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挨了一巴掌之後,並沒什麼反應,只是再次朝她摸過來。
聞硯桐驚得往後縮,終於忍不住低聲道,「你是誰?!想幹什麼!」
話音剛落下,就被這人捂住了嘴,生息都堵在了喉嚨里。
僅僅一剎那,聞硯桐就問道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墨香味,她瞬間安靜下來,心中浮出一個念頭來。
隨後身前的人蹲下來,湊到她耳邊,用氣音道,「別出聲。」
熾熱的氣息打在她的耳尖上,當下讓她有些激動。
是池京禧!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難道不應該跟牧楊他們在一起嗎?還是說他們也被抓來了?
一時間數個問題湧上腦子,她下意識抬手去摸池京禧的臉,就摸到了他臉上有冰涼的面具。
她對這個銀面具很是牴觸,霎時間有退縮之意,手剛往回縮,就一下子被池京禧抓住了。
兩人都還沒說話,就聽旁邊的房間傳來了動靜。
原來是姜嶙在方才被那一巴掌吵醒,連忙爬起來將耳朵對著那個空洞細聽,又聽見聞硯桐說話的聲音,還以為是銀面具的下人趁夜闖了進來。
他連忙問道,「聞硯桐,你那發生什麼事了?」
池京禧和聞硯桐同時朝那個方向望去,就聽姜嶙接著道,「你若是有什麼事就跟我說,我可以幫你。」
聞硯桐只好道,「我沒事。」
姜嶙似有些不信,對這那空洞望去,只見聞硯桐房中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他更著急了,說道,「我是他們的主子,他們會聽我的話的,所以你若是遇到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我明日就讓他們放你離開。」
聞硯桐忍不住道,「你這個主子當的夠可以啊,都被關在房間裡了。」
姜嶙道,「那是有原因的。」
兩人就說了幾句,便引來巡邏的人,敲著姜嶙的門問道,「二少主可是有事?」
姜嶙立即揚聲回道,「我沒事,我不過跟朋友說了兩句,不用管我。」
門外的人應了一聲,隨後轉身離開。
姜嶙說的沒錯,他的確是這些面具人的主子,但是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而被關在了這裡。而她被關在姜嶙隔壁,恐怕也就是因為在來的路上透露了她就讀於頌海書院。
聞硯桐抬眼看了看池京禧,就見他俯身湊過來,貼在她耳邊道,「問他被關在這裡的原因。」
耳朵被熱氣搔得有些癢,她縮了縮脖子,整個人蜷縮在池京禧的兩臂之內,問道,「你既然是二少主,為何還被關在這小黑屋裡。」
「小黑屋?這不是小黑屋啊。」姜嶙說道。
他的房屋與聞硯桐的完全不同,聞硯桐的房屋一貧如洗,裡面什麼都沒有,只能席地而坐。但是姜嶙的房屋確實一應俱全,雖然有些小了。
聞硯桐便道,「我是說你既然身份那麼高,為何還要被鎖起來。」
姜嶙聽後沉默了一會兒,只道,「自然是有隱情的。」
他還尚有警惕,並不肯說。
聞硯桐又看向池京禧。沒得到姜嶙的回答後,池京禧也沒讓再問,只是對她道,「起來。」
聞硯桐依言起身,被池京禧拉住手,往旁邊走了幾步,腳下忽而踩到了軟軟的東西。
「這時什麼?才起來軟軟的。」聞硯桐又用腳踩了幾下試探。
池京禧默默將她往後拉了些,貼在她耳邊道,「是我給你鋪的地鋪。」
聞硯桐趕忙把腳收了回來,驚訝的看向他。
沒想到他方才一進來就忙活竟然是再給她鋪地鋪。顯然是知道這房間裡什麼都沒有,想讓她晚上睡得舒服些。
聞硯桐一時間又驚又喜,蹲身往下摸,就摸到了兩層衣袍,再往下就是疊起來的軟草,雖然沒有棉墊睡著舒服,但比席地而睡好多了。
池京禧跟著蹲下來,說道,「暫時沒法救你出去,先委屈你了。」
聞硯桐反問,「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池京禧便道,「我其實一直在後面跟著你們。」
聞硯桐訝異,「你是自己跟過來的?」
池京禧微微點頭,兩人離得很近,儘管房屋內燈光昏暗,但池京禧還是看見她臉上蹭了泥灰,一邊抬手抹去一邊道,「你跟他一起回馬車總叫我心裡不舒服,所以我找了個理由搪塞了牧楊,跟下來了。而後就看見你被帶走,我安排了楊兒和仟遠回行宮聯繫山下的人,自己跟來保護你。」
最後的保護你讓聞硯桐心尖一盪,瞬間所有的焦躁和不安就消失了。
池京禧總是能給她驚喜。
她捧著池京禧的臉親了一口,「你真是我的京禧。」
池京禧沒想到她突然襲擊,身形一頓,而後點了點她的腦門,「單禮。」
「好,單禮單禮。」聞硯桐這才想起來給了字之後就不能再叫他的名字,笑著道,「那單禮現在有什麼計劃了嗎?」
