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首次鬧小脾氣

  特製加長馬車裡,蘭盡落用扇尖挑開小窗簾,微微探頭看了看,收回時放簾道:「還跟著呢。」

  金暮黎只需凝神靜聽,便知隊伍後面多了一人一馬,卻未吭聲。

  飛矢利箭射向馬車時就被扯掉棉耳塞的昱晴川道:「感覺那些匪民都有把子力氣,射箭嗖嗖嗖的,就是準頭不太好。」

  易錦道:「而且也太好打了。」

  看起來極其獷悍,其實沒武功,錦衣衛幾乎沒費什麼力,就把他們全部撂倒在地,打得一個個垂著脫臼的胳膊手腕嗷嗷直叫。

  「一群普通百姓糾集成團的山匪,卻能存活下去,未被官府剿滅……」蘭盡落的摺扇輕輕敲打手心,「你們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夜夢天微微點頭:「僅是在兵器鋪買那麼多支箭,就該引起官府注意。」

  「那可不一定,」金暮黎靠在車壁上懶洋洋道,「分人分次,積少成多,不就有了?」

  夜夢天看著她,笑道:「倒也是。」

  金暮黎乜斜一眼:「你是故意裝愚、顯我聰明吧?」

  「沒有沒有,」夜夢天岔開話題,「聽到箭矢聲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獻祭凶獸的人開始報復了,可按撖留名的說詞,無償提供消息、請託他們劫道兒的那個白面男子,好像並非目前我們所知者里的人?」

  金暮黎的目光移向斜對面小窗簾:「出現在芳草城和怪松山的三個,都是後來的,最先進入我們視線的竹木傀儡、僧道怪,以及獠牙面具人,反而仍在暗處盯著我們。」

  她面無表情,「他們行事奸詐,手段殘忍,連剝人臉皮的事都能頻頻做出,換件衣服,裝裝儒雅書生,又有什麼難的?」

  蘭盡落忽然道:「你們離開赤墨城、暮黎山莊後惹上的大仇人,是不是就這一個?」

  夜夢天間接給出答案:「看來還是他在背後搞的鬼。」

  「如果是這樣……」蘭盡落似要透過車廂板盯視外面,「那這個一直緊緊跟著我們的人,很可能是被派來當臥底的。」

  易錦疑惑道:「冒充年家大公子和苻七琴的人已經臥底失敗,且被我們知曉接近手段,還會用第二次?」

  「高手過招,兵不厭詐,」蘭盡落笑道,「也許人家就是利用你這種想法。」

  說罷,又將棉塞重新塞到昱晴川的耳朵里,再把油炸餜子推到他面前,「吃吧,繼續吃。」

  昱晴川有點膩,但看了半晌,還是慢吞吞拈起一顆,送到嘴裡。

  「他們一死兩捉已經損失了三個人,為何不直接殺死我們報仇,反要花費時間精力靠近?」易錦的臉色微微變了變,「難道他們已經開始懷疑姐姐?」

  「懷疑肯定是會懷疑,但不一定能懷疑到真正的秘密上去,」蘭盡落打著扇尖思索,「既能在我們去往東海的時間空檔里查清金副閣主和夜教主的對外身份,又能猜到護衛隊可能是錦衣衛,自然要生出疑心。」

  易錦也學會了推理:「我們從白龍江下船不久,便進了怪松山,即便猜測他們是錦衣衛,也該只是紅衣男子的臨時想法,而他已被押往京城,根本沒有傳消息的機會。」

  「不錯,」金暮黎笑望著他,「正是如此。」

  被當面肯定和誇獎的易錦臉色紅了紅:「姐姐……」

  金暮黎卻接著他的話分析:「舟換馬車並沒用多少時間,溫泉泡澡也是臨時起意,除非獠牙面具分派足夠人手於水陸兩路日夜守候,否則不可能得知以人為鏢的押鏢隊其實是錦衣衛。不過……」

  她頓了頓,看向夜夢天,「也許他們有不為人知的傳信方法,能在押解京師的途中尋找機會發出去。」

  夜夢天沉吟片刻:「應該可以保證。」

  易錦和蘭盡落沒說話。

  金暮黎掃視眾人:「你們有事瞞著我。」

  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肯定。

  蘭盡落低頭研究摺扇珠穗,易錦垂下眼眸,夜夢天笑道:「哪有,你想多了。」

  「怪松山山頂既埋著殺身之計,就該是十拿九穩,不然軤瀚湫也不會那麼篤定我們逃不出去,而肆無忌憚地捅出身世秘密,」金暮黎眯了眯眼,「雖然我們沒有全部進屋中毒,但除了用毒,他們不可能不在武力值上做準備。」

