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麻煩

  前方,山石嶙峋,古木交錯,奇花異草遍地,還有高大的山峰遮住了半邊天穹。

  便在那峭壁之間,裂開一道峽谷。

  峽谷中依然瀰漫著淡淡的霧氣,一時難辨虛實而又吉凶莫測。

  與峽谷相距不遠,有塊山坡,卻空蕩蕩的見不到一個人。

  灰濛濛的天光漸趨黯淡。

  估摸著,已是黃昏時分。

  一道劍光掠過叢林而來。

  一中年男子落在山坡上。其四十多歲的光景,相貌尋常,留著短須,身著土色道袍,腰間繫著仙門令牌,並且顯示出築基六層的修為。

  此人在山坡上徘徊片刻,奔著峽谷走去。

  當他踏入峽谷之中,瀰漫的霧氣隨風倒卷。而幽深的盡頭透著一片光亮。那便是崆峒境的出口,

  轉瞬之間,到了峽谷的盡頭。

  叱呵聲響起——

  「止步! 」

  男子停下腳步,微微眯縫雙眼。

  置身所在,便是崆峒境的出口,也是峽谷的入口,此時籠罩在一片陣法的光芒之中。透過陣法看去,四周守著一群修士,可見鐵杉與洪烈的身影,還有眾多陌生的金丹前輩。而出聲之人倒是面熟,竟是雲川門的傳功師父,辛鑒。

  男子拱了拱手,嗓音嘶啞道:「在下有事在身,欲返回山門一趟。」

  「這位道友不會忘了規矩吧?」

  「哦?」

  「崆峒境許進不許出,半年之後方能離去。」

  「事發緊急,實屬無奈。」

  「玉簡記載,十日前,衛國的黃道門來了兩位弟子,何故僅剩下你一人?而你雖然服飾整齊,頭上又為何帶著血跡?」

  「啊……」

  男子微微一怔,禁不住伸手摸向頭頂的髮髻。

  束扎髮髻的布條來自他破爛的道袍,不免沾染著血跡,而正是忽略的細枝末節,讓他露出了破綻。

  不料辛鑒話語一轉,善解人意道:「道友若是執意離去,倒也無妨,這邊請——」

  男子卻原地徘徊,神色遲疑。

  只要往前一步,便將陷入陣法之中,也唯有穿越這最後一道關卡,他方能離開崆峒境。

  忽見有人走向陣法,揚聲道:「黃道門的道友,洪某有事請教……」

  男子突然改變了主意,道:「天色已晚,改日回山也不遲。」

  話音未落,他轉身退回峽谷。

  「休走——」

  一群人影猛然沖入陣法,直奔峽谷撲去。

  而男子已消失不見。

  「果然有詐,追——」

  七八位金丹修士施展遁法,瞬間穿過峽谷而去,遂又各自散開,撲向崆峒境的茫茫深處。

  崆峒境內已是夜色降臨。

  朦朧的天光下,閃過一道淡淡的風影,去勢之快猶如蛟龍夜遊,卻匆匆忙忙的很是狼狽。瞬息百里之遠,似有人影閃現,眨眼又消失無蹤,惟見一縷輕風繼續遁向遠方。

  與此同時,叢林、山谷中衝出一道道劍光。

  風影雖然無聲無息,卻還是驚動了各方的修士,於是一個個踏劍而起,「活捉於野」的叫喊聲在夜空中迴蕩不絕。

  數百里之後,風影俯衝急下。

  下一刻,風影已置身於山石之間,並顯現出中年修士的身形,他全力遁向地下深處。而土遁不過百餘丈,遇到層層禁制阻擋。他急忙調轉方向,在黑暗中尋覓往前。

  片刻之後,身子豁然輕鬆。

  只見晶光閃爍,滴水聲響,洞口相連,竟意外闖入一處地下的洞穴之中。

  他就勢收起遁法,左右張望,一把抹去臉上的狐面,帶著無奈的神情喘了口粗氣。

  逃不出去!

  崆峒境的出口不僅布設了陣法,還有一群金丹修士把守,尤其是辛鑒、洪烈等人對他頗為熟悉,讓他根本無機可乘。

  於野搖了搖頭,就地坐了下來。

  此次雖然未能逃出去,卻也探明了虛實、摸清了各方的動向。如今確信無疑,千里崆峒境已變成了一方牢籠。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將面對至少兩千個修仙高手的搜捕與追殺。而他於野便是困在牢籠中的唯一獵物。

  僅僅是為了對付他於野一個人,值得邪羅子這般大動干戈?

  那位金丹高人絕不簡單!

