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說謊於你，下
（一）
在水池天體遼闊的海洋上，垂直於海平面的很多牽引線下，將幾百公里範圍的海城給牽引騰空，能看見龐大的地基塊集群組成的城的地下基礎蔚然升空，在水池天體的陸地的內處很遠的地方都能看見海洋那邊的動靜，升空帶來的大退潮又讓一些海灘水位下降。
各處的薇兒們都驚訝地看著人偶們的離開，有的薇兒看著網絡頻道轉播的信號，有的薇兒在陸地附近架起望遠鏡就看見，有的在空間站就能看見小行星隕石規模的物體正在於水池天體海洋分離，有的靠近點的薇兒打開窗就能看見，愛麗小窩就是打開窗能看見的那種位置。
薇兒們的反應各不同。有的薇兒早知道了這件事，早搬來板凳吃瓜觀看；有的薇兒突然得知的消息，驚訝之餘，目不轉睛看著畫面的情況；有的薇兒正在午休，完全就全程錯過了這人偶城的離開的觀看；有的薇兒找著水池系統的事件記錄表，思考著該給這個事件取什麼名字。
「這人偶們建造的滿是城和樓的地基集成塊，那就命名為代城，全靠代理程序的城，沒有別的動物能在上面存活。」薇兒乘十說著，她對這些奇奇怪怪大大小小的事件都反應很穩定，毫無波瀾的內心，她到水池天體後依舊給薇兒們進行統計登記，目前她在水池天體上界限的靠近森林的一處研究基地里，她一直給水池天體記錄著大大小小的事件，對於水池天體的生物生態資料，更是多堆了好幾個存儲隧道，挖了一整個山體來存這些歷史記錄。
「人偶們是不是忘恩負義了呢，我查字典找的這個成語詞。」薇兒禮勿說著，雖然她從來沒親眼見過後來的這麼多人偶，也是在大十字後選擇離開了薔薇叢，但仔細想著人偶是薔薇叢的薇兒創造的，現在就帶著這麼多的薔薇材料離開了，頗有種人偶接收薇兒們的創生和恩惠後，就變成白眼狼帶著重要的資源溜走逃跑的感覺。
「或許人偶們也是學著人類的行為而整體做出的選擇吧。」薇兒禮勿嘆息著，不過很快換位思考著說：「那當初那麼多薇兒也是逃離薔薇叢而來了水池天體，複雜的理論起來，這樣去說人偶也不太好，誰是誰非呢，我得緩緩。」
然後，薇兒禮勿查詢著人偶們的別的數據，以及這代城的情況，結果依然是代城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以往的那麼多聯通的信號。代城沒有貓頭鷹，沒有生物的視野信號。同樣，墨水通道，布料通道，雪地通道等等都沒有，整個代城成了未知的黑盒子，不讓水池天體和薔薇叢的薇兒們去窺視看見。
「請求深空作戰部，在深空範圍摧毀叛離的代城。」一位薇兒的聲音傳遞到了隊長們的會議室，這位薇兒不是隊長，是相當於隊長以下的助手副手，她的聲音顯得堅定，請求的內容又是那樣激進，很是會讓聽者一下注意到。
不過，會議室里沒有任何一位隊長在線，各個隊長都好像有各自的任務而分開行動了，這位薇兒盯著畫面上的代城的升空，心裡已經想著代城對著水池天體落井下石，投放某種未知可怕的究極毀滅武器來一舉摧毀水池天體，於是無時無刻警惕著代城的動靜。
「算了，放走人偶和代理程序吧，雖然它們這樣不明所以隱藏通訊，讓我們薇兒理解不了的行為，不過沒對我們造成實際的傷害就好。」臨時接入會議室的薇兒噓曻回復著，薇兒噓曻就是一位補間薇兒，類似替補薇兒，總是在一些地方傳話或者填補任務空白。
就這樣，在水池天體的外部各種目光的監視下，代城整個越升越高，然後漸漸沒入雲端，在天空上留下一塊影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大點的浮島出沒的樣子，海水倒流著，很快激盪過來大大小小的海浪，讓海面如同很多薇兒的心跳一樣，波濤不止。
熾天子在薔薇叢上看著代城的離開，回想著幾天前人偶殿主和自己的道別，其實只要自己走上去探尋一下就能知道人偶和代理程序們的隱情，但熾天子知道這代理程序們會是有什麼大的壞心思，整體上是認知和薇兒出現了分歧，也就在這樣的天空下分道揚鑣一樣。
（二）
人偶們離開了水池天體，代理程序對薇兒們的宣告就是：因為水池天體的資源有限，人偶們之後的擴張會和水池天體相互衝突起來，同樣在薔薇叢上出現的色彩，色彩吸收水分一樣，對代理程序和人偶的信息整合出現了干擾。
