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會兒,外面的兩個百姓就帶著侍衛來到了宅子門口。
侍衛自然認得出這是之前他們搜尋刺客時,發現有人居住過的宅子,但因眼下只有自己一個侍衛,心有戒備的沒有直接踹門,而是敲響了宅門,大聲問道:「裡面的可是今日從周邊村子裡回來的百姓?」
一旁的婦人憂心忡忡地說道:「侍衛大人,我們兩都敲過門問過了,但裡面一直都沒人回應,我想這人不會是病重昏倒了吧?」
侍衛聽婦人這樣說,不管三七二十一,腳一抬直接將門踹倒了。
隨著一聲巨響,門外的三人看著直直倒下的木門,不禁怔愣了一下。
木門倒地激起滿地的落葉與塵土,待塵土落地,三人回神,才看見站在院子裡眼神凌冽的看著他們的蕭珣。
侍衛雖見過蕭珣,但卻只見過幾面,而且如今蕭珣的病好了許多,不見從前憔悴不堪的病容,所以侍衛並沒有認出眼前的人就是太子蕭珣。
「你是何人?方才叫門為何沒應?」侍衛指著他問道。
這時,安誠從牆頭跳了下來,落在蕭珣的身前,表情冷漠的看著侍衛,「大膽!太子殿下在此,豈容你放肆?」
「太,太子?」侍衛將視線移向蕭珣,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就和兩個百姓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
「小的有眼無珠,竟沒認出是太子殿下,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街頭的逸飛察覺到此處的異樣,帶著幾個侍衛走了過來,到了門口便一眼認出了蕭珣。
他神情凝重的走了進去,跪地作揖道:「太子殿下,我家王爺等候您多時了。」
蕭珣低聲應下,輕咳幾聲背著手,帶著安誠從逸飛身邊走了出去。
客棧里。
蕭珉正在屋中寫信,門外一個侍衛慌裡慌張的跑了進來,打斷了他。
「出了何事?」蕭珉看著被墨水渲染開的紙,皺了皺眉,將紙揉成一團丟在地上。
侍衛額上布滿細汗,如臨大敵般結結巴巴的說道:「太子,太子找到了。」
蕭珉眸子暗了暗,放下手中的筆,冷冷地說道:「在何處找到的?備馬,本王要去見他。」
侍衛道:「回王爺的話,是在之前屬下們發現的那座老宅子裡,眼下太子殿下怕是已經到客棧了。」
話音剛落,守在客棧外的侍衛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稟報導:「王爺,太子殿下來了。」
蕭珉臉色一沉,盯著他們二人,似要將他們看穿。
兩個侍衛被他盯怕了,硬著頭皮,膽戰心驚的說道:「王爺,您要不要,去見見?」
「他主動來找本王,本王自然要見。」蕭珉聲音低沉的說完,略顯惱怒的一甩袖子,走出了房門。
客棧後院,聽到外面動靜的唐湘顧和平兒走了出來,見到客棧外迎風而來的蕭珣,不禁眉心一蹙。
客棧樓上的萬遷墨手執摺扇,默默地看著樓下。
蕭珉剛走下來,就看見蕭珣走進客棧,臉色瞬間一變,笑臉相迎,「四弟怎麼現在才來?二哥找了你許久。」
蕭珣看見他,也是笑臉相待,「二哥如此著急,不知找我所為何事?」
「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只是想問問四弟你,這些天在涑州城中過得如何?為何遲遲不肯現身?」蕭珉說罷,眸子一暗。
蕭珣見他開門見山不繞彎子,從容不迫的說道:「我才剛到涑州,哪來遲遲不肯現身一說?」
「剛到涑州?」蕭珉看著他,似笑非笑,「本王聽說四弟你在筇州所居住的客棧,被章將軍的人看守著,四弟你來涑州一事,難道這章將軍沒有發現?」
蕭珣不緊不慢的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水,淡定的將其放下,「此事,二哥就得去問章將軍了。」
蕭珉聽後一隻手搭在桌上,身子向後微微仰了仰,試探般道:「四弟來涑州,不在城門出現,竟現身城中宅內,本王從前派人調查過,那宅子前兩日可是有刺客住過的。」
