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濃手指慢悠悠敲著自己另一隻手的手背。

  「所以你簽我們公司是……」

  「為了她。」

  「如果我不答應呢？」

  「我會考慮其他公司。」

  「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

  兩人對視幾秒。

  「好吧。」秦意濃將手放下來，「我考慮一下，這件事主要還是得徵求關菡的意見，我雖然是她的老闆，但多年情誼，不會勉強她做不願意的事。」

  傅瑜君神情落落：「當然。」

  頓了頓，她道：「我喜歡她的事，請不要告訴她。」

  秦意濃回了她個理解的眼神。

  在公司里運籌帷幄的秦意濃一回家就往書房的唐若遙懷裡鑽，唐若遙一手握著毛筆，狼毫筆尖滴下一滴墨，濺在宣紙上，洇開，一幅工整的書法作品就這麼多了一絲瑕疵。

  唐若遙怕墨水甩到她身上，連忙將筆擱在青瓷筆架上，用毛巾擦了手，低頭望著不停拱來拱去的毛茸茸的小動物，好笑地摸她的頭：「怎麼了？」

  秦意濃將她按進椅子裡，得寸進尺地坐在她腿上。

  唐若遙雙手環住她的腰。

  秦意濃一邊撒嬌一邊把傅瑜君暗戀關菡的事說了。

  唐若遙驚了：「老傅親這麼野的嗎？關菡也敢喜歡？」

  再怎麼說關菡也跟了秦意濃好幾年，秦意濃為關菡鳴不平道：「什麼叫也敢？關菡哪裡差了？」長得雖然不如明星，放在普通人里也算出眾，個高腿長身材好，還能打。

  唐若遙立刻摟著她親了親，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感到意外，意外。」

  秦意濃哼聲，捲起她垂落身前的長髮：「你說怎麼辦？」

  唐若遙：「你的顧慮是什麼？」

  秦意濃點著她的心口，說：「你的室友傅瑜君完全是衝著關菡簽約咱們公司的，否則她沒可能簽到這來。我如果同意讓關菡當她經紀人，是不是有點賣下屬的意思？關菡萬一不同意呢？」

  唐若遙深以為然地點頭：「還有呢？」

  「還有，關菡不知道傅瑜君喜歡她，傅瑜君讓她當經紀人擺明了就是想追她，萬一對關菡造成困擾，我怎麼對得起她？」

  唐若遙聞言一笑，道：「這倒不用擔心，傅瑜君的為人我了解，她是一個絕對不會讓人感覺不舒適的人。」

  秦意濃歪了歪頭：「那你見過她談戀愛嗎？」

  唐若遙搖頭。

  「人一談戀愛性格就會大變，你怎麼肯定她不會？」

  「唔，那也不會從溫良恭儉變成病嬌鬼。畜吧？」

  秦意濃捏捏愛人的耳朵：「第二點我被你說服了，第一點呢？」關菡同不同意的問題。

  唐若遙沖她眨眼：「你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嗎？」

  秦意濃指尖移到她鼻尖，再次捏住：「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

  唐若遙做出嫌棄的表情：「蛔蟲多難聽，我是你肚子的小可愛。」她暫時性騰出兩隻手，捧在臉前，閉著眼，像湖中一株靜臥的睡蓮。

  秦意濃等她睜眼，抬了抬下巴，笑眯眯道：「小可愛把書房門反鎖一下好不好？」

  唐若遙去將門鎖了，回來戴上了指套。

  秦意濃趴伏著，小聲壓抑地「哭」，怕被萬一有事上樓找她們倆的寧寧聽見。

  第二天秦意濃去公司，便將藝人經紀部的新手經紀人關菡叫進了辦公室。關菡從執行經紀做到經紀人，手底下帶著兩個小藝人，都是剛畢業的新人，她不苟言笑，新人怕她怕得要死。但實際關菡背靠秦唐影視，本身更是跟了秦意濃多年，她的人脈遠遠超過剛入行的經紀人，甚至是一些小公司的老牌經紀人，她缺少的只是適應新環境的時間。