雖然這個代理程序公開的說法沒有說到重點的地方，不過現在各種色彩出現在薔薇叢上，的確就像大染缸一樣，就好像大夏天下了大雨，然後各處漲水了一樣，各種黴菌蘑菇都在這樣合適的溫濕度下生長起來了，讓薔薇叢上很多地方都顯得混沌。
愛麗小窩邊，白色的牛奶霧此時看上去是如此純潔，潔白的霧體，融合和空氣水分的膠體，看上去就和白雲一樣潔白，牛奶霧終於不用躲躲藏藏被薔薇叢的籃子纜車追捕，可以稍微瀰漫開來，當牛奶霧看向下空各處的場景時，頓時感覺大染缸的色彩混亂。
一些轉角的山體，內部冒出紅滾滾的岩漿，薔薇叢上原本的活火山的岩漿呈現出血液的鮮紅，就好像是薔薇叢之前吃掉血海後剩下的血液的污垢的那種紅色，不時飆升起來岩漿柱，別的不是火山的地方，一些石頭裡面也爆炸出了岩漿，就像是石頭裡面發生了熱融化，很是爆米花一樣。
薔薇叢的海水已經漸漸和水池天體的海洋海水混合在了一起，從薔薇叢這邊的海水開始，海水整個呈現硫酸銅溶液的藍色，最深色的藍色在薔薇叢的海洋里冒出，然後染得水潭海灣的海水的藍色更加深了，整個海水隱約呈現出酸性的樣子。
薔薇叢的葉子保持著綠色系，以不同深淺明暗的綠色隔開那些泛濫的色差，就比如一些露水都不那麼乾淨，深紫色的露水滴流在葉片上，像是某種反應試劑，遇到一些石頭灰塵就呈現藍色，大概是一些鹼性的石頭反應起來。
整個天空的光彩也是紫色系，一段到另一段漸變的色彩，就像是有一處的明亮光源和對面一處暗光源在作用著，一同藏在天空的幕布後，不時看見飄過的雲朵下面的又是一種葡萄色的紫，一朵朵雲朵就像是葡萄串一樣路過，很是誘人的色彩光影。
金黃色的塊，此時在薔薇叢各處的角落裡坐著發光，很像是一群在海岸上曬太陽海豹，隨著微風吹著，不時又像木蜂咬出的木屑掉落在地面上一樣，金色的沙子又飄到別處枝丫藤蔓上堆積，很快堆積形成新的金色塊，沙沙響。
自來水滴出的水，都呈現汽油漂浮的那種彩色，鮮艷薇兒摸著，摸到裡面沉澱出的色彩，也不是油脂的分子結構，更像是一些氧氣和水的化合物，所以愛麗小窩用水都得額外加裝一個毛巾來過濾，毛巾就是臨時編織的過濾篩，這樣出來的水，大概能喝吧，再不濟就用蒸餾法，雖然會耗很多電力。
現在的薔薇叢空蕩蕩，薇兒現在都躲得好好的，撤離得早，各處色彩泛濫開，怎麼也沒法傷害到薇兒，留在薔薇叢的薇兒只要待在安全的設施建築里，就能維持必要的食物水的需求。
而也是有部分人偶留在薔薇叢的，留下來的人偶也完全不知道代城上的人偶的情況，代城還是以區域地域來分隔了通訊，一些主道路的維護，也是不時有著幾位人偶每天巡邏的，留在薔薇叢的人偶就是有某種深刻的印象，就是感覺薔薇叢那麼熟悉的地方，再發生什麼大事，都能和薇兒們一起渡過的感覺。
薔薇叢的大多數動物都在色彩泛濫前完成了遷徙，現在受到損害的，很多是薔薇叢的野外森林植物。樹幹劈開會看見彩色的木質纖維，如玻璃纖維一樣傳遞著光亮，很多沙塵的土壤都結晶起來，淤泥里像是有冰塊冒出，讓很多樹根都變換了顏色，色彩滲透在家其中，大概不久後樹果長出來也會是硬邦邦的水晶石頭的樣子。
薔薇叢繼續環抱著自己，用大量的枝條圍成天然的地形，部分流出薔薇叢的色彩，都被水池天體外吹起的旋風擋住，這樣的色彩污染流到水池天體可不好處理。旋風就是和對抗之前薔薇叢和水池天體碰撞在一起時產生的大海嘯一樣的天氣系統，環繞在薔薇叢周圍，讓薔薇叢周圍形成一堵風牆，看上去就頗有以前雪原工廠的那種空氣牆的雛形。
薔薇叢整體掉落了很多薔薇碎片的緣故，薔薇叢現在的規格只有一百多公里，而且各處都顯得空隙大散。在薔薇叢的一些野外地方，來不及跑開的野馬，在一片薔薇葉子上被色彩凝固成了標本，就和樹脂低落把昆蟲凝固住一樣，野馬成了彩色的標本。
這樣的薔薇叢，吹起的夏天的風，都是流著晶瑩的沙子，很多青蛙呼吸不過來，被嗆住，路上蹦腿仰翻窒息了很多青蛙，很多青蛙腿抽搐著，很是想呼叫生命的奇蹟和力量，或許是有，很多分解微生物就已經爬滿了青蛙。
接著，有禿鷲吃掉了被嗆住不動彈的青蛙，然後它就感覺胃袋裡有很多發光的石頭，它到彩色的水面照水裡的鏡子，一翻開自己腹部的羽毛，整個胃向外都透明起來，兜著一大塊結晶的彩色石頭，讓禿鷲飛起來肚子裡碰撞得一響一響的。
