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吳康遠果然一大早就找上門來。✋👌 ➅➈รĤᑌ𝓧.¢ᗝм 🐟🎉
這會兒趙昊還在被窩睡懶覺呢,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幹嘛來這早?」
「給我叔父送請帖啊,他昨天不是和令尊說好了,今日要請你吃飯嗎?」吳康遠將份青皮貼紅紙條的請帖遞到趙昊面前。
趙昊伸手接過,打開一看,只見上頭寫著:
『欲十五日午間具飯,款契闊,敢幸不外,他遲面盡。
———右謹具呈,中順大夫、順天府丞吳時來劄子。』
看到了吳時來三個字,趙昊嘴角露出一摸微不可查的得色。他早就猜到了吳康遠的叔父,乃是『戊午三子』之一,大名鼎鼎的吳時來了。
『戊午三子』與趙錦所在的『越中四諫』齊名,都是在嘉靖朝直言敢諫、慘遭下獄的諫臣。在隆慶元年的起復名單上,自然有吳時來的大名,且位序還在趙錦之前。
如今趙錦都已經數月內連升七級,當上了從三品的光祿寺卿。吳時來身為徐階的愛徒干將,自然也不會落下。搖身便由從七品的工科給事中,升為了正四品的順天府丞,同樣是連升了七級。
而且趙昊知道與趙錦一樣,順天府丞也不過是他轉遷的墊腳石而已,轉過年不久,他便要升任南京右僉都御史、提督操江去了。
到時候,整條長江的防務都在他手攥著,更別說他後來還官至左都御史,趙昊說什也要跟他搭上線才行。
當然,他絕對不承認,在味極鮮給吳康遠一個長期包間,是為了勾住這位衙內……那明明是對仗義出手的感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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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十幾?」趙昊將請帖往床頭一擱,又縮回了熱乎乎的被窩。
「十五。」吳時來答道。
「啊,那不就是今天?」趙昊一下坐起來,哭笑不得道:「你也不早說。」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叔父特意請了一天假,請你來家吃飯呢。」
「啥也別說了。趕緊出發吧。」趙昊心中愈發肯定,吳時來應該是有事兒找自己,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透,對方一位堂堂四品大員,找自己個十四五歲小孩子干什?難道讓自己給他兒子輔導功課?
橫豎到了地方就知道,他便不再胡亂猜測,讓兩個徒弟侍奉著穿衣洗漱。
一番捯飭後,一個蓬頭垢面的賴床小子,便搖身一變,成了翩翩濁世佳公子。
「師父好像又帥了點呢。」華叔陽捧著鏡子笑道。
「這是什話?師父從來都是最帥的!」王武陽白他一眼,糾正道。
「對對對,師父從來都是最帥的。」華叔陽忙改口。
「你們倆颳了鬍子能去當太監了。」趙昊笑罵一聲道:「這小嘴真甜,將來出去當官,為師也沒啥好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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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他便帶上早就備好的禮品,與吳康遠上了那輛掛著『順天府丞』燈籠的馬車。
馬車出了春松胡同,沿著大街一路北行,從崇文門出了內城。
到了外城,馬車的速度一下慢起來。趙昊拉開車簾一看,只見街上好些個穿著破棉襖,繫著爛草繩的乞丐,攜家帶口圍著過往的馬車討飯。
「都瞎眼了嗎?連順天府的馬車也敢攔!」車夫氣惱的揮舞著馬鞭,驅趕圍上來的乞丐。
那些乞丐果然被唬住了,便讓開去路,轉而糾纏起別的車來。
乞討的場景在金陵也不罕見,可趙昊也沒見過街上這多乞丐。再往大街兩邊看去,只見臨街的牆根下搭起了密密麻麻的破棚子、茅草屋,每個窩棚頭都住著一窩窩蓬頭垢面、面黃肌瘦的流民,看上去似乎有常住不走的意思。
「上次進京趕考時,北京城可沒這多乞丐。聽說是因為今秋韃子入寇內地,老百姓為了避難,全都逃進京城來了。」
便聽吳康遠從旁沉聲解釋道:「上月底韃子退出關去,京城戒嚴早就解除,但老百姓卻不肯回去了。我叔父正為這事兒發愁呢。」
「為什不肯回去?」趙昊輕聲問道。
「家的糧食都被韃子搶光了,回去吃什?留在京好歹朝廷有粥廠,大戶人家也會施捨。就是要飯也比別處容易許多。」
「那倒是。」趙昊點點頭,相信以徐閣老如今愛惜名聲的做派,是不會讓眼皮子底下餓死太多人的。
「再說,要飯的終究是少數,大部分人還是要臉的。」又聽吳康遠接著道:「他們滯留不回,圖的是京容易找活,就算什手藝都沒有,還可以去西山挖煤嘛。在這天子腳下,只要你肯下力氣,終究餓不死的。」
「西山挖煤?」趙昊心中一動。
「是啊,就是京城西邊的門頭溝一帶,那有數不盡的上等石炭,從遼金時期就有人在那開礦採煤。到現在京取暖,絕大多數都靠從西山運來的煤炭。」吳康遠見多識廣,不管講起什都頭頭是道道。
「西山有多少礦工?」趙昊追問道。
「不太清楚,但少說也有兩三萬人。」吳康遠便答道:「這還是朝廷一直在限制,不許礦主招募流民的結果,不然還得更多。」
「嗯。」趙昊點點頭,笑道:「改天我去瞧瞧。」
「那有什好看的,你想,礦頭得多髒啊。」吳康遠不知趙昊為何會對煤礦感興趣,只當他是隨口說說,也沒往心去。
說話間,馬車在天壇旁的一條胡同停下,吳康遠領著趙昊進了一棟五進的官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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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昊是在吳府後宅見到吳時來的,這說明對方以自家子侄待他,頗讓趙昊受寵若驚。
「侄兒趙昊拜見吳世叔。」
趙昊忙以晚輩禮相見,吳時來將他一把扶住,爽朗笑道:
「哈哈哈,久聞賢侄大名,今日終於見到了!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趙昊也沒真心要拜,便順勢起身,看向那吳時來。但見他身材瘦削、腰杆筆挺,一張臉上刻滿了歲月的風霜,目光卻不改當年彈劾嚴嵩時的銳利。
一身正氣,十分標準的清官形象。
他在打量吳時來,吳時來也同樣在看趙昊,只見這少年唇紅齒白、面如傅粉。配上一身裁剪得體的上好青色錦袍,外罩白狐出鋒的純白披風,真是不知誰家少年郎,滿身蘭麝撲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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