  這也是為什麼許多明星助理都會轉行做經紀人的原因。秦意濃不會特意叮囑經紀部的老大關照關菡，但關菡積威已久，在藝人經紀部里別的經紀人都不會和她叫板，搶資源的時候關菡往往能占據上風。

  所以那兩位新人算是走運的。

  秦意濃：「坐。」

  關菡在她辦公室的沙發里，正襟危坐。

  秦意濃和她寒暄了幾句，工作怎麼樣，環境還滿意嗎，有什麼意見儘管提，關菡一一答完，直球道：「秦姐找我來，是有事吩咐嗎？」

  不愧是跟了她多年，心有靈犀的助理。

  秦意濃又有點想讓她回來當自己助理了，但為了關菡的前途考慮，她只能打消這個念頭。秦意濃親自給她倒了杯水，道：「吩咐談不上，但確實有件事想徵求你的意見？」

  「您說。」

  「唐若遙的室友，傅瑜君……你認識嗎？」秦意濃故意做了一個停頓，觀察關菡的表情。

  一旦關菡流露出厭惡或者類似的情緒，她就矢口不提這話。

  「認識。」關菡的表情和先前並無任何不同，客觀道，「她今年拿了白玉蘭獎，不管是商業價值還是圈裡的影視資源都名列前茅，發展勢頭很好。」

  秦意濃眼眸盯著她：「她合約快到期了，想簽咱們公司。」

  關菡花了兩秒鐘的時間消化這個消息，她依舊是撲克臉，但語氣里有一些上揚，道：「我們公司目前沒有和她同類型的藝人，如果能簽進她，肯定大大提升競爭力。」

  非常公正地為公司考慮了。

  秦意濃再次拋出重量級核彈：「我有意讓你當她的經紀人，你有什麼想法？」

  關菡呆住了。

  這次大約過了十幾秒，她抬起眼眸，認真嚴肅地說：「好。」

  秦意濃總覺得她這氣勢，下一句就是：保證完成任務！

  秦意濃謹慎地向她確認：「關菡，你現在不是我的助理，你如果覺得有為難的地方，完全可以拒絕。」

  關菡：「不，秦姐願意栽培我，是我的榮幸，我也想未來的工作多一些挑戰，我一定會好好帶她。」

  秦意濃腹誹道：挑戰是挑戰，恐怕和你想的不太一樣。

  關菡就這麼被老闆賣了，還感動得替老闆數錢。

  為今之計，秦意濃想：只能相信傅瑜君的人品了。

  據她了解，傅瑜君人品還是不錯的，書香世家，家境也好，如果能促成這段姻緣……

  秦意濃拒絕再想下去了，聽天由命吧。

  如今快一年過去了，秦意濃偶爾在公司迎面撞見關菡和傅瑜君，或是像今天這樣在電梯口偶遇，關菡的表情明顯生動了一些，隱隱能察覺到害羞，看起來有戲。

  親姐妹明算帳，簽約合同里沒有規定要給傅瑜君成立工作室，傅瑜君也沒提出這方面的要求，她又嫌單獨建休息室麻煩，所以她一旦出現在公司，基本都在關菡辦公室。

  秦意濃牽著寧寧，來到關菡辦公室門前。

  寧寧甜甜道：「楊姐姐，傅阿姨在嗎？」

  門口的小助理道：「在的。」她一雙眼睛笑彎了，開始從抽屜里掏巧克力。

  寧寧把巧克力裝兜里，乖巧地道謝，推開了關菡辦公室的門，傅瑜君坐在關菡的辦公椅里，手上在翻閱一本像是合同的文件，唇角含著淡淡的笑意。

  傅瑜君笑容溫秀：「秦總，寧寧。」

  秦意濃把寧寧留這裡，說：「我去開會，你幫我看著點她？」

  傅瑜君：「好。」她招招手，寧寧便朝她跑過去。

  秦意濃又道：「唐若遙來公司了，在她自己工作室，你要是無聊可以去樓下找她，反正關菡也不在。」

  傅瑜君再次頷首。

  秦意濃就不管了，回了趟辦公室，接著便去開會。