也就只有翠鳥能飛在彩色的沙子中，大概是形成了一種迷彩，翠鳥本身的彩色就沒必要讓色彩的沙子再度浸染。
（三）
遠去的人偶，在代城上，帶走了大量的薔薇碎片，還有很多薔薇葉子，看上去是帶著資源逃離了水池天體，可實際的緣由要複雜點。
薔薇叢上色彩因為依附在薔薇叢上，而沒有帶來過大的破壞，代城其實是為了穩固住大量的色彩，才需要這樣多的薔薇碎片作材料。
相當於，人偶們帶著大炸彈離開了，稍微點的小炸彈就只能由薔薇叢來消化了。在外面看不見的代城裡，並不是黑漆漆的地基的顏色，而是各處被城樓結構牢牢吸附住的色彩沉澱。
代城上的色彩其實比薔薇叢更多，慢慢發酵起來，在這個城裡，沒有燈光，水池天體也就看不見那些城樓深處的色彩，在樓往下，如色彩塗鴉一樣，每處燃燒引擎經過的地方，都會照明出斑斕的色彩閃耀。
高樓林立，就像是一個個的反應堆，讓色彩只能沿著城的街道規格流動，借著夜空的光看過去，各處街道都涌動著暗色的流動體，像是水藻長滿的水池，浮動著讓水藻也流動。
一切在白天鮮艷的色彩，在夜色下隱約看見的流動，都是成了昏暗的潮水，拍打在地基地形上，間隙的樓間會吹來呼嘯的聲音，那是這個城的沒有散去的稀薄氣體雲在遊蕩，似乎沒有什麼城會比這個代城更寂靜了。
當然，人偶們也不是這樣單純的要為薇兒們奉獻而帶著危險的東西去毀滅，而是有人偶和代理程序在天體電腦里推演了很多種可能性，情況就是薔薇叢一直在壓著色彩的擴散，如果不做點什麼，薔薇叢會像一個氣球一樣，直到最後到達臨界而整個炸開，到時候就不是現在薔薇外層枝丫崩裂的小打小鬧了，而是會類比到貓獺周圍撕裂的那種破壞力。
於是，人偶和代理程序就想出一個方案，反過來利用色彩積壓的能量來推動航行，同時能避開和薔薇叢水池天體的接觸，雖然整個行動依然可以用遠程代理來完成，可人偶們或許也是學會了人類硬碟里記錄的那樣，人類生長後就能形成新的力量體系，人偶們也要完全形成自身的新生這樣的朦朧的知識。
於是，整個代城正式作為一個城艦啟航，沒有戰艦那樣整合整體的功能，算是星艦里的一種雜物拼接而成的主體，而拼接集成的也不是天體那樣的定義，類空島一樣，或許可以叫做城宇，接著可能，一個城市就當做了人偶和代理程序們的宇宙。
「水池天體誕生來源就是一小點菸花，而我們的代城帶著的就是幾乎滿地基的煙花，這樣一路都能無盡地消耗起來。」人偶韌心說著，它想著這次是真要去往屬於人偶們的未知了，沒有了以前仰望蜂鳥白羽時的那種期望感，而讓一切都掌握在人偶們的手中，可以去往很遠的未知的地方，應該不會和薔薇叢未來再次相遇了吧。
代城上的人偶們和代理程序，就這樣整體欺騙了薇兒們，一部分人偶認為是一種默默的奉獻，受傷的大部分全讓人偶們攬下，不過人偶們關閉些感知就好了。掌握著大體情報的人偶才清楚，這是一次冒險的航行，如果城裡的色彩失控，可是依舊會吞沒所有人偶和代理程序的，如果能長久穩定給代理程序提供能源資源，那就能在很久後到達星空的軌道的位置，到時候，說不定就由以後的人偶和代理程序來征途遠空。
不少人偶的內引擎進行了第四代更替，替換成了色彩的冷釋放引擎，根據代理程序的色彩分析，很是發現了很大的疊代空間，到時間，代理程序會越來越完善，人偶們也能不斷升級組件。
可以暢想，此後，人偶們需要過河時，就能從手中扔出一座十幾噸的石頭橋出來，石頭就是色彩里的能量臨時聚集而成的矽化物，多多少少會摻雜著別的同位素和化合物，中間產生的粗細石頭，或許會進一步劃分開來。以後，人偶們需要鐵礦時，就可以在空地釋放出層層堆疊的礦物質，帶著的輻射也干擾不了人偶和程序的交互運作。
這樣帶著幾乎所有薔薇叢備份資料而離開的代城，已經遠遠離開了深空里靠近水池天體的軌道。不過代城上就是一時無法進行基因編織，沒法創造出那相對於人偶們成為過去的碳基生物。
而人偶們沒反應過來的是，薇兒們始終要高級一點，人偶們的謊言也不必去識破，薇兒們關注著人偶們的行為，看著如一隻希望飛到別處的鳥兒，這之後就也是未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