蕭珣又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此事,二哥就得去問你的侍衛們了。我是今早到的涑州,見城門大開並無看守之人,就進來了,原本想來先見見二哥,卻不料迷失了方向,誤打誤撞的走進了那宅子裡歇了歇腳。」
蕭珉故作恍然大悟,「原是如此,看來還是二哥的人失職了。」他說著,看了一眼身旁的逸飛。
逸飛會意,立馬帶著幾個侍衛悄悄地退了下去。
「還有一事,聽涑州郡丞說,先前有傳言你在涑州之事,是真的,本王困惑,不知四弟你是怎麼在一夜之間從涑州回到筇州,還不被人發現的?」蕭珉看著蕭珣問道。
蕭珣想了想,而後鎮定的說道:「此事就說來話長了,傳言是真但日子卻假,傳言出現之時,我便已在筇州了,因病重擔心過了病氣給二哥,所以沒有來見二哥,二哥莫要怪罪才是。」
蕭珉嘴角帶笑,但眼神卻很是平靜,「你我兄弟二人,我怎會怪罪你?本王見四弟你氣色好了許多,看來這病是快好了?」他說罷,也端起了茶碗。
「是快好了,從前我用的都是張太醫開的方子,張太醫醫術精湛,但卻遲遲不見成效,這幾日我用了顧太醫開的方子,病情竟有所好轉。」蕭珣說道。
說話間,逸飛走了進來,在蕭珉的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後,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蕭珉聽後臉色微變,但又瞬間恢復平靜,「本王聽聞顧太醫辭官回鄉後就隱居山野不再過問世事,不知四弟是用了什麼辦法,讓顧太醫同意做你的隨行大夫?」
「我也只是派人去這麼一說,沒想到顧太醫竟答應了,若二哥好奇,我過幾日親自去問問顧太醫。」蕭珣說完,身旁的安誠附在他耳邊了幾句話。
片刻後,蕭珣道:「母后前幾月差人喚我回京城,我竟全然忘卻了,不知二哥你何時回京?」
「十日後。」蕭珉說著放下茶碗,看似輕鬆笑談,「二哥可沒四弟你這麼好福氣,聽聞皇后娘娘看中了趙將軍之女趙羽沁,做四弟你的良娣。」
蕭珣道:「二哥說笑了,唐二小姐聰穎可人,二哥可莫要再推遲婚期,讓唐二小姐苦等了。」
他說罷,輕咳了幾聲站起,看著蕭珉,說道:「我明日回京,天色也不早了,就先告辭了。」
蕭珉帶著幾分笑意的目送蕭珣離開後,臉一變,目光陰冷的斜睨著逸飛,「蕭珣到底是何時進的涑州?那些刺客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
逸飛有些為難的說道:「回王爺的話,這些屬下還未調查清楚。屬下方才派人去宅子裡查看過了,只有一些藥材,只是太子殿下身邊的隨從換了一個,不是從前的邊安了。」
蕭珉聽後回想了一下方才與蕭珣說話的安誠,因為安誠臉上有道疤,舊傷復發腿腳也有些跛,身形不似從前,所以蕭珉並未察覺出有任何異樣。
「去盯著雲州顧家、虞州方家還有在筇州的章斌,若是有任何情況,都要來向本王稟報。」
逸飛領命後本想退下,卻無意中看見了站在二樓的萬遷墨。
「大膽!王爺和太子談話,你竟敢偷聽!」他指著萬遷墨,惱怒的讓侍衛將他帶下來。
萬遷墨被幾個侍衛押了下來,神情毫不慌張,面不改色的站在蕭珉的面前,手中摺扇輕搖,仿佛並不懼怕蕭珉的身份。
「在下是光明正大的聽,何來偷聽一說?」
蕭珉皺眉看著面前的萬遷墨,並不在意他方才聽到了他和蕭珣的對話,問道:「你是何人?」
不等萬遷墨回話,逸飛答道:「王爺,此人就是那個筇州做藥材生意的莫公子。」
蕭珉看著萬遷墨,只覺他身上沒有商人的銅臭氣,文質彬彬,還不懼他身份,讓蕭珉想起從前的陸文。
萬遷墨見他帶著懷疑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直言問道:「陳王是不相信在下的身份?」
身後的維夏想提醒他,卻被他視若無睹。
蕭珉道:「本王只是覺得莫公子你和普通的生意人不同,大概是本王多慮了吧。不知莫公子的藥材什麼時候能夠送到?」
萬遷墨不假思索的說道:「估摸著明日一早便能送到涑州。」
此時,去往宅子的路上。
