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潮起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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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上,幾道劍光飛馳而來。

  片刻之後,一行八人相繼落下身形。

  又是一處海島。

  海島有著五六里方圓,石山高達百丈,且草木茂盛、溪水流淌,還有野獸出沒。

  「熊津島?」

  「若為熊津島,此去行程過半。」

  「途中歇息療傷,耽擱不少時日,如今已是十一月上旬,四個月走上一半的行程倒也不慢。」

  「各位,就此歇息——」

  小島南端地勢平坦,視野開闊,又有沙灘環繞,宜於歇腳露宿。

  詹坤與穆元子、蘇丘子的傷勢已經痊癒,他招呼眾人就地歇息。於野則是踏劍飛起,查看島上的虛實。鐵杉藉口照應,也隨後跟了過來。

  飛到半空之中,小島盡收眼底。

  沒有發現異常,僅有幾群山鹿形狀的野獸出沒在叢林之間。

  於野踏劍而立,衣擺隨風飄動。

  此時的他身著青色道袍,頭頂插著木簪子,依舊是仙門弟子的模樣,年輕的相貌也沒有變化,只是略有倦態的臉上透著一絲狐疑之色。

  鐵杉稍作張望,忽然奔著一處海灘飛去。

  於野尾隨其後。

  許是金丹來自於蛟丹的緣故,尋常人依舊看不透他的修為。唯有他腳下的飛劍,表明他是一位仙道高手。

  小島的另一端,為山坡連著海灘。海浪翻湧而來,又帶著濤聲緩緩退去。

  鐵杉站在山坡上,似乎面露喜色。

  於野落在他的身旁,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海灘上有幾個淺淺的腳印,雖然在海浪的沖刷之下已模糊不清,卻還是未能瞞過鐵杉的強大神識。

  而小島沒有人煙,腳印為何人所留?

  「邪羅子?」

  於野傳音問道。

  「不!」

  鐵杉搖了搖頭,道:「腳印力道沉濁,像是凡人所留。」

  「伯奇?」

  於野又問。

  鐵杉伸手拈鬚,忖思道:「十之八九,便是伯奇。而那位海外高人,竟然沒有修為?」

  於野臉上的狐疑之色已然消失,卻又多了幾分焦慮不安。

  一路之上,他與鐵杉都在關注邪羅子的動向。他是心有畏懼,只想躲開那位元嬰高人。鐵杉或是顧念同門情義,想著早日追上他的師兄。

  不出所料,邪羅子走的乃是同一條路。本想他提前啟程,已遠在數十萬里之外,誰想今日突然發現他的蹤跡,可見三日之內他曾經在此歇息。而與他同行的伯奇竟然沒有修為,著實讓人意外。