  傅瑜君把小朋友抱起來，坐在自己懷裡：「來的時候見到關阿姨了？」

  小朋友點點頭。

  「你都和她說了什麼？」

  寧寧想了想，道：「她今天一見到我和媽媽就笑，我說她竟然會笑，她說她不對別人笑，我說她見你也笑，然後她就走啦。」

  「真棒。」傅瑜君颳了刮小朋友的鼻子。

  寧寧咯咯笑，埋進她懷裡。

  媽媽和媽咪的朋友身上都好香，她可喜歡和阿姨們待在一塊了。

  唐若遙工作室只為她一個人服務，在建立之初，她考慮過效仿一開始秦意濃工作室的模式，也是大多數工作室發展到後期都會選擇的，增加藝人經紀業務，投資、投拍影視劇。

  後來隨著秦唐影視的發展，唐若遙覺得與其分散精力再經營出一家公司，不如和秦意濃共同把秦唐影視做好。秦意濃再精力充沛也有限，唐若遙不想她總是那麼累。

  所以交代完工作室的事，她也上了樓，直奔會議室。

  時間正好，秦意濃剛在自己的座椅上坐好，唐若遙推門而入，極其自然地挑了張空位坐下。

  秦意濃張了張嘴。

  秦意濃右手邊的一位高管眼珠子向右轉，那一排主管便整齊劃一地起身，往下挪了一個位置。唐若遙禮貌地道了聲謝，坐進秦意濃右邊下首第一位。

  秦意濃向她點點頭，正色望向下方，神色睥睨道：「開始吧。」

  唐若遙一隻手托著下巴，看了會兒演示的ppt，提出方案的男經理正慷慨陳詞，她目光悄悄轉向上首的秦意濃，秦意濃到公司會穿得比較職業，今天是一件薄風衣，風衣搭在椅背，裡面是一件湖藍色的襯衣，給人的感覺十分溫柔。

  唐若遙一心二用，眼睛都快黏在秦意濃身上。

  秦意濃一直偏頭望著會議室的投影，認真專注，沒有回頭和她對上眼神。

  再之後，唐若遙眼尖地發現秦意濃耳根慢慢紅了，甚至有向其他地方蔓延的趨勢。

  她今天將長發盤了起來，露在外面的耳朵白皙小巧，臉部和頸部的皮膚都特別白，所以耳朵一紅就特別明顯。

  唐若遙連忙收回視線。

  秦意濃這樣可不能被別人看見。

  熾熱的注視遠離，秦意濃不動聲色鬆了口氣，有些暈乎的腦子重新集中注意力，投入會議中。

  會議結束後，秦意濃牽著唐若遙回辦公室，先把「仇」報了，唐若遙站不住，軟倒在她懷裡，秦意濃順勢摟住她坐到了沙發里。

  唐若遙腹誹：我哪知道你臉皮修煉到這個地步，在大庭廣眾還是會臉紅。

  但她不敢說，說了就要面臨更嚴厲的「懲罰」。

  秦意濃給她調了杯蜂蜜水潤喉嚨，道：「開會內容聽得懂嗎？」

  唐若遙斜她：「小瞧我？」她做了很多功課的好嗎？

  秦意濃抿了抿嘴，說：「我還想你有什麼問題來問我呢，你這樣我很沒有成就感。」

  原來是這樣。唐若遙配合道：「聽得懂，但不是很明白其中的緣由，你和我解釋一下？」

  秦意濃立刻精神抖擻：「你說。」

  唐若遙有心替她分擔公司，秦意濃不會攔著她，當即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不知不覺到了午飯時間，傅瑜君把小朋友送過來，唐若遙邀請她吃午飯，傅瑜君說：「不了，我下午有通告，中午和……咳，一起吃。」

  唐若遙眨眼，明知故問道：「咳是誰？」

  傅瑜君給了她一個「看透不說透」的眼神，笑道：「我先走了。」她邁出一步，折身回來，拉開包包拉鏈，道，「對了，佳人的話劇巡演又開始了，她送了我六張票，讓我分給你們，有空的話可以去捧捧場。」

