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9章 時序之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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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秀秀離開臥室,雅典娜皺著眉頭的問,「你的長官為什麼要隱身潛入我們的臥室?」
房間裡的氣溫已經因為破掉的窗戶降到了冰點,成默卻直冒冷汗,白秀秀不講武德,用偷襲的方式過來,他不可能還推到向來優良的東方傳統上。還要這麼說,難免叫人聯想到華夏向來有上司潛規則下屬的傳統。
當然,成默自己曾經確實也不想奮鬥了,一直挺渴望被白姐潛規則的,可這話他要真敢說,指不定雅典娜會不會放出豪言要把白秀秀的頭給砍下來。
成默在冷風中打了個激靈,想起了被柴刀的某位血腥校園番男主角。
總之,必須將白秀秀的行為合理化。
成默心念電轉,苦笑著解釋:「我們太極龍和歐宇或者黑死病那樣比較鬆散的組織完全不一樣,體系嚴密紀律嚴格。而我已經差不多有三年沒有跟組織聯繫了,在巴黎恐襲的時候我還做了不少違背太極龍紀律的事情,即便我也立了些功,可我還是不確定回來將要面對什麼。所以我這次回國並沒有向組織匯報,而是先跟白姐發了封郵件.」頓了一下,他斟酌了一下用詞,輕聲說,「白姐一直是我的上司,也和我的父親和師傅認識,向來對我關照有加,我就想先從白姐這裡了解下組織對我態度,然後決定該怎麼做。這種情況下白姐使用隱身技能進來反而是好事,說明她是私下來找我的,還沒有把我回國的事情向上通報」
雅典娜一點也不懷疑成默的說法,加上她向來對美或者丑沒有概念,更何況成默話里話外都在表達白秀秀是長輩的意思,自然就沒覺得一個美艷的女上司潛入下屬的臥室有什麼不妥。於是雅典娜淡淡的說:「這次就算了,但你得告訴她下次不要再這樣做。臥室是我的地盤,就算她是你的上司,沒有我的允許,也不能進來。」
「地盤?」成默心想雅典娜的領地意識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嘴裡卻小心翼翼的說:「好,我會跟她說的.」
雅典娜點了點頭。
見雅典娜絲毫沒有追問自己和白秀秀的關係到底怎樣,也沒有任何吃醋的情緒,成默稍稍鬆了口氣,柔聲說:「那你去起居室再休息一會,我去會客室和白姐談談」
雅典娜先是說「好」,等成默準備轉身的時候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問道:「洋鬼子是什麼意思?」
「啊~~~洋鬼子.」成默心臟緊縮了一下,「『洋』呢!是指『海洋』,『鬼子』這個詞是來自於古代的一本小說《聊齋志異》,指的是『地獄的魔鬼』,一般我們華夏用來指代白人,因為在近代歐美有侵略華夏的歷史,所以『洋鬼子』這個詞的意思,就是『來自海洋那邊的魔鬼』.」
成默這樣解釋完全沒有錯,但卻用語言的藝術淡化了輕蔑和種族歧視的意味,著重強調了「恐懼感」,頓時讓人覺得「洋鬼子」這個詞也沒有那麼糟糕,不像「倪哥」那般全是高高在上的蔑視。
果然,聽了成默的解釋,雅典娜對「洋鬼子」這個詞完全沒有惡感,反而說道:「說我是魔鬼倒沒什麼錯。」
成默立刻拋出醞釀已久的梗,笑了下說:「是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說你是魔鬼確實沒什麼錯。」
雅典娜完全沒有被誇贊的喜悅,只是感嘆道:「用『魔鬼』來形容身材只有中文才做的到。不過,還是昨天你說的那段描寫身材的古文文雅很多」
成默笑而不語。
雅典娜沒留意成默臉上曖昧的笑容,轉身在窗邊的椅子上拿起她的呢子大衣罩在身上,「你去吧!」
成默應了聲「好」,走出房間時默默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想:「果然多讀點書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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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one night in BJ》武弋)