  「鐵長老,看來你我要分道揚鑣了!」

  「哦?」

  「若是遇見邪羅子,他又豈肯罷休。」

  「有我在此,料也無妨!」

  於野搖了搖頭,踏起劍光往回飛去。

  小島南端的海灘上,於天師竟然在忙著宰殺野獸、剝皮割肉,詹坤幫著搜集乾枯的樹枝,蘇丘子、穆元子點燃火堆,令狐北、荀原拎著一隻丹爐接取溪水,無不忙碌而又歡快的樣子。

  在海上奔波已久,可謂異常艱苦,難得來到一個有山有水的小島之上,自然要盡情的放鬆一番。哪怕曾為一門至尊,或金丹高人,此時也放下了矜持,恢復了原有的本色。

  於野到了近前,拿出他之前購買的鹽巴、乾果、穀米、糕點,又拿出十壇老酒。

  當夜色降臨,火光閃亮,酒肉飄香,笑語聲不斷……

  三日後。

  旭日升起。

  眾人養足了精神,繼續趕路。

  於野卻突然不走了。

  詹坤等人詢問緣由,他沒有隱瞞,道出了邪羅子的存在,為了避免那位高人找他麻煩,故而要在島上躲避一段時日。至於各位道友何去何從,不妨自行決斷。

  「於野,你要躲到何時?」

  「短則一月,長則數月、或數年,看情形再說吧。」

  於野坐在火堆的灰燼前,扒拉著一塊烤焦的米餅。

  眾人詫異不已。

  「你乃雲川門弟子,為仙門立下大功,如今又有鐵杉的相助,怎會懼怕邪羅子呢?」

  「你與邪羅子並無深仇大恨,他尚不至於如此待你。」

  「我等與他爭鬥百年,尚且不懼……」

  「於野,你多慮了……」

  「不該耽擱行程……」

  「噗——」

  於野吹去餅子上的草灰,咬了一口,邊吃邊說道:「我意已決,各位是走是留,悉聽尊便!」

  穆元子、蘇丘子躊躇不定。

  令狐北與荀原看向鐵杉,問道:「鐵道友,你意下如何?」

  鐵杉應該早已打定了主意,道:「我去追趕師兄,與他道明原委。我想他以他的器量,不會計較過往的是是非非!」

  「你我可否同行?」

  「當然!」

  「卻怕邪羅子他……」

  「我確信師兄不會為難各位!」

  「既然如此,你我先行一步,等待於野隨後趕來,如何?」

  「各位前輩,我也不走了。」

  「於天師,你為何留在此地?」

  「於野帶我出海,生生死死我跟定他了!」

  「誰來帶路?」

  「我煉製了一枚圖簡,依照其中的標記,便可抵達燕州。」

  鐵杉與令狐北等人達成一致,便是接著趕路。而於天師認定於野,倒也無可厚非。唯有詹坤心有疑惑,蹲在於野的身旁問道——

  「我知道你膽大包天,怎會懼怕邪羅子呢,莫非……?」

  「真的怕!」

  「怕什麼?」

  「怕他一巴掌拍死我!」

  詹坤悻悻起身,與眾人擺了擺手。

  片刻之後,一道道劍光掠過海面而去。

  於天師看著遠去的劍光與人影,不解道:「四位門主與邪羅子結怨多年,為何甘願冒險呢?」他伸手拈著鬍鬚,自問自答道:「一是鐵杉的擔保,讓人心存僥倖;再一個,那位海外高人或為機緣所在……」卻見於野仍在吃著米餅,他轉過身來,惋惜道:「於兄弟,你錯過了一場機緣!」

  「人死了,萬事皆空!」

  「嗯,話雖難聽,卻有道理!!」

  於天師抬腳踢開空酒罈子,走到一旁坐下,忍不住道:「一個米餅子吃得這般香甜,過於粗俗不堪。此時應當把酒臨風,方為雅趣也!!」他又咂巴著嘴,樂道:「我今日陪你放懷暢飲一番,呵呵!」

  「我一凡徒,免不了粗俗。豈不聞,五穀為養,補精益氣。」

  於野吃罷了餅子,拍了拍手,道:「趁著島上沒人,修煉要緊;若是日日酗酒,有失本分!」

  「你真的要在此地等候下去?」

  「嗯!」

  「且罷,小心為上……」

  於天師無奈的站起身來,翻手拿出一沓陣旗。

  他跟著於野出海之後,彼此已達成默契,便是每到一地,皆布設陣法以防不測。

  於野收斂心神,吐納調息。

  發現邪羅子的蹤跡之後,他不敢繼續趕路。一旦雙方相遇,邪羅子必將追查神器的下落。他雖然能夠逼迫四位門主立下誓言,卻難以打消一位元嬰高人的貪念。只因對方的拳頭比他更為強硬,他唯有敬而遠之。

  日升日落。

  潮起潮去。

  於野依然在修煉。

  自從結丹之後,便難以安心靜修。如今忙裡偷閒,終於將修為穩固在金丹一層中期的境界。而比起詹坤、或四位門主,他的修為不值一提。卻也急不得,且勤勉不怠而持之以恆。

  而於天師倒是不用修煉,他缺少的只是結丹的機緣,於是他每日不是燒烤野味,便是坐在海灘上研修功法典籍。

  這一日,於野從靜坐中睜開雙眼。

  他拂去身上的靈石碎屑,悠悠吐了一口濁氣。

  於天師從海邊走了過來,舉著手中的兩條海魚笑道:「於兄弟已修煉二十餘日,且稍事歇息,品嘗海鮮,再來一壇老酒,美哉!」

  兩條海魚已開膛破肚,被他收拾妥當。

  他將海魚架在柴堆上,又道:「哎呀,若是尚工、尚匠在此,何須為師親自動手!!」

  身為師父,他在想念兩位弟子。

  而於天師生火之際,見於野的身邊散落一層靈石碎屑,說道:「這般修煉,很是耽誤工夫,我傳你一套小法門,如何?」

  於野沒有拒絕。

  於天師隨口念出幾句法訣,據他所說,名為裂石訣。

  「姑且嘗試一二。」

  如何嘗試?

  於野記下口訣,伸手拍了拍海灘上的石頭。他手上沒有用力,而堅硬的石頭已四分五裂。

  「你拿出靈石,再試一回。」

  於天師故作神秘道。

  於野拿出一塊靈石扣入掌心,默念了一遍口訣。便聽「啪」的一聲脆響,靈石已變成碎屑,濃郁的靈氣噴涌而出,他急忙運轉功法吸納。不過轉念之間,靈氣已循著他的經脈、肌膚湧入體內,許是用力過猛,禁不住有些頭暈目眩。

  「呵呵,如何?」

  於天師含笑問道,又說:「我無意中發現這道小法門的趣處,卻也僅僅適用於修為高深者。不然換作尚工、尚匠,只能糟蹋靈石而暴殄天物!」

  「小法門,大用處!」

  於野拱了拱手,道:「於兄,多謝了!!」

  親身嘗試之後,他已深知《裂石訣》的妙用。從前吸納靈石,唯有循序漸進。而藉助《裂石訣》,便可瞬間釋放靈石所蘊含的靈氣。只要他有本事吸納靈氣加以淬鍊,修煉的進境可想而知。

  卻聽於天師道:「於兄弟,你何以為謝呀?」

  於野微微一笑,拿出兩壇藏酒「砰、砰」放在地上,道:「今日痛飲一番,明早啟程趕路——」

  「不怕遇見邪羅子?」

  「已過了多日,想必他已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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