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子淪為苦力

  來到妖獸森林的金暮黎,站在一塊草色枯黃、情狀迥異的地面旁:「挖。」

  百里宸看看四周,確定是在說他,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金暮黎瞥他一眼:「不然呢?」

  百里宸直著眼睛愣住。

  金暮黎心下憋笑,面色不變:「既然執意跟來,總要有些用處。」

  百里宸神色糾結了下,從袖中滑出一柄扇子:「我只有這個,難道要用它?」

  隨後苦著臉,「不會讓我用手挖吧?」

  金暮黎默。

  原本,若沒有那群人,屍體定早就被外圍妖獸吃掉。但他們那麼愛管閒事,且又一個不少地出現在她和昱晴川面前,便說明已將屍體掩埋,並未專門選出某個人離開妖獸森林去武盟報信。

  可推測歸推測,還是要親眼見到才作數。即便此刻已發現與周圍不同的枯草土色,也不能一口斷定屍體就在裡面。

  「去客棧借工具吧。」她淡淡道。

  百里宸抬頭望了下天,嘆口氣,認命般轉身。

  金暮黎的嘴角在無人時微微勾起。

  百里宸沒有耗時太久,很快便扛著一把鐵鍬回來,開始賣苦力挖坑。

  剛挖幾下,便故意大口喘氣:「哎呀好累!」

  又跑到金暮黎面前撒嬌,「阿黎,我好熱,你幫我擦擦汗。」

  金暮黎冷冷看著他,沒動。

  百里宸繼續哼唧:「阿黎,淵淵好熱,手又髒,你就幫淵淵擦一下嘛!」

  金暮黎想一巴掌將他拍飛。

  百里宸見她忍住衝動,立即得寸進尺,再度靠近,幾乎要蹭到她的衣服。

  「白小淵!」金暮黎終於低喝,同時,手腕也動了動。

  百里宸瞬如被彈射出去的皮筋,倏然跳開,離她最少有血狼鞭那麼長的距離。

  結果一站穩,才發現血狼鞭並未抽過來。

  百里宸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好。

  「哎喲阿黎,你嚇死人家啦!」他跺跺腳,拍著胸口,「小心臟都跳跳!」

  「你特麼的再不好好說話,我弄死你!」金暮黎受不了地惡狠狠道。

  百里宸見她要動真火,連忙過去老老實實挖坑,一邊挖,一邊還聲音並不低地嘟噥:「怎麼這樣嘛,一點都不知道心疼人,齁熱的天,我跑個來回借工具,又一個人孤孤單單刨墳,又累又餓,又渴又熱,幫忙擦個汗都不行……嗯?」

  金暮黎半句不搭理,卻在他驟然停鍬時,邁步過去,隨後,眉間微微一蹙。

  坑裡是有具屍體,但已沒了頭。

  金暮黎望著那斷頸:「繼續。」

  屍體埋得不深,土也微松不板實,百里宸再度揮鍬沒幾下,便露出大半個上身。

  這下看得更清,不僅無頭,連兩隻手臂也都被人齊整整斬去。

  金暮黎看著無頭無臂屍身上的衣服,難以確定還是不是原來那個死者。

  因為不知道他有沒有被人脫下衣衫、調換屍身。

  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排除,畢竟誰都不清楚背後那人的行事目的。

  但當百里宸繼續鏟土,讓她看到屍體腹部因被掏丹而留下的洞時,便覺八九不離十了~~除非有人用同樣的手法奪了另外一個人的丹珠,再拿來替換,而且兩具屍體的胖瘦身形也差不多。

  但既然頭顱和手臂都已斬去,那麼如此自找麻煩、且無多大意義的事,便不太可能發生。

  「阿黎,是他嗎?」百里宸問道。

  「應該是。」金暮黎蹲下身,薅住屍人衣衫,動作粗暴地一把將它撕爛,露出早已僵硬的胸腹皮肉。

  百里宸:「……」

  看來這女子除了冷與狠,真是天生就不知道啥叫溫柔。

  除了腹部那個洞,屍體並無其它異常之處,金暮黎不明白對方既然要滅跡,幹嘛不將整具屍體都毀去。

  如此大費周章,難道是等著有人回來發現這一點、然後捉摸不透?

