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第193章 會有變故嗎

  趙廣淵靜靜地聽著林照夏的講訴,面色看似平靜,心裡卻掀起萬丈波濤。

  眼前明明只有他一個人,可他知道她在那裡,她溫柔的和緩的嗓音漸漸撫平了他的傷痛。

  她說她是後世來的。

  趙廣淵覺得他定是傷心過度,產生了幻覺。世間怎會有這樣離奇的事,他怕不是在做夢吧。

  「要我如何相信你。」

  如何相信她?林照夏頓了頓。

  跟他說了一些他曾說過的事……見他面色淡淡,又道:「你皇祖父長陵的獻殿有一幅夕山行旅圖,後來你進去把它拿了出來,跟別人換了一樣東西。」

  「不可能!」獻殿裡的東西是皇祖父的陪葬,他怎會偷拿。絕不可能。

  長陵獻殿裡確實有她說的這幅畫,但這並不是秘密。而且他怎會拿皇陵的東西,且那是皇祖父心愛的畫作。那跟刨墳無異。他不會做這樣的事。

  林照夏愣了愣,她以為只有皇子皇孫能進到裡面,能知道裡面有什麼東西。

  想了又想,趙廣淵曾經跟她說過的事,什麼事是比較隱秘的?

  「我知道你有一個表哥叫呂善長……」

  「京城的人都知道。」

  「可他們不知道他其實沒死。後來還被你找了出來,你把他安排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不用東躲西藏,他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表哥沒死?」趙廣淵很是驚訝。呂家闔族不是被父皇殺乾淨了嗎,呂善長竟沒死嗎?

  「你沒騙我?」激動地往虛空里抓了抓。

  「沒騙你。而且你外祖父收養的一個叫路夜的也沒死,你外祖父的暗衛營現在由他管著,後來你找到了他,還得了他的幫助,他就藏身在京城那間東盛典當行里。」

  「什麼!」趙廣淵激動地站了起來,「你沒騙我?」

  「我沒有騙你。我是想跟你說,看似沒了希望,其實處處是希望。你別尋死,也別想不開,要往前看,你母后你兄長,你外祖一家都等著你給他們報仇,他們不能以那樣的污名離開人世,不能讓史書那樣記載他們。」

  趙廣淵激動得不能思考。

  她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敢漏。

  「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再是從後世而來,這麼隱秘的事,我必是不會宣之於你,你如何知曉?」

  林照夏微笑地迎向他的目光,她能看得見他,他卻看不見自己,可他一向這麼敏銳,直直地盯著自己臉,好像能看到一樣。

  「這些是你親口說與我聽的,我自是知曉。我想你開開心心的,再難也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會遇上你心愛之人,他們在等著你。」

  「她是誰?他們又是誰?你又是誰?」

  連番追問卻沒等來回答,「你還在嗎?你在嗎?」神情焦急。

  卻沒等來任何回應,趙廣淵便知道她不在了。

  那些隱秘的事,是自己跟她說的?他不會輕易把這些事道與外人知道,所以,她會是他的心愛之人嗎?

  你是誰?趙廣淵走到殿外,望向清涼的夜空。

  另一邊,林照夏翻身從床上坐起,剛才似夢,又好像不是夢。她好像是靈魂出竅,整個人魂穿到六年前一樣。

  六年前的他一心求死,六年後還是一心求死,夏至那夜,他明知酒里有毒,還是喝了下去,這才穿越千年而來,遇到了他。可現在她穿到六年前遇上了他,那歷史會改變嗎,他還會遇上她嗎,還會有長至嗎?

  林照夏有些害怕,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以前幾乎天天能見到他的面,並不覺得如何思念,可現在一個多月不見了,她竟覺得異常的想念。

