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之只覺腦袋像是一面即將被捶破的鼙鼓,稍一想事情就疼得一跳一跳的要炸,只能靠本能先詢問最重要的事:「陶閒怎麼樣?」
「陶閒他受了些傷。」曲馳心疼地答,「正在休息呢。」
說著,他懂事地從懷裡掏出一大把用琉璃彩紙包的小石塊,伸手摸一摸徐行之的頭髮,安慰道:「給你吃糖。不著急。」動作和神情活像一個孩子王大哥哥。
徐行之不客氣地抓了兩顆,一顆揣進懷裡,一顆剝開放在舌頭底下壓著,含糊著問道:「重光呢?」
曲馳:「也在睡覺。」
徐行之略有詫異:「他……」
曲馳仔細組織了一番措辭,才慢吞吞地開口,生怕在講述中錯過什麼細節。
「陷入迷陣時,我和北南在一起……有鬼魅要掏我們的心。我們才戰了不過片刻,重光便打過來了。後來……後來他就一直帶著我們破關。那些幻境場景不一,有的在草原,有的在荒漠,有好多聲音往我們耳朵里鑽,還有個聲音告訴我陶閒已經死了……可我還沒來得及著急呢,重光就破了陣眼。我跟著他到了下一個……」
曲馳的思維和小孩兒沒有區別,說著說著就天馬行空地沒了重點,徐行之聽得心焦,一邊忍著頭痛起身一邊問:「……重光到底怎麼了?這會兒睡下,可是受傷了?」
曲馳忙去拉徐行之的手:「破陣時他虛耗過多,好容易找到你,又看你暈過去,他三焦齊逆,吐血不止;你睡了足有三日三夜,他始終未曾合眼,一直守在你身側,說要等你醒來再說。方才他撐不住暈了過去,才換我來陪你的。」
徐行之聽到「吐血不止」時就亂了心神,哪裡還顧得上聽曲馳後頭的話,赤腳便朝山洞內側轉去。
陶閒睡在鋪好的一摞枯草上,眉心微皺,皮膚蒼白,但和面如死屍的孟重光相比,他至少還有一絲活氣。
孟重光趴在稻草床鋪的邊緣,好像刻意在把自己與旁人隔離開來。他孤零零的煢孑一人,纖細的手腕與腳踝仿佛單手就能折得斷。從徐行之的方向看起來,他看起來小手小腳的,倒真像一個受了委屈在鬧脾氣的孩子。
徐行之放低了聲音問:「為何不放他在我那裡睡?」
曲馳也學著徐行之把聲音壓低:「他說那裡通風,你獨自一個睡得要舒服些。」
「是,外頭更通風些。」徐行之說,「煩勞你把陶閒抱出去睡吧。」
曲馳依言小心翼翼地抱起昏睡的陶閒,護著他的腦袋向外走去,生怕他撞到旁逸斜出的岩石。
徐行之走過去,先用缺了手的右臂繞到孟重光脅下,再用另一手繞過他的腰身,順著他腰椎骨一點點摸上去,找到自己空蕩蕩的右袖口,確認攥緊後再將他上半身緩緩拉起,想把他抱到稻草床的中央休息,動作輕柔得像是在照顧一團棉花。
然而只將他扶起一點點,孟重光就一把鎖住了眼前人,抱緊徐行之的腰在稻草上滾了好幾圈。
他把徐行之壓在身下,臉頰則埋在徐行之肩頭,軟綿綿地哼道:「……抓到你了。」
徐行之只覺得好笑,歪頭用下巴蹭一蹭他的頭髮:「醒了?」
孟重光不應,手指沿著徐行之的後腰緩緩滑下,最終落在尾椎骨上,輕輕一點,徐行之渾身一顫,驚得差點吞下舌頭:「嗯……」
他打死都想不到自己身體的敏感處生在那裡,只摸了一下就軟成了一灘水,仿佛有隻動物在不緊不慢地舔咬著他的核心。
想到外頭還有曲馳,徐行之硬生生忍住了沒有低吟出聲,而是把身下鋪得好好的稻草踢散了一大片。
孟重光的反應卻比自己更急切,在自己身上磨蹭求索,似乎在渴求什麼東西,但是卻咬著牙強忍著。