  唐若遙接過她們一家三口的票，道：「怎麼讓你轉交？」

  傅瑜君說：「我想去話劇舞台鍛鍊鍛鍊，前幾天去找她了。」

  唐若遙把票收好，蹙了蹙眉，又問道：「為什麼是六張？」

  傅瑜君抖了抖手裡的兩張票：「我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佳人怎麼會沒有發現？只有小文以為我是為了你才簽到這裡的。」

  唐若遙忍俊不禁。

  傅瑜君道：「還動不動在群里哭訴我始亂終棄，我懷疑她就是想騙我的紅包。」

  傅瑜君說：「她也不想想，我要真是為了你，秦總不把我活拆了？」

  唐若遙心想：秦意濃有這么小氣嗎？嗯，她真的有。

  傅瑜君將兩張連坐票收回包包里，道：「罷了，就當我為小文交智商稅了。」

  傅瑜君走後，唐若遙在宿舍群里發了個給文殊嫻的專屬紅包。

  【[大吉大利，恭喜發財]】

  文殊嫻點擊領取：【[謝謝老闆]】

  文殊嫻：【你為什麼忽然給我發紅包？是不是和老傅雙宿雙棲，所以對我問心有愧？】

  唐若遙：【……】

  傅瑜君：【……】

  崔佳人：【……】

  文殊嫻：【為什麼都給我發省略號？把話說清楚啊。還有你崔佳人，你為什麼給傅瑜君兩張票只給我一張，同樣是單身狗，憑啥差別待遇？】

  崔佳人忍不住槽道：【你帶誰去？】

  文殊嫻：【陷入沉思.jpg】

  她一沉思便沉思了一天，其他人也沒發消息，彼此都忙，聊著聊著消失是常有的事，幾天後接著之前的話茬，照樣能聊起來。

  文殊嫻依舊在偶像劇里打轉，幾乎把這條路走到了極致，在整個90包括00的兩代小花里一騎絕塵。她不是拿獎最多的，但絕對是賺錢最多的，相伴而來的就是高強度的工作，還有身在大公司，不得不拖飛機帶新人。

  文殊嫻的「黑料」剛出道那兩年黑得差不多了，現在基本就是緋聞女主角，拍一部戲一個疑似戀情，有的是對方捆綁倒貼，有的是公司合作、劇方宣傳手段，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還是個母胎solo，並且口頭說著想談戀愛，真有人示好立刻「莫挨老子」，一心搞事業。

  談戀愛？那是什麼東西？是賺錢不香嗎？還是嗑cp不香？

  十天後的國家話劇院，後台迎來了幾位客人。

  話劇舞台由於是現場形式，所以妝容會比電視劇濃，粉也打得厚，白白的一層。文殊嫻戴著鴨舌帽，染了一頭奶奶灰，沖正坐在化妝檯前的崔佳人大吼了一聲。

  崔佳人嚇得一蹦三尺高，臉上的粉撲簌簌落下來。

  崔佳人：「……」

  文殊嫻叉腰狂笑：「你這粉底質量不行啊。」

  崔佳人險些和她當場掐起來。

  傅瑜君出來打圓場：「殺人犯法，殺人犯法。」

  崔佳人向她身後的幾人打招呼：「唐唐、秦總、寧寧。」

  關菡現在只帶了傅瑜君一個藝人，基本都待在一塊，崔佳人看著關菡，想了幾秒，還是規矩叫道：「關總。」

  關菡極淺地頷首。

  崔佳人的師父走過來，和眉善目道：「佳人，這都是你的朋友？」

  崔佳人道了聲是，便要給他介紹。

  師父笑呵呵的，說：「不用介紹了，我認識，都是很優秀的演員。」說著他目光轉向文殊嫻，笑容一滯，「這位是……」

  文殊嫻：「？？？」合著就不認識她？

  崔佳人在心裡笑瘋了，清了清嗓子，說：「也是一位演員，她叫文殊嫻。」

  師父面上的尷尬一閃而過，道：「挺好，小姑娘長得精神，一看性格就很好。」

  師父背著手走開了。

  一報還一報，崔佳人捧腹大笑，前仰後合。

  文殊嫻想向其他兩位室友求援，結果那倆貨一個艱難忍笑，一個眉眼彎彎，文殊嫻「飢不擇食」，一把摟過寧寧小朋友，伏在她肩頭大哭道：「還是寧寧好，知道心疼人，看看這些大人醜陋的嘴臉，都不覺得羞愧。」