  本來就不知道死者是誰,這腦袋一去,就更不知道了。

  原本有隻手臂被剁了手,如今也是線索全無。

  誰曉得她路過卻未管的閒事,會在數日後與弋菱歌沾上一點因果?

  她隱隱覺得這兩件事之間可能有什麼聯繫,只是因沒有證據而毫無頭緒。

  外衫和內里上衣被扒下,金暮黎又去扒褲子。因她行事總是毫無預兆,動作又迅捷,使百里宸想阻止都來不及。

  他眼睜睜看著晦發女子面無表情地檢查屍體,仵作般一寸都不放過。

  然後又用腳尖將屍體翻個身。

  他想扶額遮目,卻因掌心有泥土髒污而頓在中途。

  恰在這時,金暮黎起身道:「走吧。」

  百里宸愣了下:「不查了嗎?」

  金暮黎抬腳邁步:「沒有胎記沒有痣,什麼都沒有的無頭屍怎麼查?」

  百里宸有些遲疑地跟上:「不埋了?」

  金暮黎頭也不回道:「隨你喜歡。」

  百里宸:「……」

  鬼才喜歡,他又不是變態。

  金暮黎等在遠處樹蔭里,待他將鐵鍬還給客棧掌柜,二人便打馬離開。

  他們不知自己走後,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屍坑邊,嘴角露出一絲詭笑。

  沒有任何收穫地回到赤墨城,還在閣中養傷的弋菱歌也還未收到相關稟報。

  金暮黎閉目靜默片刻後,便將此事高高掛起。

  既然妖獸森林那邊沒有線索,弋菱歌的遭遇又是偶然的,且尚未查出四人身份,就沒必要空傷腦了。

  分吃掉文家之後,曹家和夜月閣一樣忙著收並,沒有一點異動。

  大家都是聰明人,即便都有獨霸赤墨城的想法,暫時也不會付諸於行動,反倒在表面更加和氣,就跟雖然分了家、卻依然情深義重的親兄弟似的。

  為了與自己的冰塊臉協調相配,夜月閣的外交工作金暮黎基本不參與,一直由弋菱歌負責。

  受傷之後,他停止了一切活動,不出去,也不見任何人,消息一度被封鎖。

  但後來還是被曹家知道了。

  畢竟那天的動靜有點大。

  即便曹家不識夜月閣閣主獨有的煙花求救信號,但副閣主火速離城趕往南郊的事卻瞞不住,加上弋菱歌閉門不出,便多少能猜測出發生了什麼事。

  但依然不敢妄動。

  因為那冷麵煞星副閣主經常巡視各大商鋪閣樓。

  冷氣直散的冰臉,煞氣直冒的血鞭,誰看誰怵。

  人都是欺軟怕硬,不好惹的主,能不對上就不對上,能繞著走就繞著走。

  原本在三大巨頭面前,城主都沒啥存在感,如今只剩兩個,便更無人吃飽撐得招惹他們,尤其是狠角色金暮黎。

  對這個晦發女子,別說普通百姓,即便是曹家,忌憚的也不是正牌閣主弋菱歌,而是這臭名昭著的凶神惡煞。

  能把江湖女子收編成鐵面隊,本身就不是一件令人小覷的事。

  武者不是只要能說會道就能收服的文人,沒有實力,不能打得人心服口服,誰都不會聽誰的,更別說受其約束。

  曹家能把持赤墨城半壁江山,自然不是昏庸之輩,金暮黎雖然成功對外隱瞞武功實力,他們卻能通過鐵面女子們窺見一斑~~能被金暮黎收編,肯受她的管束調動,她的武功必定高過她們。

