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影

  將日記本收起來,雨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一道閃電轟隆,黑夜亮如白晝,一道漆黑的人影半蹲在帳篷外。

  這個人影側著身子,一動不動,保持著側耳傾聽的姿勢,把羽冬銘嚇了一跳,手電筒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羽冬銘愣在原地,死死盯著帳篷外那道身影,那身影沒有任何動作,隨著閃電消失,重新隱沒在黑暗裡。

  但他可以肯定,如果外面的確是個人、而不是什麼特別像人的物體的影子的話,他已經驚動了他。

  帳篷外的那個影子並不獨立存在,頭髮、後腦勺、背部、腳後跟這些部位,是與廢墟的陰影連在一起的。

  「會不會是我看錯了?」

  羽冬銘心有疑惑,小心翼翼摸到了放在枕頭旁的鐵匣子,總算安心了些。

  「隊長,外面是你嗎?」

  「冷鋒?」

  「林苗苗?」

  無人應答。

  他不再坐以待斃,拉開帳篷沖了出去,手電筒與鐵匣子同時向帳篷一側照去,卻並沒見到什麼人。

  身後是一面廢墟牆壁,牆角下有一堆亂石,一些雜草,或許是他第一次上廢土,疑神疑鬼了些。

  鬆了口氣,羽冬銘正打算返回帳篷,卻見江濤的帳篷拉鏈開著,露出一個一人寬的口子。

  他舉著手電緩步靠近,光束照了進去,睡毯上卻不見江濤的身影。

  就在羽冬銘納悶之時,卻聽到一個身影從不遠處的角落裡走出來了。

  羽冬銘用手電一照,看到一張陰沉的臉,忍不住叫道:「隊長……」

  江濤看也沒看羽冬銘一眼,徑直向廢墟外走去。

  羽冬銘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遲疑片刻,急忙跟了上去。

  廢墟外依舊下著大雨,江濤沒有拿任何雨具,也沒拿任何裝備,走入了雨幕當中。

  「隊長!」

  羽冬銘大叫了一聲,貿然淋雨,是很容易感冒的,一旦生病,很有可能引發病變,死亡率居高不下!

  眼看江濤就要消失在雨幕之中,羽冬銘咬了咬牙,也衝進了雨幕,加緊步伐跟了上去。

  雨滴瞬間淋濕了羽冬銘的肩膀,雨水沿著他的上半身,往下半身流淌,一股寒意襲來,使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不過很快雨便停了。

  他暗鬆口氣,只要到時吃顆感冒藥,應該就不會有感冒的風險了。

  江濤腳步很快,走去的方向是來時的方向,確定了這一點,羽冬銘就沒那麼害怕了。

  難道隊長知道雨就要停,所以想要抓緊時間返回公司嗎?

  羽冬銘腳步不停,儘量做出猜測。

  江濤的步伐越來越快,任憑羽冬銘怎麼叫他,他也不吭一聲。

  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很遠,一股寒意不知從何而起,縈繞在周圍,等羽冬銘反應過來之時,手腳已被凍得冰涼。

  羽冬銘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江濤走的方向確實是往公司的方向,但周圍的景物卻十分陌生。

  公司十里範圍之內,所有的一切都被推平,只剩下被犁過一遍又一遍的黑土地,以及種植在黑土地之中土豆之類的農作物,而眼前所見,卻是雜草叢生,罕有人至的景象。

  羽冬銘停住了腳步,望著十米開外還在繼續前行的江濤的背影,忽然心生寒意。

  這人真的是江濤隊長嗎?若真是江濤隊長,為什麼不理會我的呼喊,也不停下腳步等一等我呢?

  手電筒的光照在江濤的背影上,那背影越發變得朦朧起來。

  他驟然發現,他與江濤的距離始終保持一致,他若加快一分,前面之人也會加快一分;他若慢下來了,那背影就在不遠處等著他。

  羽冬銘把光束往地上照了照,雨後的土地泥濘一片,他仔細觀察著江濤的腳印,忽然倒吸一口涼氣,手也摸到了鐵匣子上。

  江濤所走的每一步,無論是腳與腳的間距,還是踩出來的深淺,都一模一樣,仿佛是復刻出來的!

  「隊長,快停下,否則我就開槍了!」羽冬銘抬起鐵匣子,對準了江濤,大聲喊道。

  江濤停下了腳步,這倒讓羽冬銘有些意外。

  「隊長,你這是要去哪?把身體轉過來,面向我!」

  羽冬銘再次喊道,緊張到手心出汗,這人真的是江濤嗎?他的目的是什麼?

  不過江濤並未轉身,而是忽然邁開了腳步,快速往前跑去。

  羽冬銘把鐵匣子握得很緊,食指摳在扳機上,始終沒有開槍,他無法確定對方到底是不是江濤。

  他看著那人消失在夜色之中,臉色繃得極為難看,他絕不能再追下去了,他要立刻返回,去尋找他的隊友!

  忽然一股寒風吹來,羽冬銘忍不住窒息了片刻,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周圍比人還高的雜草在濃濃夜色中晃動起來,發出沙沙聲響,仿佛夜的精靈在竊竊私語。

  羽冬銘感到有些不妙,似乎有什麼不可視見的東西正在逼近。

  雜草緩緩彎了下去,又緩緩彈了起來,有東西在上面滑過,帶著一股冰冷刺骨的氣息,留下一片霜凍。

  羽冬銘雙手緊握鐵匣子,一邊警惕地注視著前方,一邊緩緩後退。

  寒意越發厚重,使他整個人都如墜冰窖,他沉著臉,朝著雜草上的某一處按下了扳機。

  鐵匣子咆哮的聲音並未如約響起,而是突然變成滑膩膩的觸感。

  羽冬銘低頭一看,手上握著的根本就不是鐵匣子,而是一隻眼鏡蛇,眼鏡蛇一邊吐著信子,一邊用冰冷的眼睛盯著他。

  羽冬銘嚇了一跳,趕忙把眼鏡蛇扔了出去,眼鏡蛇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又重新變成鐵匣子。

  糟糕!

  羽冬銘心裡咯噔一下,厚重的夜色如潮水般向他湧來。

  他倒在了地上,寒意深入骨髓,他驟然發現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一雙無形的冰涼小手握住了他的小腿,逐漸往身上攀爬。

  羽冬銘張了張嘴,沒發出任何聲音,他立即閉上眼睛,想要進入精神世界。

  只要進入精神世界,他的心跳就會停止,身體機能也會停滯。

  偽裝成一個「死人」,說不定能夠騙過這個「生物」,從而撿回一條小命。

  但這次,精神世界的大門卻並未對他打開,再次睜開眼時,周圍仍是雜草叢生之地。

  這怎麼可能?

  羽冬銘眼中流露出震驚之色。

  那雙無形的冰涼小手爬過他的胸膛,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股涼意直衝大腦,仿佛凍結了思維,一剎那,他的思索都變得遲緩起來。

  羽冬銘本能地張了張嘴,喉嚨里發出「呃呃」的聲響,臉色變成醬紫,一股死亡的氣息逐漸蔓延開來。

  恍惚之中,他似乎聽到了幾聲怪叫,掐住脖子的那雙無形小手突然鬆開,消失不見。

  他渾身一個激靈,猛然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轟隆的雨聲席捲而來,周圍幾乎一片黑暗,不遠處的篝火只剩下幾點火星……

  他發現自己仍然躺在帳篷之中,哪也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