  他孤獨了太久,可她又何嘗不是,她是盼著有一個家的。

  既然能穿到六年前,那她能不能穿到現在的大齊呢?她有點想他了。

  行宮內,趙廣淵也在床上睜開了眼睛。

  他做夢了。夢到了六年前他被關在皇宮廢棄大殿裡的一幕。

  他被父皇關到那裡,連母后最後一面也沒看到,連母后出殯也沒能送最後一程。他恨透了他,心如死灰,只求速死。

  好在他活下來了,多虧他活下來了,有了長至,也讓他遇見了夏兒。他會好好地活下去,等他遂了心愿,他就去找他們。

  「殿下,是你醒了嗎?」聽見動靜曹厝在外頭問到。

  「嗯。」

  曹厝聽了暗嘆口氣,殿下又睡不著了。推門而入,「老奴陪殿下說說話吧。」走過去坐在床前的腳踏上。

  「殿下是想小殿下了嗎?」

  「嗯。想他了。說了要教他拳法和招式的,」還說要帶他一同去坐火車,去坐飛機。

  「殿下是見不到小殿下了嗎?」

  「能見到。」趙廣淵目光堅定,一定能見到他們的,「只是現在見不了。」

  曹厝也不知道為何現在見不了,「老奴也想小殿下了。還是老奴眼神好,一眼就看出他是小殿下。」曹厝很為自己的敏銳感到高興。

  「小殿下回回都記得給老奴帶好東西,帶各種好吃的,都是老奴沒見過的。像小時候的殿下一樣善良可愛。」

  說得趙廣淵揚了揚嘴角。「他確實很懂事,也沒有嬌氣。」才五歲的孩子確實比同齡的孩子要強。

  「都是林家教的好。林家是殿下和小殿下的恩人,老奴會幫著殿下關照他們的。」

  趙廣淵點了點頭,「也莫讓人瞧出來。」

  「殿下放心。老奴省得。」見殿下翻身下床,站起來扶住,「殿下要做什麼,吩咐老奴去做就是。」

  「睡不著。起了。」

  「才寅時!」

  「我去給皇祖父抄抄經。」

  「那老奴陪著殿下吧。」略收拾一番,打著燈籠,主僕二人去了長陵的享殿。

  等趙卓陽醒來,聽說他堂兄天不亮就去給皇祖父抄經了,早食都不肯好好吃了,匆匆收拾了一番,便往長陵享殿而去。

  他真是太不應該了,頭一次來拜謁皇陵,卻不肯早起一時半刻,可堂兄年年日日在皇陵,還天不亮就去抄經了。

  回京後,他一定要跟父王說,要說給皇伯父聽。

  辰正,秋日的晨陽還躲在雲霧裡,可前來謁陵的大大小小官員及一眾勛貴,宗室皇親,已齊刷刷來到祭台。

  祭台擺在龍鳳門和升仙橋中間的神道上。此時神道上已是黑壓壓全是人。

  祭台上擺了數百道祭品,打前頭是三牲,後頭是各種菜品、點心及各種乾鮮果品,祭酒、香、紙、箔等物也都齊備。

  各陵園神廚及宰牲房,茶膳房,以及陵戶,陵衛們,已忙活了好幾天,昨日各處更是燈火未熄。

  今年的冬至祭由禮部主祭,此時尚不到祭時。可大家已早早各就各位。因「祭不用鼓樂,惟用禮生唱樂」,所以各陵丞早早帶著各陵的儀生們已開始唱樂。

  儀生們在整個過程中負責引導、典儀、執事、捧帛、捧爵、讀祝、捧祝等環節,林家的和順仍舊在列。

  十二歲的和順五官端正,聲音洪亮,口齒清晰,跟所有被選中的陵戶子弟一樣,倍感榮耀。

  遠遠躲在一旁偷看的林敬安,看著唱樂的儀生隊伍,有些遺憾道:「大哥三弟都當過儀生,就我沒有。」

  一旁的李氏翻了個白眼,「要不給你再轉回陵戶?」

  林敬安沒與她爭辯。他其實覺得當個陵戶挺好的。做生意要卑躬屈膝,天天要露著笑臉迎來送往,其實挺累的。

  李氏撇了他一眼,「你別想些有的沒的,當個身不由己的陵戶有什麼好!蘭貞說她遇到貴人了,貴人還送了她一個荷包,不用幾年,你就能父憑女貴了,吃香的喝辣的,不比窩在這地方強?」

  李氏想起蘭貞給她看的那個荷包,那針線那樣式,一個荷包還用金線銀錢,一看就非富即貴。

  李氏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往神道處黑壓壓的人群里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跟貴人見上一面。聽說是位年輕的貴公子,面若潘安,一身的貴氣。

  李氏不由得笑出聲來。

  站他夫婦二人後面,一樣來看熱鬧的和喜,拉著堂弟堂妹悄悄地離他們一家遠了些。

  撇了撇嘴,往一旁正抱著樹杆往上爬的和澤身上看了一眼,和澤就是一個小屁孩,蘭貞也不過比他大兩三歲,這就想著嫁人了?哼。還貴人?貴人能瞧得上你們?

