,地牢那邊就傳來消息,「定國公不見了!」

  定國公不見了?「定國公為何會不見!」

  都是死人啊,看個人都看不明白!「何時不見的,查問各處,定國公從哪裡離開的,誰救的人!」定還在東宮!

  京畿九營的人往宮門而來?是來討要定國公的?

  定國公這是想做什麼?要討公道,還是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