  她直視夜夢天,「說吧,是誰及時出現,幫了我們?」

  「哪有誰,」夜夢天否認,「假苻七琴被你重傷,我們收拾他不難;紅衣男子的武級雖然不低,在藍靈低階,但我藍靈高階想打敗他,卻易如反掌;軤瀚湫雖因仇恨而刻苦練功,卻並非天才,錦衣衛就能把她圍了。哪裡需要旁人幫忙?」

  「好,不說是吧,」金暮黎威脅性地點點頭,「即便你們不說,我也總有一天會知道。你們主動講給我聽,和我自己從別處聽來,結果會有很大的區別,你們可要想清楚。」

  易錦變了變臉色。

  夜夢天唇線緊抿。

  蘭盡落依然裝聾。

  反正無論怎麼著,被金暮黎先發火的對象都不會是他,不用怕。

  他甚至開始有不動聲色、好整以暇看熱鬧的心理。

  這兩個甘願為金暮黎趨火赴淵的男人會怎麼做?

  會不會供出虛靜道長和她師父出現在怪松山山頂的秘密?

  「好,很好,」金暮黎真的動氣了,「都不說,你們都不說。」

  用力一撅身,躺到被子裡,連頭一起蓋住,誰都不理了。

  眾人:「……」

  每張臉皆是驚愕之色。

  然後是哭笑不得。

  蘭盡落愕然之後,差點撲哧笑出聲,好在捂嘴及時,沒有轉成被金暮黎攻擊的目標。

  夜夢天輕輕搖頭嘆息,眼中儘是無奈與寵溺。

  易錦好想撲過去抱住她,哄哄這個出人意料、在眾人面前撒嬌置氣的愛人姐姐,可終究還是忍住,靜坐原地沒動,只默默笑望著。

  馬車很寬大,卻束縛了他。

  蘭盡落唯恐天下不亂,低聲道:「你們真的打算不說嗎?」

  被頭一動,金暮黎豎起耳朵。

  易錦和夜夢天同時瞪眼。

  蘭盡落摸摸鼻子,訕訕。

  心道:不說就不說,反正將來有你倆頂著。

  金暮黎聽不到下文,更氣。

  這一氣,就氣到吁馬停車投宿客棧。

  幾個大男人怕被逼問,誰也不敢吭聲,由她在被子裡悶不過時,又氣呼呼翻身側睡,只露臉和嘴,後頸和下巴脖子依然緊緊蓋住。

  這孩子氣的舉動讓眾人心軟不已,不約而同想起她偷偷笑醒時說的夢語:「真當我只有幾個月大?」

  獸魂珠歸體,她夢見的,應該是自己可愛小獸時的模樣吧?

  這麼一想,大家便都有些心痒痒,真想鑽她夢裡看看她小時候。

  可想歸想,話卻是誰都不敢說,尤其在這個容易觸霉頭的時刻,傻了才往正霍霍磨尖的刀口上撞,找著趕著讓心臟開花。

  客棧掌柜和堂倌都沒見過這麼大馬車,愣了半天才回神,連忙招呼這幫一看就極為有錢的富貴過路客,比對自己親爹親媽還熱情。

  金暮黎雖然生氣,卻未不識大體故意賴著,她本就是和衣而臥,此時披上大氅便俯身下了馬車。

  易錦和夜夢天伸出欲接的手,她卻像沒看見似的,一概不理。

  蘭盡落以扇掩唇,幸災樂禍地在背後偷笑,惹來白眼兩枚,眼刀一記。

  金暮黎下車後依然不理人,待安排好房間,便進屋關了門。

  眾人面面相覷。

  門扇不能隔音,卻能隔臉,蘭盡落不發出笑聲,只露著欠揍笑容:「誰惹的,誰哄。」

  說罷,便快快樂樂去找自己的窩,過程中竟還低低哼起小曲。

  夜夢天道:「你們都吃飯泡腳,好好休息,前半夜我來守。」

  咼隊領點點頭,沒反對。

  易錦也沒爭,直接下樓去幫善水煎藥。

  善水進客棧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掌柜的借廚房,可見這位宅心仁厚的道醫時刻都記著病人。

  他自覺不能被比下去。

  只是他絕對不會再讓昱晴川端藥。

  這次,所有的事他都要自己做。

  不管人多不人多,夜夢天有沒有機會做什麼。

  可待倒出煎好的藥湯時,他才猛然想起:金暮黎已經醒了啊!

  既然不是昏迷狀態,又怎麼可能任人胡作非為?

  他拍拍自己快傻掉的腦袋,拿托盤將湯藥送了上去。

  然而待房門打開,他才發現屋裡除了夜夢天,還有咼隊領和那個一直跟著他們的,蕭姓短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