徐行之覺出不對來,揪住他的後頸,拎小貓似的把他拎起來,只見他眉心眼尾硃砂痕跡殷紅欲滴,一聲聲喘息滾燙滾燙地燒著徐行之的前胸:「……師兄別怕,別動……我不咬你,我不吸你的血……唔~~」
滿腔的痛苦哽在他喉嚨里,開水似的上下翻滾。
他掙扎著想要起身離開徐行之,卻胳膊發軟,一次又一次摔回徐行之懷裡。
徐行之望著這樣的孟重光,只覺得心頭堵得慌。
孟重光生為天妖,本就是採補天地陰陽精華來煉成軀體,只靠吸取靈氣便能存活,根本無需像普通妖物一樣以吸食鮮血為生。
徐行之不知道一隻天妖到底為何才會墮落至此。或許是原主對他過於寵溺的緣故,或許是自己這個始作俑者為他做出的那些糟糕設定的緣故。
說實在的,現如今徐行之已經不很能分得清虛幻與現實的邊界了。
若不是清楚地記住自己有個父親叫做徐三秋,有個妹妹叫做徐梧桐,他可能當真會懷疑自己是否是真正的徐行之。
說一千道一萬,不管是徐屏,還是徐行之,都要對孟重光負起責任來。
他嘆息一聲:「難受的話就吸我的血。」
孟重光拼命搖頭:「不,不……」
徐行之拉開領子,露出一字型的鎖骨,將指尖抵在稍微靠上的皮膚之上,讓淡藍色的血脈凸顯出來:「咬這裡。」
孟重光饞得眼睛都直了,竭力扭開臉,聲音里已帶了哭腔:「師兄不要……」
他猩紅的眼底竟被逼出一層水霧,徐行之見狀略感好笑,不與他多廢話,只伸手把他的腦袋按向自己鎖骨間:「我讓你吸我,哪裡有那麼多廢話。」
近在咫尺的血液香氣終於是讓孟重光失去了神志,徐行之頸間的皮膚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孟重光就像只餓壞了的小乳狗趴在他頸間急急地吸著血,迫不及待的吞咽和吸吮聲叫徐行之莫名有些臉紅耳熱。
很快,徐行之便覺得身上冷了起來,掌心裡像是握了一塊冰,又冷又潮。與之相應,眼前人的身體一團火似的燃了起來,恨不得抱住徐行之,和他一起燒成一爐紅炭。
徐行之冷得發困,合上眼皮昏睡了過去,而吸飽了血的孟重光眼尾硃砂色未褪,舔了舔唇,又依戀地吻上了徐行之的唇。
他的動作竟像是十分嫻熟的樣子,先是封住徐行之的口,又謹慎地探出舌尖,一下下頂撞勾弄徐行之的唇畔,最終趁虛而入,柔軟的香津慢慢侵占了徐行之的口腔。
昏迷過去的徐行之渾身一震,只覺口內麻癢難當,像是有隻生滿了毛刺的柔軟小貓舌在頑皮地攪弄,可他好似就是吃這一套,被這樣慢條斯理地搜刮盡了全身最後一絲氣力。
他聽到有人含糊又甜蜜地喚自己:「師兄……」
不知為何,徐行之一顆心被這兩個字輕而易舉地填滿了,安心睡了過去。
……徐行之醒來時,只覺手腳酸痛不已。他抬手捂了一捂昏睡前被咬破的地方,那裡已是徹底癒合,然而他只需側一側腦袋,便能看到距離他頸部不遠處有一片被血洇濕了的稻草。
他仍躺在山洞裡,身下的稻草已經鋪好,孟重光坐得離自己很遠,肩膀抖得很厲害。
徐行之試一試發現自己還有力氣爬起來,便掙起了半個身子:「……孟重光?」
孟重光回過頭來,雙眼裡竟蓄滿了淚水,一眨眼就直往下掉。
徐行之:「……哭什麼?」
……吃飽飯還哭,小混蛋真難伺候。
孟重光也不說話,就望著徐行之掉眼淚,一顆顆掉得徐行之心都酥了,他沒撐過半刻就沖孟重光溫柔地招了招手:「過來。」
孟重光乖乖地手腳並用爬到他身上來,像是只小奶貓。
