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豪華的床上醒來?
想支起身子,但完全無力,尤其是右手,好像斷了,毫無感覺。他咬牙,艱難得翻過身,額際已汗涔涔。一個簡簡單單的翻身,幾乎用了他全身的力量。
無用!
一個無用的身體!
用左手拖出右手,當看到那觸目驚心的白色繃帶時,他寒冷了眼。
『挑了你的手筋,還能拿刀嗎?』
似乎有人在他耳邊殘酷地宣告著?
手筋——斷了?!
一個殺手!一個使慣刀的殺手,斷了手筋,還算是殺手嗎!?
冷汗滑過頰鬢,滲入頸間。
不!
不能拿刀,活著有何用!
一個失去刀的殺手,如何殺人!?
扣住右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你……在害怕嗎?」輕輕淡淡的話,仿佛是空氣般飄入他的耳內。他一驚,扭頭,一看。
男人慵懶地坐在軟榻上,手執酒杯,邪肆地盯著他。那眼神,透著冷酷,仿佛在盯著一隻獵物,充滿了興趣。
瞳孔急劇縮攏,兩道寒光射向對方。
「很遺憾,你沒有殘廢。」男人酌著酒。
紅色,血紅的眼,如寶石,閃著冷艷之光,如此美麗!呵,當睜開眼時,那絢麗之光閃爍不滅啊!如此的冷,如此的殘,如此的冰!似一潭死水,但又帶著鋒銳的利劍,破水而出,刺向——敵人!
起身,披在肩上的外衣滑下,只著白色單衣,寬寬鬆鬆,長發飛揚,如一飄逸的神仙,揚著溫和的笑,接近……
伸出手,挑了一下半長不短的金髮,讚嘆金髮的閃耀。
「叫什麼名字?」梵雨輕問。
金髮之人冷冷地瞪著他。
「叫什麼名字?」更輕的問候,好像是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小孩。
依舊是冷冷的眼神。
撫mo的動作倏地變為殘暴地揪住,金髮被大掌抓住,拉高他的頭,迫使他面對他。「不說嗎?」
露出殘忍地笑。「那麼,一會兒,我會讓你乖乖的哦。」
金髮之人垂下眼,長長的睫毛覆去了美麗的紅寶石。
梵雨捏住他的下巴,俯下頭,直視他的眼。
感覺手中的人一顫,他輕笑。
「我有好幾種方法讓你開口,你喜歡哪種?」遊走的手伸進金髮之人細小的頸部。
被制服的人如一個木偶,動也不動。
發,被揪住;頸部,被手卡著 ,光滑如絲的肌膚反射著幽暗的燈光,像是映射一道白色的流光。
「不反抗嗎?」喃喃著吻上他的額頭,撫mo著他美麗的臉頰。
頭,仰在枕上,眼,空洞,全身的經脈全部封閉,
覺察到身下的人毫無動靜,梵雨停下動作,凝視著他空洞的眼。
「這就是殺手嗎?可以把靈魂與人體分開?一個傀儡?」
獵物如果少了趣味,留著何用?
大掌一扣,扣住了他的脖子。
「沒用的東西,可以扔掉。」
無視眼前的一切,紅色如血的眼內沒有梵雨殘酷的身影,有的,也只是一片紅。
「無論怎樣,都能無動於衷?我倒小看了你。」放開了手,支著身子,撫開額前下垂的長髮。
坐在他身旁,側首思索。
平躺的人,依然空洞著眼。然而,他的左手微微地動了動。
「既然沒有了靈魂,換一個如何呢?」
伸手,向床鋪內的暗格子摸去。
也就是在剎那間,本已空洞的眼猛地凝聚寒光,左手化為利器,直抓向梵雨的胸口。
「唔……」
黑髮一陣動蕩,梵雨緩緩地轉過頭,漆黑得如夜空的眼望向金髮之人。
血,一點一點地滴在白色的被褥上,染成一朵朵鮮艷的紅花。
胸口,嵌著五指!
那明明虛弱得動彈不得的人,卻以自己的左手手指傷了他!?
