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同谷。
山谷之名,位於昆吾山以東的數百里外,不僅山勢險峻、草木豐盛,而且鳥獸眾多,乃是靈山弟子的遊獵之地。
有人在此渡劫!
一處山頂之上,於野負手而立。左右站著歸元子、谷算子、苦元、尚卿、毋夫子,還有他收服的四位煉虛長老,以及成群的靈山弟子。
說是護法而來,卻難以接近,也看不清渡劫之人,惟見翻湧的烏雲之下,一道水井粗細的火光「轟隆隆」而下,森然的雷威籠罩天地。
「喀嚓——」
又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炸響,山野震動,瞬即便如天河崩落,熾白的雷火狂泄而下。
即使歸元子見多識廣,也不禁微微瞠目,道——
「已過去幾重天雷,兩個夯貨怎會相約渡劫呢,不是找死嗎……」
煉虛天劫,共有三重二十七道天雷。而一旦受到侵擾,雷劫威力加倍。奎炎與邛山早已修至化神圓滿的境界,如今雙雙迎來天劫,可謂機緣不由人,卻為天道自然所在。
於野散開神識遠眺,轉而看向前方。
他收服了四位煉虛長老之後,自然要相互結識一番,表明他尋求正義的志向,與守護安寧的美好願望。不管對方相信與否,至少他拿出了誠意。正當他詢問幾位祖師的修為、神通,性情、嗜好,以及相關等等的時候,忽然察覺遠處風雷大動。
奎炎與邛山終於迎來了煉虛之劫。
有些突然,也令人驚喜。兩個傢伙已修至圓滿境界多年,左右幾無敵手,如今得以煉虛,更是如虎添翼。
不,這是一頭狼王,與一頭老狐。
「咔嚓嚓——」
再一聲雷鳴炸響,彷如天穹崩潰,烏雲翻騰,火光咆哮。
於野暗暗心驚。
他歷經劫數,而對於天地之威依然心存敬畏。尤其今日的天劫頗為猛烈,使他更是感受身受。
數十里外的天穹之上,一團巨大火球帶著長長的雷光轟然而下。半空之中,兩道赤身裸體的人影披頭散髮、搖搖晃晃,正是奎炎與邛山,眼看著兩人已難以支撐,忽然各自嚎叫一聲,緊接著一頭十餘丈的黑色巨狼與一頭銀白色的九尾靈狐沖天而起。
從未見過老狐的真身,他竟是一頭白狐,九條尾巴呢,妖嬈,
「轟——」
巨響剎那,天地一暗,繼而光芒爆閃,猛如狂飆巨狼的威勢橫掃四方。
山頂之上,尚在觀望的人群紛紛躲閃,便是歸元子也後退了幾步,並忙著催動法力護體。
於野卻身形一閃,頂著狂風飛遁往前。
閃瞬數十里。
天上,巨狼與靈狐的身影尚未潰散。半空之中,兩道赤身裸體的身影往下墜落。
於野飛撲過去,一把抓住奎炎、邛山,卻見兩人皮開肉綻,滿身的煙燻火燎,並且閉著雙眼昏死不醒。
「老狐……」
恰於此時,兩道光芒倏然及至,乃是巨狼與靈狐的幻影,眨眼沒入奎炎與邛山的體內。
「呸,裝死的東西!」
於野臉色轉喜,卻忍不住咒罵一聲,慶幸與呵護之情溢於言表。他將兩人收入御靈戒,歸元子等人趕了過來。
而雷劫已罷,風雲未散……
次日。
昆一閣。
懸空的亭台之上,於野臨風而立。
腳下,烏雲蒙蒙。一場山雨,正在肆虐。
遠方,山峰隱隱,氣象莫測。頭頂之上,那遠離塵煙的天宇,依然深邃、高遠。
在他的身後,則是坐著一群修士,有歸元子、谷算子、苦元、尚卿、毋夫子,也有宣言、宣踐、水元、水方。
昆吾山的仙道高手,盡數聚在此處。如今形勢不明,誰也不敢離去。
「昨日,我已接到昆宿山的信簡,邀請昆吾山聯手禦敵。不過,有弟子稟報,我靈山易主一事,或已走漏了風聲,木玄子正在召集人手,或借聯手之名,進犯昆吾山。」
「此外,有大批靈山弟子與鬼修出動的跡象,或將攻打魔域、妖域,迫使於前輩首尾難顧,從而將你趕出仙域……」
「不管是昆宿山,還是昆靈山與青丘山,轄下的仙門遠勝於昆吾山。倘若三家聯手,我等便將面對三位合體高人與數十位煉虛高手,再加上鬼域的玄夜鬼王,與不計其數的鬼修煉屍……」
「唉,我昆吾山倒也罷了,無非是滅門之災,躲入山中隱居便是,而魔域與妖域勢必殺戮四起,生靈塗炭啊……」
事態的變化,終於到了難以收場的地步。
苦元與谷算子,以及尚卿與毋夫子、宣言、宣踐,均是憂心忡忡。水元、水方倒也鎮定,兩人乃是昆宿山弟子,又是剛剛歸降,或許有苦難言,各自沉默不語。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歸元子對於眼前的困境早有所料,奈何無力逆轉。他摸出一個酒罈子呷了口酒,唉聲嘆息道:「唉,我說如何?年輕人啊,一時意氣風發,便忘乎所以,惹來後患無窮……」
「哼!」
於野哼了一聲,伸手撓了撓耳朵。
與眾人相比,他對於眼前的困境有著更為切身的感受。他知道石破天驚的後果,也知道得罪了四大靈山的下場,並且設想過應對之法,最終卻是一頭的霧水。
而隱忍退讓,又能如何?