  悄聲跟冬雪及和樂說:「我們到那邊看,這邊看不清。」

  正抱樹杆努力往上爬的和澤一看堂弟堂妹都跑了,頓時急了,「你們去哪?等等我!」刺溜下了樹,追了上去。

  一旁看熱鬧的村人,對著林家幾個孩子指指點點,對一身富貴打扮的和澤更是不錯眼地打量。

  「你們說林家真的做了那樣的事?」

  「總不會空穴來風。你就沒嗅到從林家飄出來的香味?若不是有錢了,能天天吃肉?」

  「可林家看著不像那樣的人啊……」

  「人不可貌相知道不。聽說林家跟越王走得近,林家把林敬寧都獻給越王了?」

  「什麼意思?」

  「聽說越王喜歡男人!」那人神神秘秘說了一句。

  「啊!」真的假的?

  旁人的議論,傳不到趙廣淵耳朵里。此時的他身著祭服,正虔誠地跪在那裡。耳邊除了唱樂聲,就只有禮部官員在念祭詞的聲音。

  按主祭官員的唱詞,「跪……拜……起!」九跪九磕,心無旁騖。

  今年最後一場大祭,一直持續到下午才算是完成。

  趙卓陽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行著螃蟹步挪到趙廣淵面前,「堂兄,你不累啊?」他都快累塌了,路都不會走了,堂兄還跟沒事人一樣。

  現在他總算知道家中的兄弟沒一人願意來謁陵了。

  這可真遭罪。

  「習慣了。」趙廣淵語氣淡淡。

  趙卓陽心猛地揪了一下,眼眸里有淡淡的心疼。直了直背脊,「堂兄,我留在行宮陪陪你吧。」堂兄平時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他一定特別特別孤獨。

  「不用了。你跟著大家回京吧。」

  「沒事,我多留幾日也無事的。」

  「回吧,莫讓你父王母妃擔心。你太吵,我習慣了清靜的日子。一會我還要下地,這幾日正是地里關鍵時候,我沒時間陪你。」

  趙卓陽張了張嘴,說不出懇求的話。他留在這真的會打擾到堂兄嗎?

  那他還是回京吧,他要進宮為堂兄求求情。聽說冬天這山里會下很大很大的雪,堂兄還是回京在他的王府里呆著更合適。

  「那行吧,我回京等堂兄。」

  趙廣淵看著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冬至次日。剛忙完的林照夏接到張斂秋的電話,「夏夏,要不要去看電影?」

  「不了,我晚上有劇本會。」

  「嘖嘖,你就不能跟姜華建議一下,提高效率嗎,天天開,還一開就好幾個小時,讓不讓人活了!賺個錢忒難。」

  「他也是身不由己。每天被教做人了,就把我當垃圾桶,在我這找認同感。」

  「那你跟他說,讓他給你漲費用。不行的話,給你提分成。」

  「他也做不了主。不過他說等結束給我發私包。」

  「你真是,怎麼沒點脾氣?」

  「找個活不容易呢。第一部署名作品呢,沒錢也干。」

  「你真是。算了,不找你了。我找呂善長去。」

  啊?「你找呂善長?看電影?昨晚我們吃完飯,你不是跟他去看了電影了?」又去?

  「你不覺得他很有趣嗎?反正我也找不到人看電影,我跟他說幫他解決身份的問題,不過要隨叫隨到,他答應了。我其實是逗他的,哈哈哈,他真是太好玩了。」

  林照夏默了默。

  「秋秋,他挺不容易的,若你能幫他解決身份問題,對他無疑是新生。現在趙廣淵也不知道還會不會過來,他只有我們這兩個朋友了。」

  「知道。放心吧,我跟我爸說了,我爸也挺喜歡他的,說喜歡他的字畫。反正我想找人看電影,他也無處可去,我正好帶他了解了解這個時代。」

  看電影挺好的,能散散心。這幾日不只長至沒了笑臉,呂善長更是一臉擔憂。

  林照夏看得出他在極力隱忍,但怕她和長至難過,費盡心思安撫。若趙廣淵不再出現,那他只有她和長至了。

  夜裡,林照夏再一次進入夢境,這一次卻在趙廣淵剛抵達皇陵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