汗,布滿了金髮之人的全身。
「很痛吧?」梵雨低問。
本就無血色的唇,蠕動著,更慘白了。
「動了最後的真氣,五臟六腑很痛吧?」抓著他的手,慢慢的抽離自己的胸口,梵雨似乎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淌著血的胸口。
張開口,吸氣,但血從嘴角流出。
將沾了血的手指放入口中。「要我把這隻手也折斷嗎?」
金髮之人露出不馴的眼神。
梵雨笑了,意味深長的笑了。
「對,就是這個眼神,這讓人想摧殘你的眼神總是讓我興奮!」
從暗格中拿出一個小瓷瓶,輕輕的搖晃。「知道這是什麼嗎?」
甩過頭,不屑?
憐憫地看著他,打開瓷瓶,然後,將瓶內的液體慢慢地倒下。
白色的液體如一條條海浪,迅速地散在了金髮之人的身上,濃烈的毒氣剎時充滿了整個床帳。
液體,倒滿了他的身!
無法動彈的身體,沒有主動權地受人擺布。
氣體極為難聞,循著呼吸,慢慢地吸進體內,而液體在沾上皮膚後,竟慢慢地滲入到皮膚下?!
「好戲才上演呢。」
奇蹟似的,身子竟然動了起來?
腦中開始混沌,某種渴望破繭而出!
不!
不能……
不能什麼?
紅寶石般的眼漸漸地蒙上一層水霧,不再冰冷,濕濕的,像被雨水洗過一樣。
「好美!」
伸出手指,放在他的頸部,他張口,不停掙扎,像個嬰兒,般求饒。
「好乖。」梵雨以指梳著他的金髮,寵溺地看著他天真無邪的一面。「即使是殺手,在加了料的毒液下也只能屈服吧?呵呵,別急呵……」
伸出手指,低下頭,詢問。「叫什麼名字?」
「……」不安的扭動身子,淚濕的眼眨巴著。「……冷……冷炙……」
「冷炙?」梵雨揚起嘴角。「果然是個好孩子呢。」
輕輕搖擺著頭,金髮一陣蕩漾,如一波金浪。
「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緊閉上眼,喘著氣。
梵雨將手遊走到他臉前,捏著他紅潤的耳朵。他受刺激,似乎是愉悅地出聲。「說,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唔——」用左手抓住梵雨的黑髮,頸部,淚濕的眼溢出淚來。
「這麼護著主子嗎?好吧,我也不逼你。」低頭封住他的嘴巴
不斷地梳著他的金髮。
當靈魂被換時,身體便失去了自主權,當意識被控制時,身體便不是自己的人。無論怎樣都無所謂,無論如何,都不關原來靈魂的事?可是,在身體上刻下的烙印是永遠也抹不去的!
沾了他的靈魂之血,在他的胸口畫了一個符。手指成蓮花指,梵雨喃喃。「東方蒼龍,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四神合一,為我獨尊,化血為封印,吞噬他的身,他的魂,為我所用!」
一道彩色琉璃之光在冷炙的胸口閃耀,當光散去,胸口露出一個手鐲般大小的血色圓形。
「如此一來,你便永遠是我方的人了。」
沉睡的人,信賴地偎在他懷中。
夜,正長著。
冷風從窗戶外吹進,室內的燭光搖搖曳曳……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鴻羅和冰漓一進大廳,便被大廳內的場景給驚呆了。
陸浚向她們聳聳肩,對於她們的驚訝不以為怪。因為任何在看到大廳內此時的場景都會露出震驚的表情。
當——不久前還是一個來殺你的殺手,竟突然變成一隻乖巧的小貓兒,任何人都會吃驚吧?
此時,身為主子的梵雨一身懶散地斜倚在紫檀木椅上,身著繡有金絲圖騰的白色絲綢長袍,烏黑的發高束,由一頂制工精緻的紫金冠扣著,斜飛的劍眉下是一雙高深莫測的墨黑星眸,似笑非笑的薄唇微揚,以一種寵溺的表情看著靠在他膝上的——金髮人!!