走到會客室里時,白秀秀正端坐在居中的中式木雕沙發上喝茶,背後是一副筆走龍蛇的草書,寫的是句詩詞——「美酒飲教微醉後,好花看到半開時」。黃花梨茶几上擺著一隻白玉瓶,裡面插著一支剪了枝葉的粉白色山茶花。
從成默的視角看過去,白秀秀那朵豐饒的山茶花恰好鑲嵌在白秀秀盤在右側的斜式髮髻上,像是本就貼在上面的髮簪,清淡的顏色恰到好處的妝點了白秀秀那張美艷的有些過分的面龐。如果不是貼身的太極龍制服平添了許多莊重肅穆的氣勢,成默真覺得白秀秀實在是比蘇妲己還蘇妲己。
假使說白秀秀換上一身宮裝,配上那幅大大的草書,那就真是相得益彰,美輪美奐了。
剛才白秀秀和雅典娜打架的時候,成默沒有來得及好好體會久別重逢的種種情緒,此刻兩人四目相對,往昔那一幕一幕便如萬花筒里的彩色紙片,在彼此瞳孔里旋轉。
成默不由得想起了在塞納河上,告別時,白秀秀在他額頭上留下的那個淺吻。
白秀秀的面容依舊光彩照人,絲毫沒有歲月的痕跡,恍若那些事情就發生在昨日。
實際卻已事隔經年,他已經不再像舊時那般青澀,但白秀秀偏偏還是那般丰韻妖饒朱顏未改。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的對望,直到成默胸腦海里又翻湧起不知從何而起的浪潮,他才按下內心的悸動,走到了茶几邊像個犯錯的孩子般,低著頭說:「白姐,不好意思.」
這樣的開場白,顯然破壞了有關重逢的美好的氛圍,白秀秀儀態優雅的放下在她手中顯得很不起眼的白瓷茶盅,打斷了成默的話,語氣淡然的說:「是我不好意思才對,打擾了你和雅典娜的.雅興。」
「沒有,我雖然和雅典娜是那種關係,卻還沒有發生.那種關係。」
白秀秀擺了擺手,刻意擺出一副冷淡的模樣說道:「這種話你不要對我說,我也不是你什麼人,沒資格管你又和誰發生了什麼關係.」
面對白秀秀成默真是沒有半分脾氣,低聲下氣的說:「白姐,能不能讓我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的,沒必要,也不敢當。我就想知道駙馬大人給我寫郵件有什麼旨意?」
聽到白秀秀語氣不咸不淡的說出「駙馬大人」,成默哭笑不得,他也不清楚白秀秀心中到底把他當成什麼,成默精通心理學,從不曾覺得「女人心是海底針」,可他真是看不透的白秀秀的心思。在印象中,白秀秀對誰都保持著差不多的距離,對他確實特殊一些,卻也沒有特殊到讓他覺得兩人之間存在曖昧。
如果不是在巴黎臨別前的那個「晚安之吻」,成默真覺得白秀秀不過是把自己當做一個未來可期的晚輩。
然而,時過境遷,不管曾經他們是怎麼樣的關係,如今因為雅典娜和高月美,他們肯定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況且眼下白秀秀還不知道了高月美和他的事情,等她知道了,會有多討厭他,成默簡直不敢想。
想到這裡成默長嘆了口氣,久別重逢的喜悅蕩然無存。他用自我解嘲的語調說道:「說實話,我真沒想到自己還有能回國的一天,多少次,我都以為自己肯定會悄無聲息的死在無人可知的陰暗的角落,變成一堆滋養蛆蟲的腐肉,但我還是僥倖活了下來。只是活著對我而言卻是一種懲罰,我始終忘不了謝旻韞在我眼前死去的那一刻,我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上帝之杖擊中,化作一團光芒,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無謂的憤怒,無用的後悔。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我每天都在怨恨這個世界,我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糟糕透了,只適合我這樣的爛人生存,因為我不講道德,更不知道正義為何物,我篤信自由主義,覺得自私是天性。而像謝旻韞那樣正直善良的女孩,本就不配被這樣一個骯髒的世界擁有」
成默停止了說話,他抬頭望向了窗外,清晨的庭院蒙著一層白色的霧氣,天空中還看不到太陽的影子,世界沉浸在一片清新的朦朧中。
「這樣的想法,甚至讓我產生了毀滅這個世界的衝動.」說完這句,他就這樣凝望著窗外,沉默了許久。