他聲淚俱下地小聲控訴:「誰叫師兄給我喝血?我又不是忍不住……清醒過來看見師兄不動,我還以為師兄又……」他頓了頓,委屈道,「……師兄,是你勾引我。」
……勾引。
……見鬼的勾引哦。
不過想一想,徐行之也意識到自己是有些莽撞了。
對孟重光而言,他發病時是意識不清、神鬼不辨的,嘗到血自然就像是老饕遇美食,欲罷不能,等到他吸過血醒過神來,看見頸側流血、人事不省的徐行之,怕是要嚇得三魂出竅。
思及此,被吸血吸得頭暈眼花的徐行之深覺愧疚,摸一摸他的頭髮:「成,怪我行不行?別哭了,怎麼跟小姑娘似的。」
孟重光蹭在徐行之懷裡被撫摸過兩下,炸起的毛就服帖了許多。
他打開儲物戒指,從裡面取出一樣東西:「師兄,我把你的手還給你。」
他珍惜地捧過一隻木手,準備給徐行之裝上。
徐行之右腕傷口處應該是被元如晝治療過,磨破的地方早已平滑如初,但孟重光的動作仍舊小心得要命,似乎是在擔心會觸痛那早已彌合的創口。
孟重光把木手捧近後,徐行之才看出些門道來:「等等,這不是我的那隻手吧。」
孟重光睜眼說瞎話:「就是的。」
徐行之:「……我那手是梨花木的,你這是……」
孟重光:「是菩提木的。」
徐行之還想爭取一下:「……我那……」
孟重光含著眼淚狠狠抬頭:「這個現在就是師兄的手了。不許用九枝燈給你做的那個。」
徐行之被他齜牙咧嘴的小凶貓樣子窩了一下心,不自覺就軟了下來:「……行行行。」
他本想辯解那手是父親做給他的,他用了多年,早就習慣了,但解釋這種事情無異於自尋死路,他也只能默認了孟重光的推測。
不過戴上之後,徐行之還蠻意外的:「喲,挺合適。」
他轉動著手腕,剛想問孟重光是什麼時候做給自己的,孟重光就湊了過來:「師兄還是戴這個手好看。」
徐行之笑道:「那又怎樣,都是假的。」
孟重光認真地望著徐行之:「只要是屬於師兄的,那都是真的,都是好的。」
徐行之猛地一噎。
這話說得誅心,畢竟現在躺在這裡的徐行之本人對孟重光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徐行之有些坐立不安:「我出去走一走。」
孟重光把徐行之往回按:「師兄要好好休息。」
「躺幾天,身子都躺酥了。」徐行之反把不捨得下狠勁壓倒他的孟重光按倒在稻草上,「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才是。不許起來。」
孟重光仰面躺著,小小聲地提要求:「……親一口才不起來。」
徐行之失笑。
眼前的老妖精再次和回憶里的人無縫接合上了,這叫徐行之莫名地欣喜放鬆起來。
他俯下身,在他額頭的硃砂痣上親了一口。
於是孟重光乖乖躺在地上不動了。在徐行之出洞前,他還不忘提醒他:「師兄小心四周,那鬼王有可能還會去而復返的。」
……不是「有可能」,而是「定然會」。
徐行之抬手撫了一撫自己的心臟位置。
他的身體裡多了一縷屬於葉補衣的殘魂,按鬼王南狸的性格,該是無論如何都會來搶回這絲殘魂的。
可悲的是,徐行之搜遍渾身上下,都無法搜索到那殘魂身在何處。
……它有可能已經被自己本身的魂魄反噬掉了,畢竟那靈魂太過孱弱,孱弱得一如葉補衣本人。
鬼王是個不折不扣的混帳,可那個相信著「非道之人不一定是惡人」的年輕小弟子又做錯了什麼呢?