金髮人——十幾日前那個從湖水裡冒出來的刺客,此時的他,全無了昔日的凌厲與煞氣,有的,也僅是柔和的溫順與乖巧!?
從外表上看,金髮之人不足十八歲!
金色髮絲光滑如水,泛著淡淡的光,散在梵雨的大腿上,而他那顆美麗的小腦袋安祥地貼在梵雨的膝上,半坐在身子緊緊靠著那個淡笑如風的主子。本來泛著血紅凶光的凌凜眼眸此時卻浮著單純與無辜,讓人馬上想到那可愛的、溫順的、潔白的小兔子!
梵雨伸出修長的手指,摸寵物般的揉揉少年的金髮,對少年的柔順似乎十分滿意。無視門口那兩個呆得如僵石般的小丫環,寵溺地掬一把如水般的金髮。
「那個……」冰漓吞吞口水,挨近陸浚,小心翼翼地問,「呃,陸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如你所見了。」陸浚攤攤手。
「可是……」鴻羅繞到另一邊,「可是,這個人……不是應該要處死嗎?」
「處死?為什麼?」陸浚摸摸下巴。
冰漓戳戳他。「他可是刺客耶!!更何況,他想殺主子啊,刺殺皇室之人,不是應該凌遲至死嗎?」
「嗯,好像應該是這樣沒錯。」陸浚點頭。
「什麼叫好像!本來就是呀!」鴻羅瞪眼。
「你們三個嘰嘰咕咕地在說什麼?」梵雨一掃眼,立即讓三個圍成一窩的人彈跳了一下。
「呃……沒,沒有啦。」冰漓和鴻羅不約而同的搖著小手。
「沒事可做?」梵雨眯眼。
「呃……」主子為什麼這樣看她們?好怕怕的耶!之前因為一點點小意外而被罰抄《金剛經》差點要了她們的小命了,這會兒,可千萬不要有事呀!事實上,她們真的什麼都沒做,只是耳語了幾句,僅此而已!
梵雨揚起嘴角。這兩個小丫頭是學乖了。「趁現在沒事,先下去準備準備,一會兒可有得忙了。」
「咦?」兩個小迷糊蛋一同露出不解的眼神。
梵雨神秘一笑。「半個時辰後,會有重要的客人要來。」
重要的客人?誰啊?他們回到京城才沒幾天,除了少數人知道他們回來了,其他人還不知呢。會是什麼樣的客人,讓主子特意要她們下去準備?
「有空發呆,還不快下去準備。」梵雨淡然地下令。
「是,主子。」儘管疑惑,但還是乖乖地去準備了。
待二人下去後,梵雨轉而對上陸浚。
陸浚被他看得突然汗涔涔。
為……為什麼這樣看他?
主子的眼神,似乎帶著某種算計,那是盯著獵物般的眼神,充滿了狹促。是什麼事讓主子露出這樣的眼神?他……他是不是哪裡做錯了?
面對這樣的眼神,他局促不安了。
「你確定不躲一下嗎?」梵雨問。
「躲?屬下不明白為何要躲?」脊背開始爬汗了。
「哦,你真的不躲啊。」梵雨輕鬆地口吻讓人覺得他是在開人玩笑。
「屬下沒有躲的理由。」
「嗯。」梵雨不再看他,將視線移到身邊的人身上,以憐愛的動作磨磨他的頰。「炙兒,有人大難臨頭了還不自知呢。」
受他撫mo的人兒像小貓般地蹭著他的手,臉上寫著滿足,單純的眼中除了梵雨完美無瑕的身影外,沒有其它。
陸浚略略驚訝。事實上,他初看到這情形時的震驚不下於冰漓她們。因為,當初那個寒氣四射的殺手竟會被主子收服!並且完全變了個人?他知道主子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神秘力量,但他不知,主子竟還有著改變一個人靈魂的神力?!
是的!這少年分明是被換了靈魂!?否則,他怎麼可能如此無邪?並視主子為主人!
見陸浚仍像只呆頭鵝,梵雨搖搖頭,甚為惋惜。
他給出警告了,不是嗎?