初到妖域,差點死去,棲身黑風城,麻煩不斷,躲在木英谷,禍事上門,當他好不容易有了一座古原城,再次遭到算計,奪取了魔域與妖域之後,仙域又挾持燕州道友,並讓冠義與文桂設計害他。於是他為了公道與正義而來,哪怕強敵如林,且坦然面對,縱然是天塌了,肩頭扛著,倘若群狼環伺,便殺入狼穴。
「木玄子與我開戰,我奉陪到底!」
於野看著腳下的雲海,道:「他有靈山相助,我有妖域與魔域,他有數十煉虛門主,我有二三十位煉虛高手,他有鬼域十萬之眾,我有妖域三十六城與魔域的二十七城的百萬之士。他膽敢大肆殺戮,我便踏平靈山、橫掃鬼域!」
他說起話來,雲淡風輕,在場的眾人卻彷如風雷灌耳,禁不住心驚肉跳。
於野轉過身來,又道:「何況我有歸元老道的相助,各位知道他的來頭……」
「哎呀,住口!」
歸元子臉色一變,急忙打斷道:「本人與仙尊毫無瓜葛……」
「嗯,你與青雲雙姝……」
「不認得!」
老道接力撇清他與禹天仙尊的淵源,對於青雲山的紅衣更是死不承認。
於野像是心領神會,道:「事關隱秘,我懂……」
眾人換著眼神,各自默默點頭。
「你……你懂個屁!」
愈是辯解,愈是說不清楚,歸元子氣急無奈,恨恨爆了一句粗口。
「嘿!」
於野咧嘴一樂,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他舒展大袖盤膝坐下,又道:「即使木玄子攻打昆吾山,也要耽擱幾日。而在此之前,我等大有可為!」
聽他如此一說,苦元、谷算子等人精神一振。歸元子怒氣未消,也禁不住側耳聆聽。
眾所周知,他能夠成為兩域至尊,縱有運氣加持,也絕非偶然,眼下他又這般淡定,或有禦敵的良策亦未可知。
便於此時,一位老者從山下飛來。
是文桂。
他與華岳、方修子、沐千里等人躲在大山里,獲悉於野擊敗了道乾,並且奪取了昆吾山,便返回玄武峰,不想於野又命谷算子傳信召喚,他當即興沖沖趕來。
於師弟,依然信得過他這位師兄。
「文師兄!」
於野招了招手。
文桂落下身形,與眾人行禮致意,並且拿出一個戒子。
「於師弟,文桂奉命趕來,華岳與方修子在山下候命。此乃姬靈煉製的雷火符,送你防身之用!」
「嗯!」
於野接過戒子,斟酌道:「你趕往魔域,告知辛九,仙域或將入侵,務必嚴加防範!」
「遵命!」
「命華岳、方修子,前往妖域,告知九寶、九芝、屈志等人,玄夜鬼尊若敢妄動,與我禦敵域外!」
「嗯,我三人即刻動身!」
文桂不敢怠慢,轉身離去。
於野看著手中的戒子,神色感慨。姬靈又送他百枚雷火符,當年的老兄弟依然惦記著他的安危。卻見歸元子瞪著雙眼,他視若未見,沉吟片刻,又道:「四位門主與兩位長老留守昆吾山,倘若木玄子來攻,憑藉護山大陣堅守不出,足以支撐一段時日。」
苦元、谷算子等人緩了口氣,欣然舉手領命。
據陣而守,不僅能夠避免仙域同道的正面衝突,也能夠減少傷亡,乃是最為可行、最為穩妥的一條良策。
歸元子的眼光一閃,道:「各位留守,你待如何,我有言在先啊,休想前往青雲山……」
於野看向水元、水方,道:「兩位身為木玄子門下的長老,不便滯留此地,即刻隨我出行,屆時我另有吩咐!」
言罷,他站起身來,這才低頭一瞥,衝著一臉茫然的歸元子說道:「不去青雲山,能否陪著我走一趟昆宿山?」
「你剛剛燒了昆宿山,又去幹什麼?」
「當然是故地重遊啊,順便探望木玄子!」
「你……之後呢?」
「之後麼……前往昆靈山,青丘山,倘若丁吾、興安子與木玄子同流合污,我照樣燒了他二人的靈山。嗯,這便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不僅苦元、谷算子等人倒抽一口寒氣,歸元子也是目瞪口呆。
「天吶,你不想著如何消災免禍,反而愈鬧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