白秀秀也沒有開口打斷成默的沉思,不喜不悲的凝望著桌子上那朵盛開的山茶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成默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繼續以一種平淡的語氣說道:「直到後來我逃到了敘力亞,經歷了一些事情.」
白秀秀這才看向了成默,不解的問:「敘力亞?你怎麼跑到敘力亞去的?」
「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從巴黎逃出來,穿過地中海一路就到了希臘,在雅典的時候被魔神貝雷特給抓住了,她把我關在了海德拉大廈,關了差不多兩年.」
成默刻意的跳過了自己逃出巴黎的細節,白秀秀聽到了事情竟然和「黑死病」有關也忽略了過去。即便成默說的輕描淡寫,但高旭就是因為黑死病而死,白秀秀當然清楚黑死病是什麼樣的組織,完全能夠想像得到在成默沒有敘述的經歷中有多少在生死間徘徊的時刻,又有多少百死一生兇險。
因此白秀秀的眼神柔軟了下來,「魔神貝雷特,九頭蛇的首領?想必你受了很多苦吧?」
成默搖了搖頭,「倒也沒有受太多苦,只是被關在一間漆黑逼仄的房間裡而已,每天還有一塊麵包和一杯水,除了臭一點,床不舒服,倒也沒有。」
成默越是說得輕鬆,白秀秀就越是憐憫,她伸手似乎想要抓住成默的手,安撫一下他,但那隻白皙纖長的玉手抬到了半空中,還是放了下來,轉而去握茶几上的杯子,她的眼帘也垂了下來,避開了和成默的對視。
白秀秀端起輕薄的骨瓷茶盅,低頭看著還蒸騰著裊裊熱氣的茶水,輕聲說道:「真是辛苦你了。」
「習慣了也就沒什麼,對我這樣的人來說,一個人也沒有那麼難過,還能給我時間思考很多事情。」
「所以你是被關到拿破崙七世發動對海德拉的清剿時逃出來的?」
「嗯。」
白秀秀蹙起了眉頭問:「不會是雅典娜幫助你逃出來的吧?」
「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在海德拉大廈就死了,也不可能逃得出去。她不僅救了我,還在關鍵時刻幫我引開了拿破崙七世,後來她從拿破崙七世身邊逃了出來,和我一起乘坐一艘走私船逃到了敘力亞」
成默將敘力亞發生的事情著重敘說了一遍,當說到在法伊爾家看到謝旻韞照片的那一幕時,白秀秀的眼眶也紅了,輕輕閉上了眼睛,在成默平鋪直述的話語中收拾了許久泛濫的情緒才重新恢復平靜。
一直說到自己去年在敘力亞做的那些事情,成默停住了回憶,走到了窗邊,抬手撫摸了一下冰冷的玻璃窗,用一種傷懷的語調說道:「抱歉,白姐,你知道的,我不是一個喜歡傷春悲秋的人,我也以為自己能輕易的看淡生死。可我身處絕境時,才發現我自己的求生意志有多強烈。」說到這裡成默感覺到自己胸腔里有沸騰的情緒想要宣洩,可他知道白秀秀並不喜歡聽那些兒女情長的薄物細故。白秀秀雖然外表很嬌柔嫵媚,內心卻堅若磐石,因此成默壓抑住了想要傾訴的欲望,低聲說,「可越是這樣,我就越無法原諒自己,我如今做這麼多,也只是試著自我安慰而已」
「又不是你的錯,沒必要給自己太重的思想負擔」白秀秀先是嘆息,隨後又沒好氣的說,「我看你也沒太大的思想負擔,大學這都還沒有畢業,就二婚了,還把人家神將的老婆給拐回來了,你還真是我們太極龍的優秀人才。」
面對白秀秀不再冷漠的諷刺,成默笑了下,「我沒有要給自己立情深人設的意思,和雅典娜立下婚約純粹是個順理成章的意外。說句很俗套的話,這一切都是命運最合適的安排」
白秀秀放下茶盅,蹙著眉頭說道:「不管怎麼說,你都不該把她帶回來的,現在我們和歐羅巴的關係處在和諧期,你和雅典娜的事情有可能引起外交事件。」
「我知道,」成默轉身看向了白秀秀,「但雅典娜並不是拿破崙七世的未婚妻,雅典娜從沒有答應過拿破崙七世,也沒有和他舉辦過訂婚儀式,一直以來都是拿破崙七世這樣宣稱的而已。」
白秀秀意味深長的說道:「拿破崙七世現在不只是拿破崙七世,還是拿破崙神將。」
「雅典娜也不只是奧納西斯家族的繼承人,實際上她.」成默稍稍壓低了聲音,「.她就是魔神貝雷特」
「什麼?」白秀秀先是震驚,隨後面若寒霜的問,「你說雅典娜就是貝雷特魔神?」
成默知道白秀秀對「黑死病」恨之入骨,連忙說道:「歐羅巴歷史悠久的地下結社很多,黑死病也是其中之一。雖然說雅典娜也是黑死病魔神,但實際上魔神與魔神之間關係也並不緊密,甚至還有競爭和敵對關係,我剛才說了,在敘力亞我和雅典娜就差點被另一個黑死病魔神沙克斯給殺死。像加國和A國的黑死病組織就屬於黑死病至上四柱的拜蒙和亞斯塔祿控制,他們和雅典娜關係並不好,連合作都沒有過.」