  而與其揣度邪羅子的陰謀詭計,不如想想眼前的處境。

  既然追殺的時限為半年,以後躲著不露頭便是,趁機療傷、修煉,待傷勢痊癒之後再行計較。

  於野想到此處,心神稍稍安定。

  他伸手扯下頭頂的布條。

  他束扎髮髻從來都是撕塊破布一裹了之,難免留下破綻。而狐面百變固然神奇,卻也並非無所不能。

  查看納物鐵環,從中找出一個木簪子。

  於野將簪子插入髮髻之中,他稍作歇息,然後閉上雙眼,慢慢隱去了身形。

  陣法雖然好用,卻也容易泄露行蹤,而神龍遁法兼具隱身之能,便於在修煉的時候應對突發狀況……

  五六個時辰過去。

  寂靜的洞穴中忽然響起斷斷續續的對話聲——

  「詹師叔,晚輩循著暗記而來……」

  「我不便拋頭露面,只得留下暗記……」

  「師叔的傷勢……」

  「無妨!我天玄門來了多少弟子……」

  「三十五位築基弟子分散各處,門主與兩位金丹長老守在境外,一旦發現於野的蹤跡,隨時接應……」

  「轉告門主,我要見他……」

  「雲川門立下幾條規矩,半年之內許進不許出,不得濫殺野物,金丹前輩也不得擅自入內,以免強弱有別惹起紛爭,只怕詹師叔難以見到門主……」

  「且罷,爾等聽我吩咐……」

  於野從靜坐中睜開雙眼。

  詹坤?

  聽嗓音,那位詹師叔與詹坤很是相似。

  原來他怕撞見雲川門弟子而泄露身份,一直躲在地下療傷,卻又暗中召喚他天玄門的同伴。

  他想幹什麼?

  於野緩緩站起。

  藉助遁法隱去身形,他循著話語聲走去。

  穿過兩個洞口,大塊的白色玉石擋住去路。

  於野就此停下,他不敢動用神識,悄悄探頭張望。

  十餘丈外,又是一個洞穴。卻見居中坐著一位男子,正是詹坤。陪伴左右的乃是服飾相同的五位築基修士,看樣子應為天玄門的弟子。

  便聽詹坤說道:「……崆峒境內雖然人數眾多,卻各行其是。且放出風聲,我天玄門已找到於野的下落,各方聽我號令聯手行事……」

  「放出風聲倒也簡單,卻不知如何找到於野……」

  「只需從南到北、由東往西,搜遍地下所有洞穴,便可逼迫於野現身,天上再有百人踏劍巡弋,一呼百應四方圍困,他必將無路可逃、無處可藏,呵呵……」

  於野急忙縮回腦袋。

  他已隱身,若非觸及禁制或神識,沒人能夠發現他的存在。而他雖然不怕泄露行蹤,卻被詹坤嚇了一跳。

  詹坤的計策不僅歹毒,而且行之有效。一旦各家仙門聯手,便能搜遍整個崆峒境,到時候他勢必陷入重圍之中,後果真的不敢想像。而詹坤只管躲在暗處操縱,坐收漁人之利!

  哼,那個傢伙是個大的麻煩!

  而既然識破他的詭計,又豈能讓他得逞!

  於野禁不住念頭急轉,設想著即將到來的危機,盤算著各種應對之策。

  便於此時,一位天玄門弟子出聲道:「我等依計行事,請師叔在此靜候佳音……」

  於野不敢怠慢,揚手祭出兩枚雷火符。

  「轟、轟——」

  偷襲如此突然,雷火符的威力又是極為猛烈,詹坤與幾位弟子根本來不及躲避,便吞沒在電閃雷鳴之中,緊接著烈焰滾滾、地動山搖、碎石迸濺、洞穴崩塌。

  於野稍稍後退,以躲避雷火符的反噬之力,復又逆勢往前,直奔詹坤的方向撲去。

  趁此時機,他要除掉那個心腹大患!

  憑藉神龍遁法護體,直接穿過墜落的山石。

  幾道人影已逃離原地。

  於野飛遁追趕,雙手屈指連彈。「呲、呲」劍氣呼嘯、「噗、噗」血光閃現,兩道人影頓時困入山石而沒有了動靜。他隨後收起兩具屍骸繼續追趕,不料轉瞬之間來到又一處洞穴之中。

  與此剎那,三道劍光突襲而至。

  於野去勢正急,一時無暇躲避,身上「嗡」的光芒閃爍、龍影盤旋,霎時又「轟」的炸開一聲巨響。他抵擋不住強大的攻勢,頓時倒飛出去,「砰」的撞上石壁,然後極為狼狽的落在地上,而周身的龍影依然若隱若現。

  聯手強攻的三人則是面面相覷,急忙召回飛劍嚴陣以待。

  另有一人住著木棍,一瘸一拐後退,氣急敗壞道:「於野,你總是偷襲暗算,如此卑鄙下作……」

  詹坤。

  憑藉三位弟子的守護,竟被他逃過一劫,卻拄著拐杖,想必是腿傷未愈。

  「哼!」

  於野冷哼一聲,譏諷道:「我拜入仙門之後,懂得了一個道理。殺人不擇手段,只論生死輸贏;仙道不分善惡,強者即為正義。」他往前走了一步,又道:「而若論卑鄙下作,誰又比得過你詹坤呢?」

  「呵呵!」

  詹坤忽然面露微笑,道:「你欺我傷勢未愈,暫不計較。」他與左右點了點,像是在示弱,吩咐道:「看清了,他便是於野,記著他的樣子……」而他話音未落,突然張口吐出一道劍光。

  與此同時,三位築基修士再次發動強攻。

  於野不敢硬拼,閃身失去蹤影。

  便聽詹坤在怒聲大吼——

  「於野,你逃不掉,十年、百年,我陪著你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