所以,一會兒……他應該沒有什麼怨言才是。
在陸浚一頭霧水,在梵雨算計的笑容下,重要的客人終於姍姍而來了!「雨哥哥——」活力四射的呼喚聲出自「重要的客人」之口。
當一似火般的身影閃進大廳內時,陸浚的冷汗濕透了整個背。
「瞳瞳,近日可好?」梵雨笑咪咪地迎上來人。
來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娃,一身如火焰般的美艷宮裝,將她皙白的細嫩皮膚襯托得完美無瑕,梳著時下最流行的少女髮髻,兩綹小角辮垂掛在兩鬢,煞是可愛,晶亮的大眼如黑色珍珠般,閃爍著璀璨的瑩光,小小的紅唇兒微噘,粉嘟嘟的像顆櫻桃。
她,便是梵雨同母妹妹,也是當今皇上唯一的小公主——梵瞳。
年方十四的梵瞳,最粘梵雨。每次回京,她是最先來拜訪的人。然而,叫陸浚直冒冷汗的原因並非她是公主而難侍候!真正的原因是……
「陸哥哥——」無視兄長的問話,小公主最先跑向的人竟然是躲在角落裡的陸浚!?
幾乎是在她撲入懷中的同時,陸浚僵化成一尊石人像,立在那裡,動也不動,任由小公主抱個滿懷。
看到這樣的情形,梵雨挑高了眉。而送上花茶與糕點的鴻羅與冰漓亦在一邊偷笑。
「公……公……公主……」吞吐而顫抖的話竟出自堂堂七尺男兒之口。音調因為顫抖而變成了平音,因此,喚聲「公主」倒像是在叫「公主」。
陸浚為何如此怕這個天真無邪、美麗可愛的小公主呢?本該如此一個活潑可人的小公主是人見人愛的,但唯獨陸浚對她避如瘟神?
話說五年前,陸浚十五歲時,剛當上二皇子的護衛,新上任的第一天跟著二皇子進宮,因為某種原因,他與二皇子「失散」了!身為皇子的貼身護衛竟然在上任第一天就失職,心急之下在偌大的皇宮裡尋找皇子。然而,初次進宮的他,因為迷路而誤闖後宮,並且在一有著美麗清潭的宮院裡遇上了年僅九歲的小公主。當時小公主一人在潭邊玩水,並很大膽地步入水中去摘潭中的青蓮,但因人小且無危險意識,差點溺水,陸浚見之立即跳入水中將差點滅頂的小公主救上來。可是,待小公主恢復意識後,他破口大罵她輕生,更過分的是,用厚實的手掌硬生生的拍打在她嬌嫩的後背上。
當下,小公主的哭聲是驚天動地,很快地引來了眾人,就連貴妃娘娘也驚動了。之後,陸浚方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竟然是皇上視為珍寶的小公主!?
他……他打了皇上的寶貝耶!!
一臉震驚的他差點因此被拖下去砍了腦袋,幸虧二皇子梵雨趕到,以三寸不爛之舌,好說歹說地求情,為他留了條小命。
但,自那之後,小公主不知為何,總喜歡纏著他。每次一見面就來個熱情的擁抱。可是,陸浚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一看到小公主便會全身僵硬,連思考都停了!
這——就是為何他一看到小公主便呆立在原地動彈不得的原因!
可憐陸浚因屏氣而青白的臉,梵雨開口了。「瞳瞳,怎麼不理哥哥?」
慵懶的聲音成功地吸引了梵瞳的注意力。還挽著陸浚的手,但頭已轉過來對上兄長。
「皇兄……」
「過來這裡讓我看看,瞳瞳有沒有胖起來?」
梵瞳一鼓腮,放開陸浚,跳到梵雨身邊,叉腰。「二皇兄真討厭,人家哪有胖啊!」
「是嗎?」梵雨伸手捏捏她粉嫩的臉頰。「這裡好像多了些肉哦。」
「瞎說!」梵瞳輕拍開兄長的手,跳開一寸,不讓他再捏自己。「人家每天都吃得很少。」
「是零食吃得許多吧。」
被說中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