白秀秀面無表情的說:「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成默滾動了一下喉嚨,「而且雅典娜只是繼承了父親的魔神之位,她本人從來沒有參與過任何黑死病的決策,甚至就連九頭蛇她都沒有管理過,都是交給別人負責的。她只是因為黑死病的科研條件不錯,才一直留在黑死病。這一次我回來,也是因為她告訴我了一條至關重要的消息。我一天都沒有耽誤,馬上趕來回來.」
「說。」
成默走回了茶几邊,注視著白秀秀仍舊板著的面孔,詢問道:「周圍安全嗎?」
白秀秀點頭。
成默才深吸一口氣說道:「黑死病有關『上帝基因』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的突破。現在已經能夠生產出沒有副作用的『瘟疫之影3.0』版本,注射了『瘟疫之影3.0』的普通人,載體化有效率大概能達到百分之五十三。而擁有烏洛波洛斯的人注射『瘟疫之影3.0』,載體化有效率則大概能到百分之七十六。經過基因改造再注射『瘟疫之影3.0』,載體化有效率可以高達百分之八十七,如果說是擁有烏洛波洛斯的基因改造者,有效率可以達到百分之百。不過根據個人狀況的差異,本體載體化的程度各有不同,總的來說擁有烏洛波洛斯且經過基因改造的人類,載體化的程度比較高」
剛才還穩如泰山端坐在沙發上的白秀秀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因為速度太快,膝蓋猛的將堅硬的木質茶几撞出了一個缺口,放在茶几上的骨瓷茶具也傾倒在桌上,泡著「金駿眉」的茶湯在叮叮哐哐的聲響中流了一桌。
頓時醇厚的紅茶香,隨著蒸騰的水汽開始在房間裡瀰漫。
白秀秀對向著她流去的茶水視若無睹,急切的問:「你確定?」
「我確定。」成默沉沉的點了點頭,「只是目前『瘟疫之影3.0』還處在臨床研究的第一階段,安全性和有效化的數據因為樣本還不夠多,算不上很準確.」
「這個消息很重要,確實應該給你記上一功。」白秀秀走出了沙發,在成默身旁來回踱了幾步,「你說雅典娜是貝雷特魔神,那麼她能弄到『瘟疫之影』的配方和生產工藝流程嗎?」
成默搖頭說:「哪有這麼容易?」
白秀秀停住了腳步,「是不願意?還是沒辦法?」
成默平心靜氣的說道:「如果說我要毀掉黑死病,她會毫不猶豫的幫助我。」
白秀秀凝視著成默的眼睛,沉聲問:「你的意思是,她願意幫助你弄到『瘟疫之影3.0』的配方和生產工藝流程?」
不知為何,成默內心的有些失望,他覺得在白秀秀的心裡始終還是復仇最重要,至於他,也許不過是個工具人。他想這樣也好,反正白秀秀等下知道了高月美的事情,指不定會多憤怒失望。也許遲早他們都會形同陌路。
想到這裡成默儘量不讓失落浮現在臉上,裝作認真的樣子說:「她肯定願意,但是就算她願意也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這些最關鍵的東西全都藏在黑死病最關鍵的零號實驗室,據雅典娜說那是全世界目前最先進的生物實驗室,它的位置在伊甸園最中央,防禦及其嚴密,想要從裡面偷東西出來完全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麼?」
成默淡淡的說:「除非攻陷伊甸園。」
「雅典娜知道伊甸園在哪裡?」
「不知道,」成默搖頭,「但我想,當A國不願意再給黑死病提供庇護的時候,想要找到伊甸園也就不再是件難事?」
白秀秀再次在會客廳里低著頭踱步,思考了好一會她才說道:「你和雅典娜在這裡等著,哪裡都不要去,我現在馬上去跟陳院長匯報」
「總可以去頤和園裡走一走吧?」
「可以。」白秀秀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
成默報出了一串數字,白秀秀撥通了成默的電話之後,又叮嚀了一聲,便快步向門口走去。就在白秀秀握住門把手的那一瞬,他知道自己沒辦法再拖下去。白秀秀足夠信任他,很多細枝末節的地方沒有詢問,但太極龍的人可不一樣,遲早會問到一些他無法迴避的問題上的。