與此同時,徐行之非常在意鬼王在功虧一簣時說的那半句話。
「你曾被洗……」
洗?洗什麼?
鬼王的靈力與經驗均是強悍無比,本不該在志在必得時突然失敗,因此自己身上定然是發生了什麼超出他掌控的事情。
徐行之不難想出他想說出的後半句話是「洗魂」,然而這話實在是荒誕無稽。徐行之唯一能想到自己有可能被「洗魂」的時間點,只有在進入蠻荒時曾被強行灌輸入原主的軀殼內。
然則,那時的體驗又與這次被洗魂的體驗全然不同。
徐行之想來想去亦想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只好在心煩意亂間舉步朝外走去。
正在洞外燒火的陸御九見了他急忙起身:「徐師兄。你的臉色……」
徐行之知道自己剛剛被吸過血,精氣神可能跟一條死狗差不了多少,他擺擺手不欲多講:「不妨事,剛睡醒,頭暈。如晝和阿望呢?」
「她們狩獵去了。」
徐行之又問:「周胖子呢?」
陸御九面具後的雙眸微微垂下,輕聲道:「西行一百步,南行六百步,他在那裡。」
徐行之好奇:「他一個人?」
陸御九抿唇,片刻後才斟酌好言辭:「他和他的身體在一起。」
徐行之哦了一聲,走出幾步才明白過來陸御九所指何意:「……他找到了?」
「是的,找到了。當年他就是在這附近出的事,周師姐也是。」陸御九軟聲說,「他找了三日,總算是找到了。他說他想一個人……和他的屍身待一會兒。」
衰草枯楊,西風殘照,周北南一人一槍,獨坐一處,被南狸碎為齏粉的鬼槍已修復完畢,斜插於地面上,紅纓隨風翻飛如魚龍騰躍。
徐行之還未走近,周北南便拾起一塊石頭,頭也不回地丟了來:「我想一個人靜靜,走開些。」
徐行之把石頭撿起,就勢蹲下:「我不過去,就站這兒。要是什麼時候覺得太靜了,你叫我一聲,我給你解解悶。」
周北南不語,徐行之就這麼蹲坐在地上,信手展開了隨身攜帶的摺扇扇面。
瞧見上面斗大的「當今天下捨我其誰」八個大字後,徐行之用手指沿著運筆的方向徐徐撫摸過去。金砂歷歷可數,少年意氣的筆鋒銳利無比,有股一去不回頭的爽利勁兒。
不多時,周北南伸手拍了拍自己身側,示意徐行之過去。
徐行之隨叫隨到,站起身來,跺一跺腳,邁步往前走去。
直到走近,徐行之才瞧見周北南身前有一個深約十數尺的深坑,他就坐在坑邊,雙腳垂在坑邊。
他引頸下望,只見其間躺著一具獨臥十三年的瘦骨,右肩琵琶骨上插了一把長槍。
……徐行之認得出來,那就是在原主記憶里周北南隨身攜帶的鋼煉長槍。
徐行之想說些什麼,周北南卻噓了一聲,示意他不要說話。
那具蒼白的枯骨突然發出一聲長長的悲吟,隨即骨骼上一層層生長出皮肉來。
很快,深坑底部便有了另一個「周北南」,十三年前的周北南。
十三年前,與鬼王狹路相逢的周北南,身側跟隨的五六個應天川修士均死於非命,被打落深坑,右肩琵琶骨被長槍釘穿,左臂骨骼斷成三截,雙腿也跌得骨骼扭曲,躺在坑底,猶自叫罵不止。
始作俑者鬼王南狸卻不再理會他,棄他而去。
去而復返後,南狸在坑邊蹲下,臉上帶著極溫和的笑容:「……我呢,剛才幫你看了一眼。你妹妹應該是產後血崩,流了一地的血,我去的時候已經沒氣了。……你盡可以放心,她的魂魄還未成形便被我打碎成粉,想變鬼也是變不成的。」
聽到此話,周北南幾乎是睚眥盡裂:「你……你他媽——」
