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想吃好，吃好了想吃巧。」阿方斯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您說，什麼時候是個頭？」
傑拉德張了張嘴巴，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總不能跟阿方斯說，他們不會挑肥揀瘦，有口吃的就行？
他更不能說，如果有好的、巧的，他們不想要；要不然，就全便宜了別人…
如此一來，又被阿方斯說中了：慾壑難填！沒有誰不想得到更多、更好！
「阿方斯先生，您說得對！」這時，霍根霍科就湊了上來：
「與其不停的給小麥，倒不如維持現有的境況，對聽話的、表現更好的孔雀予以嘉獎；
即便真的出現矛盾，最漂亮的那隻孔雀，也能在鬥爭中獲勝，保住您最大的利益！」
「一隻孔雀再漂亮，也不會有四隻孔雀更具有觀賞性，不是麼？」傑拉德連忙開口道：
「阿方斯先生想要得到觀賞性，就必然要尊重其獨特性，這也是美的一種表達，不是麼？」
阿方斯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傑拉德：尊重獨特性？
「嘿嘿…」見阿方斯看著自己，傑拉德只得尬笑起來。
他們希望維持獨立自主的地位，卻又想吃到更多的好處，這才陷入眼下的困境；但放棄獨立、或者不再占便宜，顯然是更糟糕的選擇…
「說說看吧，傑拉德先生。」阿方斯背著手，不緊不慢的向涼棚走去：「您上次來加萊的時候，我們就喬安先生跟特權公司的事情，依舊存在異議；
然而，就在您回去的這幾天裡，我確切的看到阿姆斯特丹的報紙上寫著，喬安先生選擇了支持共和派跟約翰德維特先生。
既然…安德里斯先生自己做下決定，那麼，我想，特權公司的事，也該給我一個答覆了。」
「您誤會了！阿方斯先生！」傑拉德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並非是父親的意思，這都是安德普先生乾的！」
「安德普先生？」阿方斯瞟了他一眼。
「沒錯！」傑拉德連忙回道：「大概是霍根霍科先生告訴了安德普先生，使得安德普先生知道了父親的這個想法，不管不顧的把生米煮成熟飯！」
「安德普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阿方斯不置可否問道。
「不知道，我們完全無法理解！」傑拉德一推二六五：
「但是，我們向喬安先生確認過了，確實是安德普先生說服了他；您可以向喬安先生、又或者安德普先生核實此事！」
「那這麼說，這是安德普先生的意思，是他讓喬安先生支持共和派，與比克家族毫無關係？」阿方斯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漫不經心問道。
「我們確實沒想到，這是我們的失誤！」傑拉德弓著身子回道：「但我們沒能搞明白，安德普先生為什麼這麼做，這後面，也許還有幕後黑手！」
「幕後黑手。」阿方斯似笑非笑起來：「這就有意思了，竟然還有個幕後黑手，把我的東西送給了共和派。」
「非常抱歉！」傑拉德低著頭，卻用餘光偷偷打量著阿方斯的神色。
「我會找安德普先生核實一下的。」阿方斯淡定的擺擺手：「那麼，特權公司的事呢？」
「我們被安德普先生打亂了節奏，現在也擔心會節外生枝，所以…我們打算按原有的計劃推動特權公司的議案，另外，再提出一個備用方案。」傑拉德小心翼翼回道。
「西印度公司？」阿方斯眉頭一挑。
「啊…是的，您知道了？」傑拉德掃了霍根霍科一眼，又弓著腰回道：
「這只是個備用方案，我們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充分的探討，最終必定把您的需求放在首位！」
「約翰德維特先生昨天剛剛給我來了信，希望用價值250萬荷盾的加萊可可，換取西印度公司的50%股份。」阿方斯看向傑拉德：「您看呢？」
「加萊可可？」傑拉德吞了吞口水：「單價呢？」
「跟市價嘛，您知道的，現在什麼都漲價。」阿方斯露出唏噓的神色：「不過，我對250萬荷盾這個價格，不是很認可。」
「跟…跟市價？」傑拉德越發膽戰心驚：「該不會…一路暴漲吧？」