與其讓這顆炸彈到時候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爆炸,不如一開始就讓它爆炸,也許這樣造成的傷害還會小一些。成默並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可在這一刻他內心也糾結萬分,他知道自己親手摧毀了本該是很美好的一段關係。
「白姐.」
白秀秀回身看向了成默,「怎麼了?」
「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看到成默語氣肅穆,白秀秀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很嚴重的事情嗎?」
成默躊躇了一下說道:「和公事無關,只是私人感情上的一些事情。」
白秀秀嚴肅的面容鬆懈了下來,她不再看著成默,而是頷首低眉,看向了手中那金燦燦的門把手,用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說道:「我只是你的上司而已,你感情上的事情不需要跟我匯報,等你正式結婚那天,記得給我發請帖就好了.」她背對著成默輕笑了一下,「這杯喜酒.我還是會去喝的。」
「不」成默的心悸動了起來,一種夾雜著苦痛的茫然情緒籠罩著他的靈魂,讓他覺得世界變得灰暗沉寂,話還沒有說出口,他就感受到了撕裂的疼痛,他深吸一口氣,「我剛才一直沒說我是怎麼離開巴黎的,那是因為是小美救我離開巴黎的.」
白秀秀睜大了眼睛,費解又疑惑的再次看向了成默,「小美?」
成默點頭,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腦袋重若千鈞,「具體的事情我不想多說,從我的視角來說,怎麼說我都是在為自己辯解,你可以問小美.」
白秀秀虛著那雙秋水剪瞳緊緊的盯著成默,冷聲說:「她救了你是好事,你又需要辯解什麼?」
成默平靜的與白秀秀對視,緩緩的說道:「她懷過我的孩子,還流產了。」
飄蕩著紅茶香氣的溫熱空氣倏忽凝固,剛剛還細不可聞的呼吸聲,也跟著沉重了起來。
成默感覺自己除了眼睛,其他的感官全都被濃稠的鉛液給完全屏蔽了一般,他呼吸不能,聽聞不到,也無法去觸碰.
他只看到白秀秀里眼瞳里閃爍著憤怒的火焰,就像被點燃的火山在噴發,她快步向自己走來,那滾燙的熔岩在她的眼眶裡仿佛要沸騰。
白秀秀舉起了手,最終卻沒有落在成默的臉上。
「成默,你太讓我失望了.」
白秀秀眼中的火光熄滅了,時間重新開始流動。
成默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他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眺望著白秀秀的背影。他想起了那個金色的秋天,他剛剛擁有烏洛波洛斯不久,第一次進入遺蹟之地。她帶他住的華清池,早上起來的時候,眼前的這個女人正在院子裡的銀杏樹下做瑜伽。湯池煙氣裊裊,泛黃的葉片在地上堆積,時不時被晨風吹進了湯池,慢慢的打著旋。他又想起了兩個人逛秦始皇陵,他為她做解說,細數秦朝的聞人軼事。她帶他去灑金橋吃biangbiang面和羊肉泡饃,他看著她在餐桌的對面一點一點的把饃掰碎,覺得那碗羊肉泡饃實在是香甜極了。後來她給他買了很多很多奢侈品,試著給他灌輸有關金錢的道理,她還給他洗頭,給他吹了一個帥氣極了的髮型
他還想起了很多很多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細節,她教他花錢,教他喝酒,還教他如何當一個天選者。他想起了那天兩個人KTV唱歌,最後和她合唱了一首很老的歌曲《當愛已成往事》,作為一個00後竟然和一個85後的老阿姨在一起唱情歌,現在想起來還有點羞恥。
當然更羞恥的是在電梯前面,他大言不慚喊出的那句「白秀秀,你就等著被我艹吧!」
其實他也不知道他喜歡白秀秀什麼。他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很羨慕那個已經死掉的男人,能有一個如此深情的媳婦,還是一個這麼清艷高雅姿容絕代的媳婦。他當時想,白姐明明還有很多選擇,可為什麼她就堅持單身呢?那個死掉的男人憑什麼把這麼美好的一個女人束縛在舊時光?估計全世界的男人都會為此忿忿不平!他想也許自己正是因為白秀秀才稍微有那麼一些相信愛情,可他為什麼又渴望破壞在他內心深處那個堅貞的女人呢?