  如此,只要派人注意觀察那些鐵面女子就行。

  別的時候不說有沒有機會觀察仔細,但聯手對付文家那晚,鐵面女子們的實力卻真是展露無疑。

  除了出手時的冷酷與狠辣,便是附在各種兵器上的不同顏色的靈氣,受令專門幹這事兒的探子看得很清楚,她們的靈氣最低是濃橙,最高是淡綠。

  那麼推理下來,金暮黎要麼是中階綠靈士,要麼是高階綠靈士,甚至有可能是青靈士。

  而從她三年來經過無數場廝殺,卻從無敗績、更未被人弄死的情況來看,應該是青靈士,否則早就沒了命。

  赤墨城兩霸皆不動,日子便過得風平浪靜,天天被百里宸粘來跳去的金暮黎則在某天夜裡,坐在了雙枝庭。

  「傷已好得差不多了。」

  她淡淡開口。

  弋菱歌點點頭,隨後輕嘆:「暮黎,不是我故意隱瞞不告訴你,而是答應過白小淵為他保密,嗯,其實……」

  他頓了頓,「其實白小淵也是假名。」

  金暮黎面無一絲波動。

  「想來也是瞞不過你,」弋菱歌笑了笑,「之所以要保密,皆因他師父的身份實在有些~~」

  他微微歪頭,斟酌片刻,才用了一個詞,「敏感。」

  是他師父的身份敏感,還是他的身份敏感?

  金暮黎如此想著,卻沒深問。

  上次他說會給她一個解釋,如今依然不肯全部透露,這只能說明,要麼,弋菱歌對她並沒有那麼信任;要麼,他是為她好,不想她牽涉太多,對她不利。

  無論哪種,她都不會再問下去。

  從弋菱歌對白小淵的態度來看,要麼他倆在她出現之前就已認識,或者有某個共同認識的人,需要白小淵當紐帶,兩邊傳信;要麼就是他身份特殊,背景滔天,讓弋菱歌剛剛認識就忌憚。

  而她身在夜月閣的三年裡,並未聽過有人提起白小淵,也不見任何記錄。

  如果早就相識,甚至來過夜月閣,就不可能使用不同的化名,更不可能前次用真名,這次用化名。

  而且年齡也有些對不上。

  三年前白小淵才多大?

  不可能獨自來赤墨城給人當信使。

  推論加上她的直覺,以及連日來的觀察,她基本斷定是後者:白小淵的身份不簡單。

  不簡單且又不能說,必是與朝堂有關。

  畢竟除了江湖就是朝堂,也沒啥更複雜的了。

  如此,弋菱歌的好意她便領受了。

  因為她的確不想與朝廷里的人有任何瓜葛。

  江湖人再如何反目成仇,也不過是打打殺殺,要麼你捅我一刀,要麼我給你一劍,了事。

  朝廷卻不一樣,太複雜,水太深。

  哪裡一個不慎,上吊自刎都是輕的,做成人彘,或者關押在某個地方日夜折磨,讓人生不如死,才是真可怕。

  文人歹毒起來,比武者還狠。

  且折磨人的招式,花樣百出。

  畢竟這是以武為尊的世界,管理國家時,文人即便不可或缺,平日也少不得被武將們奚落,心裡哪能沒有半點怨憤?

  有氣找誰出?

  自然是落到自己手裡的人。

  「暮黎,」弋菱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金暮黎對他語氣里的溫柔猶若未聞,站起身道,「不早了,你休息吧。」

  「暮黎~~」弋菱歌欲開新話題留她多說一會兒,百里宸卻出現在院門口。

  「阿黎!」他笑眯眯叫道,「四處找不到你,以為你去哪兒了,原來在這裡。」

  弋菱歌傾脖子扶額。

  金暮黎雖已知道這小子的身份不簡單,卻仍然不給他好聲色:「滾!」

  「好滴!」百里宸屁顛顛跑進來,「阿黎,我滾過來啦!」

  弋菱歌換個手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