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墨玉珠
「我要殺五色門門主，行嗎？」
韓立此話一出口，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陸雲澤先是一陣錯愕，隨後眼神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像是第一次認識他這個人。
「你知道自己要乾的是什麼，對吧？」陸雲澤緩緩問道。
韓立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一言不發。
「五色門是靈獸山扶持起來，用來控制凡俗世界的傀儡。你一個黃楓谷築基弟子，在七派聯合共抗魔道的時候殺五色門門主，你真的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嗎？」
韓立還是沒有說話，沉默著點了點頭。
陸雲澤深吸一口氣，沉吟片刻後開口問道：「我能知道是為什麼嗎？」
韓立沉默著扭頭，看向窗外的李府。
「這個地方，原來叫墨府。」韓立的目光有些迷離，一幕幕往事在他眼前閃過，從昔日美貌動人的師姐，到向他討要醫術典籍的墨鳳舞，再到一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最後定格成一個二十許歲的少婦，小心翼翼地問他：
「韓師兄，沒有靈根當真不能修仙嗎？」
昔日的回憶早已面目全非，韓立神色複雜地苦笑一聲，繼續說道：「我曾經的師母師妹，還有很多認識的人都住在這裡，可現在……我找不到他們了。」
陸雲澤看著他這副模樣，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上下打量著他。
「不光是因為這個吧，認識你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感情用事。」
韓立端起茶壺，想再續杯茶水，卻發現整壺茶水都已經被他喝完了。
「我……」韓立一時有些語塞，隨即輕笑一聲，嘴角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與諷刺。
「我想殺人！」韓立收起笑容，面無表情地說道：「沒理由，沒藉口，就今天這一次。」
韓立也說不清楚自己這是怎麼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理智的人，對這世道的規則看得很透徹。
當年那個小山村中的孩子踏上江湖路，只是因為家裡沒飯吃。他想活著，想讓父母兄長小妹活得好一些。
那之後他又踏上了修仙之路。一路上，他放棄了太多太多。
他也逐漸明白，弱者沒有選擇的權力，他只能變強，不擇手段地變強，這樣他才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運。
但今天，韓立突然發現。原來他一開始其實是可以有選擇的。那些他曾經在夢中一遍遍地幻想過的生活原來是可以成真的。
只是早在他出生之前，就有人把他應該擁有的一切全都剝奪了。
韓立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只是幼時窮苦的生活，父母操勞憔悴的容顏，兄長們年幼但不得不支撐起家計的背影，還有他離開家鄉時，小妹眼中的淚水。
這些場景一遍遍地在他眼前重現。像是一把把刀子在他心口扎來扎去。
再加上墨家的遭遇，墨彩環、墨鳳舞、墨玉珠……
他想殺人。
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想過。
陸雲澤雖然不清楚他的過往，但看著他強行壓住心頭怒火的樣子，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是想報仇，還是只想出口氣？」陸雲澤平靜地問道。
韓立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
陸雲澤面不改色，聲音淡然地繼續說道：「像五色門這種幫派如果沒有靈獸山的允許和指示，是無法發動任何大行動的。所以，你的仇人其實也包括了靈獸山。」
「如果你是想報仇，那咱們現在就出發，去靈獸山打聽清楚這事背後是誰下的命令，然後咱們一起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那孫子骨灰揚了。」
「如果你只是想出一口氣，那也簡單。等到今天晚上，咱們一起潛進李府，我把風，你殺人，事後不管誰問咱們都不承認。」
陸雲澤兩手一攤，「就這樣了，你想選哪個？」
韓立愣愣地看著他，嘴角漸漸上揚，接著抑制不住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
笑聲震耳欲聾，肆無忌憚，聽得陸雲澤耳朵里直響，連忙給四周下了一層障眼法。
「你差不多行了啊，咱們差點被人當成瘋子趕出去。」陸雲澤掏著耳朵，一邊翻著白眼一邊說道。
韓立也不理他，笑得更加大聲。
原來有個願意陪自己去殺人的朋友是這種感覺。
足足過了半刻鐘的時間，韓立才漸漸笑累了，整個人靠在椅子上，嘴邊還帶著明顯的笑意，怎麼也壓不下去。
「出氣，不報仇。」韓立面不改色地說道。
陸雲澤點了點頭，這選擇很韓立。
「那就這麼定了，今天晚上咱們就進李府。」
陸雲澤撤去隔音罩和障眼法，「小二，結帳。他買單！」
……
當夜，子時。
月色正圓，正是團圓時。
在李府的某處偏僻住處，一個六十餘歲的老者坐在椅子上，閉目沉思著什麼。
在他面前，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束手而立，顯得恭敬異常。
「父親，嵐州州牧周大人最近形跡實在有些可疑。據探子回報，州牧府中雖然沒有什麼異常，但各種物質消耗的速度卻明顯增加，似乎是多出了幾十人的分量，而且我們的人居然找不到這些物質消耗在了哪裡，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青年眉宇間夾雜著淡淡的憂愁。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位王大人最近不知為何，對我們這些江湖勢力突然冷淡了很多。父親，會不會是朝廷上有什麼變化？我們要不要早做準備？」
老者緩緩睜開眼睛，目中精光一閃即逝，隨即露出慈祥的笑意。
「你呀，就是操心得太多了。放心吧，朝廷上的事不用我們擔心，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那位周大人若是識相，那咱們就還把他供著，若是不識相，嘿嘿……到了那時，自然有人找他。」老者笑了一聲，眼中卻帶著殺意。
「比起這些，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的妻子吧。她最近剛剛生產，你要多陪陪她才是。」
青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孩兒明白，玉珠她最近總感覺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孩兒也難免受了些影響。」
老者哈哈一笑，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
「當年你母親生完你們時也是一樣，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恨不得隨時隨地都把你們抱在懷裡，生怕出了什麼閃失。」
老者精明的雙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嘴角微微上揚，整個人瞬間沉浸在了回憶里。
隨後老者突然想起了什麼，嘴角帶上了幾分苦澀。
「一轉眼，都這麼多年了。你們也都長大了。」
青年有些哀傷地低下了頭。
「算了算了，也不知道我今天是怎麼了，突然就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興許真的是老了吧。」老者緩緩起身，雙腳在地上穩穩地踏了數步，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你也早些休息，莫要讓……」
老者話還沒說完，只聽內室之中發出一聲厲喝。
「誰讓你們進來的？不是告訴過你們不許隨便進來嗎？」
老者與青年對視一眼，連忙上前打開屋門。
裡面一個平平無奇的青年正凝視著一位相貌美艷的少婦，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我是該叫你墨師姐好？還是該叫你李夫人？墨玉珠師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