「這是不可能的，我們不僅僅要考慮荷蘭的需求，也要考慮法國的需求；比起荷蘭人民，法蘭西人民要貧窮得多，我們會盡最大努力、讓他們喝的起加萊可可。」阿方斯回道。
這一下，傑拉德就更頭疼了！
不漲價，法國人買得起加萊可可，他們對加萊可可的消耗量就居高不下，最終能送到荷蘭的加萊可可數量極少，依舊供不應求。
漲價，法國人買不起加萊可可，他們對加萊可可的消耗量確實下降了，可供應端漲價，荷蘭那邊的售價，也同樣跟著漲…
「咳咳…如您之前提示的那般，我們已經提前儲備了可可跟白糖…」傑拉德露出期盼的神色：「既然一切已經確定下來，我們希望…」
「哦，當然，只要按照協議的那樣，支付我價值一百萬荷盾的VOC股票。」阿方斯點點頭：
「當初抵押給我的股票，現在市值只剩下120萬荷盾了，我們只要達成協議，剩餘的、價值20萬荷盾的股票，我自然會退還給VOC。」
「…這…」傑拉德一下子就愣住了！
當初皮特將VOC股票抵押給阿方斯時，股價還在500荷盾以上，而現在卻只有400荷盾，這也使得，他們現在交割這份交易，就虧了20%！
那不交割？阿方斯也不虧，只要VOC一天沒得到配方，阿方斯就可以多做一天買賣；要是拖上幾個月時間，阿方斯只靠加萊可可，就能血賺幾十萬荷盾。
「您看，不如這樣…」傑拉德想了想：「我們用西印度公司的50%股份，換取加萊可可配方，以及價值150萬荷盾的加萊可可，如何？」
「我說了，我對250萬荷盾這個價格，不是很認可。」阿方斯搖了搖頭：「西印度公司現在的淨資產大概值27萬荷盾，我給兩倍，54萬荷盾，這是誠意十足的報價！」
淨資產27萬荷盾沒錯，54萬荷盾的報價也不能算小氣，卻與VOC的期望值差了太多！
「西印度公司擁有一個完善的機構、大量的商船、貨物、眾多的碼頭、倉庫、運輸工具，甚至還有在殖民地的辦事處跟人脈…」
傑拉德尬笑道：「這是一家媲美VOC的頂級大公司，它的真實價值，是它表面價值的十倍，甚至是20倍！」
「沒錯，它帳面上的價值超過一百萬荷盾，甚至可能達到兩百萬荷盾，但負債呢？同樣高的嚇人。」阿方斯淡定回道：
「每一天，他們都有幾百荷盾的利息要付，幾百荷盾的薪水要發，還有幾百荷盾的貨物腐爛在倉庫；
這意味著，只要它哪天不賺兩千荷盾，它那一天就在虧錢；而它上一次一天賺兩千荷盾是…哦，抱歉，它從沒有一天賺到這麼多。」
西印度公司當然沒有阿方斯說的這麼慘，一船貨從新大陸送到本土，也能賺個幾萬荷盾；可一條船從新大陸到本土，需要花三四個月時間，平均下來，它每天確實沒有兩千荷盾…
「西印度公司還擁有大量的殖民地、殖民站…」傑拉德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發現，自己完全找不到討價還價的賣點…
「是的，但約翰德維特先生告訴我，這些東西是非賣品。」阿方斯聳聳肩回道：「我可以理解，也沒打算買，更不打算開發它們。」
眼下的新大陸還是一片莽荒之地，漫山遍野的美洲野狼、美洲野牛、還有時不時偷襲移民的印第安人；
要開發這樣一片土地，還不如在本土搞一搞新農業，至少，這裡的農民信基督…
「它擁有您需要的所有特權…」傑拉德想了想，又回了一句。
「您是說，我除了友誼之外，還需要…為這些特權許可，額外付費？」阿方斯眉頭一挑，又把傑拉德堵的無話可說！
要想把西印度公司賣個好價錢，它的這些特權許可，就是最有附加值的那部分。
可阿方斯為了得到特權許可，先投資了喬安布勞，又任由喬安布勞去支持約翰德維特，這算不算一種付出？
像比克家族得到消息、在VOC的股價波動中趨吉避凶，這又算不算，阿方斯的一種付出？
如果算付出，那阿方斯的這些付出，所要求得到的回報，就是一個特權公司；而特權公司，它就應該包含各種特權許可。
因此，無論阿方斯買不買西印度公司，約翰德維特也好、比克家族也好，都欠了阿方斯一份特權許可，那阿方斯，自然無需為特權許可再付費。
「老爺，您要的報紙。」這時，阿爾弗雷德雙手捧著一份報紙，走近了涼棚。
「拿過來吧。」阿方斯點點頭，等阿爾弗雷德把報紙遞過來，他便翻起來看了看。
確定是他讓安德森準備的那樣，阿方斯便又遞給傑拉德：「您看看，這…就是我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