「這便是你們這些偽君子落在我手裡的報應。」南狸的聲音很空靈地在空中打了一個圈兒,他指向遠方,手掌抵在耳邊,惡毒地笑道,「……聽見了嗎?你妹妹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我剛剛去到她身邊時,她正在哭呢。不過我對這么小的孩子沒有興趣,就留給你吧。你就這麼聽著她哭,好好珍惜。過不了兩日,她便再也哭不出來了。」
周北南試圖掙扎,可他肩部被楔得太緊,琵琶骨又被穿透,絲毫無法催動功力。
他不肯相信南狸的話,放聲大叫:「小弦兒!小弦兒!哥哥在這兒!你聽得見的話就回答一聲!」
南狸大笑而去。
過不多久,便有竹笙演奏的靡靡之音傳來,自近而遠,伴隨著嬰兒的哭鬧聲,漸漸消失。
周北南躺在坑底,時間無聲地流逝。
過了一日,或者是兩日,他聽不到自己外甥女的哭泣聲了。
或許那孩子是死了,或許是被什麼蠻荒中的人抱走了、殺害了,均未可知。
周北南被困在坑底,出不得,動不得,仰面看著只有井口大小的蠻荒天空。
起初的幾日,他大罵,大叫,然而並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後來,他的嗓子啞了,被風沙侵蝕得說不出話來;再後來,有蟲子爬上他的身體,肆無忌憚地沿著他的傷口鑽入啃噬,他亦無能為力。
……他在這處不見天日的深坑中度過了生命的最後十六日光陰。
周北南充滿希望的眼神一層層蒙上灰,再一層層壓上陰翳,最後,死灰一樣的絕望把他吞噬殆盡。
周北南熱烈張揚的一生,就這樣終結在一個漆黑的蠻荒灰坑中。
在底下的「周北南」迴光返照之時,徐行之清晰地聽到周北南用沙啞的嗓子瘋狂地喊出了幾個名字:「小弦兒!曲馳!!雪塵!……徐行之!行之!!!」
喊出這幾個人名後,底下躺著的「周北南」眼中最後一絲光芒也湮沒殆盡,**潰散,化為飛沙,躺在那裡的唯有一具蒼白的屍骨。
很快,「周北南」又回來了。
它一遍遍地、機械地重複著自己死前經歷過的一切。
周北南低頭坐在深坑邊緣,隨著自己的另一半殘魂,一遍遍觀賞著自己的死亡過程,而徐行之陪在他身側,默默無語地陪他又看了一遍。
——周北南是喪失了記憶的「暗鬼」。
——導致鬼魂變成「暗鬼」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死因極其慘烈,以至於神魂潰散,五魄分裂,甚至痛苦到不願去回憶自己的死亡。
再觀賞一遍後,周北南竟然笑了。
「……臨死前居然喊了你的名字。」周北南說,「我那時候頭腦定然是不清醒了。」
徐行之不知該說些什麼:「……對不起。我那時候若在……」
周北南低頭,唇角掛起一絲苦笑:「十三年過去了,提這些還有什麼用。」
他低頭看著自己十三年前的容顏,自言自語:「以前讀書時,我時常不懂得一些詩詞究竟是何意,覺得那不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不過,現在我倒是懂了。」
他把手指伸向晦暗的天際,拖長聲調,一字一字道:「黃鶴斷磯頭,故人今在否?舊江山渾是新愁。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
念到最後一句,他的聲音落了下來,伸手欲拍徐行之的肩膀:「……終不似,少年游。」
作者有話要說:重光:小貓舌,全身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