成默真想叫住白秀秀,他想對她說,他寧願她的耳光落下來,也不願意她還是把他當做沒長大的孩子。
可最終他也只是目送白秀秀關上房門,注視著白秀秀搖曳如百合的背影在浮動著氤氳霧氣的玻璃窗里漸漸變淡,直至消失在庭院深處.
成默也轉身向起居室走去,他想:「有些久別重逢,還不如漸行漸遠,有些故事沒有結局,也許就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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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上午帶著雅典娜在頤和園裡轉了轉,中午就在安縵吃的烤鴨,下午雅典娜又開始一字一句的看那本《時序之東》。百無聊賴的成默就在庭院裡看工匠修補玻璃窗。
也許是那個滿臉皺紋的工匠師傅覺得成默這樣的年輕人很有趣,也許是在京城打工的人也沾染了侃大山的習氣,講話帶著京腔的中年男子主動和成默攀談了起來。
要換成以前,成默肯定會找個藉口離開。但現在成默卻很耐心的和男子聊了起來,從鼓樓哪家餛飩好吃聊到遼金遺址再到環京房價,最後升華到了國際局勢。兩人聊的有來有往,中年男子語氣中肯,遣詞專業,和那些高鐵上打電話,動輒彈幾億生意的人相比,還有種難得的誠懇,連成默都自愧不如。
直到日光漸斜,師傅將玻璃窗換好,成默也沒有等來白秀秀消息。他知道事關重大,太極龍的決策會比較慢,也知道經過上午的事情,白秀秀也許不會再主動給他打電話。
卻不知道因為他的突然回國,太極龍內部已經吵翻了天。
直到深夜,成默快要入睡的時候,白秀秀的秘書馮露晚才打來了電話,語氣匆忙的說讓他做下準備,稍後就接他去太極龍總部去見陳康院長。
成默也沒怎麼收拾,隨便穿了件寬鬆的麵包羽絨服,跟雅典娜交代了一聲,就等在了酒店門口。站在掛著「金風玉露」牌匾的門廊下等候了一小會,馮露晚就開著一輛掛著特殊牌照的黑色大G到了門口。
看見副駕駛坐了個穿著太極龍制服的短髮女子,於是成默上了后座,拉上車門之後,頗為恭敬的給馮露晚打了個招呼:「晚上好,露晚姐。」
向來不苟言笑的馮露晚竟扭頭對成默笑了一下,說道:「好久不見啊~!成默。現在變這麼帥了啊?」
成默也不好說是雅典娜捏臉的手法精妙,只能笑了笑,低聲說道:「確實是好久不見了。」
坐在副駕駛英姿很是颯爽的短髮女人,先是一直在後視鏡里觀察成默,等馮露晚發動車輛向著酒店門口駛去時,才回頭向成默伸出了手,「久聞大名了,成默同學。」
「你好。」成默稍稍握了下對方的手,禮貌的回應。
「我叫孔黎。也是清華畢業的,當年迎新晚會的時候,謝旻韞向你示愛,我就坐在台下」孔黎停頓了下來,再次轉頭看向成默,「不好意思,提到謝旻韞應該沒有關係吧?」
成默淡淡的笑了下說:「黎姐,沒關係的。你能記得她,我很高興.」
孔黎也笑了笑說道:「雖然你一直不在國內,可我們太極龍一直都有你的傳說啊!就算是顧非凡那個兔崽子經常罵你是個不講義氣的叛徒敗類,但還是對你挺佩服的.」她再次轉頭看向了成默,「可不是我說你是叛徒敗類啊!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麻煩就找顧非凡那個兔崽子去。」
馮露晚皺著眉頭說道:「孔黎,別拱火.」
成默一臉從容的說道:「沒關係,別人怎麼看我我向來不在意。」
孔黎沖成默豎起了大拇指,「是個爺們兒!就沖你這態度我就認為你不是叛徒.」
「謝謝。」成默連什麼「清者自清」這種套話都懶得說。
「幾年不見,你變化挺大的啊?」馮露晚很是意外的看著後視鏡說,「想當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板著臉像是全世界都欠你錢的模樣,對誰都一副愛理不理,如今」
說到「如今」馮露晚的話語戛然而止,成默看向了窗外流動的街景說道:「人總是會變的。」
