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林寶也成了一尊塑像。
比起她輕描淡寫的那個夢境,此時此刻的觀感給陳牧舟的衝擊更為震撼。
陳牧舟意識到,他低估了這些女生的決心。
不是所有的女生都跟林寶一樣,痛失所愛,有著決絕的動機。
但她們仍舊坦然地獻出自己的一切。
她們自然不傻,不是頭腦一熱就把自己變成一尊雕塑,驅動她們這麼做的,一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或許女生之間,存在著一種他還不能理解的熱忱。
而晏瑩也藉此,補完了樂章的拼圖。
雖然陳牧舟不明白她是怎麼做到的,但卓晴是學美術的,林寶是數學系學霸,短髮妹子是學編程的,她們的專業多少都有無源創造的效果;
在場這麼多女大學生,這麼多專業聯合起來,未必不能將她的旋律徹底完善。
還好,在他粗淺的認知里,她們並不是死了,而是換了一種生命形式。
只可惜,他壓箱底的無源語,暫時沒了用武之地。
陳牧舟收起林寶給的果實,沿著劇場坍塌的外牆和穹頂藤蔓,在高處尋了一個隱蔽的位置。
他第一時間研究起這枚果實。
既然是她們的謝禮,又是異化物質,那自然是能吃的。
陳牧舟咬了一口。
表皮柔軟,觸感如棉,咬起來像剛活好的生面,有一種吃泥巴的生澀口感;咬開薄薄的一層外皮後,果實那空空如也的內里暴露了出來。
怪不得它這麼輕呢,裡面只有一些有色氣體和絨絮狀物。
擔心會遺失某種異化效果,陳牧舟翻著白眼吸光了裡面的氣體,他舔乾淨絮狀物,又把果皮全部吃光,一絲渣渣也沒放過。
和茸一樣,晏瑩顯然也沒考慮過味道的問題。
這個過程有些煎熬。
之後,他便如以前一樣,第一時間自我檢查,給自己一拳,手機自拍……
一系列做下來,沒有任何變化。
「又是這種莫名其妙的異化能力。」
「我渴望的是力量!」
陳牧舟不由想到了蝦頭哥的太陽爆破,雖然這能力略醜陋,且有些違背材料力學,但那驚人的破壞力還是令他羨慕不已。
他無奈嘆了口氣,表示對此早已習慣,有總比沒有好。
茸已經失聯了,他不能放棄晏瑩這條大腿。
「咦?」
就在這時,陳牧舟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
他赫然看向自己的雙手,隨著一抹青綠色在皮膚上浮現,一些白色菌絲從他皮下冒了出來,那種青綠色似乎受到了壓制,忽然反抗起來,一條蒼翠的嫩芽從他手背上鑽出,它迅速抽出幾片葉子,嘲諷似的開出一朵紅色的小花。
這是茸的異化物質在和晏瑩的異化物質打架?!
「喂,給我停下來啊!!」
陳牧舟傻眼,他不顧一切的刮擦起雙手和胳膊,將那些菌絲和小花小草從身上掃落。
好在沒多久,雙方的爭鬥歸於平靜,似乎茸的力量占了上風,但晏瑩的異化物質也不甘失敗,最終,他的身體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是真『原本』的樣子。
自拍一張,手機上映出的,是陳牧舟本尊的那張臉。
「來到隔離帶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
陳牧舟莫名有些羞怯,想起剛才身體的變化,他又啞然自問道:「我特麼還算是個人麼?」
還好,他外在至少還是個平常人,不像蝦頭哥那樣,有著駭人的外顯特徵。
「不管了,先睡個覺,看看新能力到底是啥。」
林寶說過,這新能力得在他睡覺的時候顯現,他迫不及待的就要實驗一番,可他剛躺下,一些嘈雜的男聲便由遠及近。
他居高臨下探頭一看,就見五六個男生打著手電筒,摸索著進入了劇場。
聽他們的對話,他們竟然是從籃球場那邊過來的。
石松的入侵,讓畢緒平無暇顧及這邊,籃球場裡的男生在幾個異化感染者的起頭挑唆下,趁亂搞起了事情。
「同學們都在呢,我們是隔壁的,過來找點物資!」
幾個男生掃了影影綽綽的劇場一眼,不疑有他,一邊四處搜刮物資,一邊毫無顧忌的破壞起劇場的一切。
不少植物和藤蔓被破壞,折斷。
「等等,她們怎麼回事?怎麼都一動不動的?」
有人察覺到端倪。
「不太對勁,我看看……咦,這不是我們美院的卓晴麼?」
這時,一個男生手電筒落在一個女生身上後,神情突然激動了起來,然而他剛要靠近,一個血洞驟然出現在他眉眼之間。
「我……」
話說到一半,他一臉錯愕的跌倒在地,死不瞑目。
陳牧舟無奈的收起槍。
「卓大校花說過,她到死也不想被人碰一根手指頭。」
他本來只想觀望一下,因為他知道『防禦機制』的存在,但他記得卓晴的話,於是他強迫症犯了。
隨著那男生倒下,林寶所說的防禦機制也開始發揮作用。
有人被根須糾纏裹挾,迅速拖入地底,成為了植物的養分;有人則沾染了植物的汁液,四肢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木頭,在掙扎中把自己弄斷了……
「我靠,原來防禦機制這麼危險……」
陳牧舟見狀,迅速從穹頂上翻身下來,不敢多待。
他注意到,這短短的一會功夫,晏瑩所在的銀杏主幹竟又粗壯了一圈,最內圈的女生竟也融入到主幹之中。
「生長這麼快!」
他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猜測錯了。
或許這裡不會出現一片銀杏森林,而是一株參天巨樹,或者是別的什麼龐然巨物。
陳牧舟可不想變成晏瑩的養分。
他決定跑路。
臨走前,他換上了那個把自己弄碎的男生的衣服,又撿起個手電筒,這才心滿意足地向劇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