池京禧氣息有些不穩,沉了幾個呼吸之後才道,「我的人已經混入這個組織的內部,待山下的人上來,就可以反撲。」
聞硯桐點點頭,「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個屋子裡待著對嗎?」
池京禧從袖中拿出油紙包著的糕點,塞到她手上,說道,「不,你還有事可做。」
聞硯桐結果油紙包,聽見自己還能幫忙,有些愣了。
當晚池京禧並沒有待太久,怕旁人起疑。臨走時,池京禧問道,「跟你說的都記清楚了嗎?」
聞硯桐點頭,「那是自然。」
池京禧眸光柔和,沒忍住摸了摸她的頭,「放心,不會有事的。」
聞硯桐抬手握住他精瘦的手腕,拉下來用側臉貼著他掌心,然後轉頭在他掌心印下輕吻,低低道,「你也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要受傷。」
池京禧只感覺掌心微癢,灼熱的氣息全撒在心口,情不自禁的滑了滑喉嚨,漂亮的眼睛染上繾綣之色,「好。」
他很快就離開了,像來的時候那樣輕盈,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
聞硯桐在他離開之後默不作聲的吃完了他帶來的糕點,然後躺在他親手鋪好的地鋪上,用一層衣袍蓋在身上。
好在五月天裡,冷空氣走了個一乾二淨,聞硯桐即便是這樣睡也不覺得冷。跟池京禧說了一番話之後,她心緒逐漸平穩,安心的進入了睡眠。
這兩日被牧楊攪得睡眠不足,被鎖在小黑屋之後反倒睡得極香,一直到日上三竿才緩緩從夢中醒來。
隔壁的姜嶙似乎早就醒了,他聽見隔壁有動靜之後,才扒著空洞道,「聞硯桐?聞硯桐你醒了嗎?」
一大早就聽見姜嶙在隔壁催命的叫喊,聞硯桐有些不耐煩,「你到底想幹什麼?」
姜嶙道,「我叫人送你出去好不好?你不是跟小侯爺他們關係好嘛,你能不能幫我說說好話,我真的沒想謀逆,我不過是想活著而已,只要留我一條命,我保證再也不會出現在朝歌的!」
聞硯桐聽後,突然感受到了姜嶙濃烈的求生欲,之前她都不當一回事的,但是現在卻有些感觸。
姜嶙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少爺變為罪臣之子,四處逃竄,甚至為了活命而不惜扮成風塵女子。聽者都會覺得滑稽,但只有姜嶙自己知道其中的心酸。
她輕嘆一口氣,走到被姜嶙摳出的洞旁邊坐下,說道,「你說,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想活著呢?你姜家人都死光了呀,只剩你一個,活著有意思嗎?」
姜嶙在那一頭猛地沉默了,停了停後,他哽咽的聲音才響起,「人想活著還需要理由嗎?」
「你知道你們姜家做了什麼事吧?」聞硯桐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知道又如何?我能做什麼?」
聞硯桐輕笑了一聲,「你是被冤枉的,對吧?」
姜嶙低低嗯了一聲,提起這些傷心事,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似乎沒認真回答聞硯桐的話。
她又繼續道,「你父親養私兵,受賄,結黨,有謀逆之心,你大哥品行不端,男女不忌,最喜歡玩年齡小的孩子,手段狠辣。」
姜嶙有些驚詫,「你、你怎麼……」
「我還知道,你父親和嫡親的大哥皆為朝官,身上呢不能有污跡,他們便利用你來做擋箭牌。」聞硯桐說,「你父親用大量銀錢私買武器,大哥又惡癖難改,所以你就成了揮霍無度,劣性難訓的紈絝,是不是,姜嶙?」
「你如何知道?」姜嶙徹底被聞硯桐的話震住了,顫抖的扒著那方孔洞,「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聞硯桐卻不回答,只是道,「你什麼都沒做,你自然想活著。」
姜嶙道,「這些事,除了我父親和大哥,誰都不知道的!」
她作為讀過原著的人,自然是知道姜嶙的難言之苦,原本是不打算參與的,但是昨日池京禧有交代她事,她必須要完成。
「你想活著,但是只要姜家養的私兵還在,你就不可能有活路,更何況他們現在將你當做主子,如今又把我和傅子獻抓來,官府的人和傅丞相找來也是遲早的事,到那時,你自是插翅難逃。」
她說的都是實話,姜嶙一聽就能想明白,頓時一張臉嚇得刷白,說道,「我、我該怎麼辦……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不會接手姜家私兵,讓他們自己散去,但是他們不聽我的,還把我關起來。」
聞硯桐一聽,便知道姜嶙上鉤了,唇邊彎出一抹輕笑,「我有辦法,可救你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