在成默悠長的感嘆中,車廂里安靜了下來。黑色的奔馳大G穿過了長街,直奔向京城西三環的玉淵公園。
等大G划過京城粘稠冰冷的夜色,駛到「華夏宇航研究中心」的門口,停車接受衛兵的證件檢查時,馮露晚才對成默說道:「成默,后座有套制服,你現在把它穿上。」
成默轉頭看向了后座的一個愛馬仕的橙色紙袋子,將裡面的太極龍制服拿出來。只是看了下款式,成默就知道是白秀秀曾經給他準備過的老款,他的那顆心臟又是一陣抽搐。
馮露晚繼續說道:「白部長讓我告訴你,等下別緊張,如實的把自己經歷的一切告訴陳院長和其他領導就行了,只要你說的真話,肯定不會有問題。」
成默心想不說太極龍從來沒有正式將他納入,就算他是太極龍的人,經過了巴黎恐襲的事件,說不定都已經將他除名,現在又一副要審訊自己的樣子。當然這些話他不會說出來,只是有些疑惑的問:「部長?」
「嗯!」馮露晚將車開進老舊的蘇聯風格的院子,「你這幾年不在國內,可能不知道我們太極龍已經改組了,原來的編制小家子氣不說,還不夠用了,所以所有的部門都進行了升格。什麼亢龍組、潛龍組都只保留了稱呼,全部升級成了部,亢龍組現在是天選者管理部,潛龍組是天選者外事局,見龍組是裝備和技能發展部,飛龍部是科技委員會,白姐現在是天選者管理部的部長.」
「那也恭喜您高升。」成默穿好制服低聲說。
「其實只是換了個名稱,部門的工作分的更細了,人更多了,以前很多明面上不能辦理的事,現在能擺在明面上去做.」馮露晚將車停在叢林掩映的主樓前,「這還得感謝你.」
成默苦笑道:「別,謝謝小丑西斯好了。」
馮露晚掛擋熄火,「不管怎麼說,我覺得不管是阿斯加德遺蹟之地,還是巴黎恐襲,你都乾的不錯,組織上肯定會替你正名的」
成默打開車門,嘆了口說:「不懲罰我就足夠了。」
下了車,馮露晚帶著成默向主樓旁昏暗低矮的主樓走去,跟在一旁的孔黎神秘兮兮的問:「喂!成默同學,小丑西斯是你殺死的嗎?」
成默一臉默然的說道:「我要有這麼厲害,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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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跟著馮露晚和孔黎進入了掛著華夏宇航研究中心的主樓,和傳說中的太極龍總部在地下不一樣,他們乘坐電梯直上了主樓十七樓。出了電梯向左,就能看到掛著太極底色的「院長室」招牌。
走在鬆軟的地毯上,成默試著聆聽裡面的聲音,大概是做了隔音處理,他什麼也沒有能夠聽到。直到馮露晚送成默到了門口,按動門鈴,對可視電話喊了「報告」,在推開門的一瞬成默才聽到一點激烈爭論的尾聲。
馮露晚對成默使了個眼色小聲說道:「進去吧!」
成默輕輕回了句「謝謝」,便抬頭走進了燈火通明的院長室。房間裡煙霧繚繞,落地窗外是景色秀麗的玉淵公園,落地窗邊擺著「凹」字型的真皮沙發。
穿著中山裝的陳康院長正坐在單獨的沙發椅上,不緊不慢的撫動寫著紅色「獎」字的青瓷杯蓋,而橫著的沙發上則坐著三個神色不一的中年男子。其中一個穿著太極龍制服的男子他認識,是陳放的哥哥陳少華,此刻他正靠著沙發翹著二郎腿陰沉著臉抽菸,在燈光的映照下,褲管處裸露出來的金屬腳踝熠熠生輝
而白秀秀則坐在另一張單獨的沙發椅上,蹙著眉頭冷著臉,雙手抱胸,一副不能善罷甘休的臉色。見成默走了進來,她冷冷的說道:「現在人來了,有什麼問題你們可以當面問清楚。內部的問題我希望我們內部解決。」她放下手,挺直胸膛,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總之,我絕不允許把我的人交給軍事法庭裁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