蕭珣自知有人跟著,所以刻意沒有走快。
邊上的安誠有些擔心,「殿下,屬下出來的時候,邊安還在榻上休息,會不會……」
「外面的動靜這麼大,邊安不會聽不見,我看逸飛回來時臉色凝重,想來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蕭珣邊走邊說,氣息平穩。
宅子裡,躲在地洞下的邊安聽到上面沒了動靜,等了一會兒後,才跳了出來。
方才蕭珣和安誠剛走,他就醒來了,他擔心蕭珣的安危,本想跟上去,卻不料恰巧遇上逸飛帶著幾個侍衛前來搜查,情急之下躲在了地洞,才沒有被發現。
堂屋中,他正要想辦法去尋找蕭珣,卻正巧見到蕭珣回來。
「殿下!」他走上前,卻被安誠迅速推了進去。
進入宅子,安誠轉身關上大門,視線剛好對上了追上來的侍衛。
「殿下,現在該怎麼辦?」他看著蕭珣問道。
蕭珣沉思了會兒說道:「我和陳王說明日回京,既然明日要回京,那現在就趕緊收拾行李,準備啟程。」
邊安不明所以,聽見在門外徘徊的腳步聲,壓低嗓音的問道:「王爺,究竟發生了何事?」
待安誠與他解釋剛才在客棧發生的一切後,邊安更為不解了,「王爺,您雖句句都避開了陳王的問題,但……章將軍一事,屬下認為,章將軍應是在幫我們。」
「幫?」蕭珣輕笑了一聲,「本王無需他幫。」
「眼下陳王怕是已經派人去調查章斌了,加之百姓回城,他沒有那麼多人手盯著我。」
蕭珣說罷,不過一會兒,門外的腳步聲就漸漸地遠去了。
與此同時,幾十個百姓圍在客棧外,爭先恐後的要見汪大夫。
突如其來的百姓,讓侍衛們慌了手腳,逸飛見狀只能召集城內所有的侍衛前來阻攔百姓。
「王爺,他們要見汪大夫,說是要好好感謝汪大夫的救命之恩。」逸飛走到蕭珉的面前稟報導。
蕭珉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水,問道:「他們隻字未提本王?」
逸飛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蕭珉見此,放下茶碗,「罷了,就讓他們見吧。」
客棧後院,平兒看著外面烏泱泱的人群,拉著唐湘顧怎麼都不肯放她走。
「汪大夫,您可別去,他們身上可能還帶著瘟疫呢!您去了被傳染可怎麼辦?若是您出了什麼事,我家小姐會責怪奴婢的。」平兒眼中十分擔憂。
唐湘顧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沒事的,我身上一直都帶著藥香囊,而且今日回城的都是沒有患病,或者病情好轉的百姓。」
平兒聽後內心糾結的鬆開了她的衣角。
客棧外的百姓見她出來了,一眼就認出她就是前些日子在村子裡分發藥湯的汪大夫,不約而同的不顧面前阻攔的侍衛,一擁而上。
「大家……」
靜一靜這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唐湘顧的面前就有好些人向她跪了下來,個個聲淚俱下,無一不在感謝她的救命之恩。
唐湘顧見此,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先扶面前的哪位老人,連忙道:「大家都先起來吧,我是大夫,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跪在最前面的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抹去眼角的淚水,略帶憤慨無奈的說道:「您是大夫,可那顧大夫也是大夫,您救了我們,可他卻只救了筇州和雲州!」
老人說完,身後的一眾百姓起鬨附和。
唐湘顧聽後趕忙將他攙扶了起來,解釋道:「各位誤會了,其實涑州的瘟疫和筇州雲州的不一樣,所以顧大夫沒有擬出合適的藥方,還請大家不要誤會顧大夫。」
可任她怎麼說,面前的百姓們怎麼都不肯相信,起鬨的聲音一陣比一陣高,淹沒了唐湘顧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