  寧寧摸摸文姨的腦袋，認真地說：「不可以說我媽咪丑。」

  文殊嫻改變策略：「那就是你傅姨和崔姨丑。」

  「她們也不醜的。」

  「那誰丑？」文殊嫻抬起臉，指了指自己，「我嗎？」

  寧寧歪了歪頭：「哭起來的話……」她比出拇指和食指，「一點點。」

  啪嘰——

  文殊嫻整顆心破碎，碎得連渣都不剩。

  寧寧從口袋裡掏出紙巾，輕輕地給她擦去眼淚，說：「這樣就漂亮啦。」又軟軟地親了親文殊嫻的臉頰。

  文殊嫻心又補回來了，她沉默半晌，嚴肅地看向唐若遙：「你介意等寧寧長大後嫁給我嗎？」

  唐若遙：「？？？」

  崔佳人挽起袖子，臉部肌肉抽動，粉再次往下掉：「禽獸啊你！我看你是缺少社會主義毒打。」

  文殊嫻在後台抱頭鼠竄：「開個玩笑嘛，我要找也找小唐斐啊，他都十五了，還帥得一塌糊塗。」

  唐若遙加入追殺大軍。

  傅瑜君湊熱鬧也加入了。

  秦意濃開了手機攝像頭，優哉游哉地錄視頻。

  她扭頭一看，關菡也舉著手機，面無表情地拍攝。秦意濃的鏡頭當然追著唐若遙，就是不知道關菡在看誰。

  離上台還有十分鐘，崔佳人重新補了妝，其他人去了前台座位。

  話劇院的燈光早就暗下了，只開著舞台的兩盞大燈，較之電影院之類的地方安靜許多。一行人低著頭快步進來，落座。

  舞台布置好了道具，背光的地方泛出一種沉肅的樸實。

  話劇和影視劇最不同的地方就是它是直接面向觀眾的，容不得失誤，更不能重來，上了台，就必須把這場戲順順利利地演下去。

  崔佳人已經是小有名氣的話劇女演員，先前出演的《傾城之戀》大獲好評，《傾城之戀》是張愛玲的名作，從白流蘇和范柳原的愛情視角切入，講述了一個既動情又無情的故事。自從搬上舞台，影視、話劇都有不少版本，白流蘇一角珠玉在前，崔佳人沒有去模仿，而是演出了屬於她自己的白流蘇。

  唐若遙在家裡休養的時候沒少看話劇，崔佳人但凡有新劇目她都會自發前去觀看，從中體會了許多。

  傅瑜君拿下白玉蘭獎以後，只接了一部電視劇，去年年底就拍完了，她覺得自己應該停下來充充電，所以找到了一個話劇導演，已經在商洽話劇的事了，順利的話會參加明年的烏鎮戲劇節。

  只有一心賺錢的文殊嫻，還是第一次來現場看崔佳人的話劇。

  崔佳人這次出演的是先鋒派話劇，有些難懂的實驗類型戲劇。崔佳人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紅裙被鼓風機吹得飄揚。

  大部分話劇演員是不戴麥克風的，全憑演員自身的功夫將每句詞、每個字傳遞到每個角落，最後一排都能清楚地聽見。崔佳人台詞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第一排的人感覺尤為強烈，仿佛整個胸腔都跟著共鳴，血液沸騰。

  有的念白頻率極快，但依舊要吐字清晰，一點都不能含混，這考驗的都是演員的功底。

  所以話劇出身的演員，偶爾去拍電視劇，台詞都沒得說。

  同時，話劇表演非常消耗體力，除了台詞還有走位。崔佳人整整演了兩個小時的話劇，謝幕的時候，第一排的人能看到她劇烈起伏的心口，異常紅潤的臉頰，下頷滴落的汗水。

  全體演員手牽手鞠躬呈九十度。

  台下掌聲雷鳴。

  最後有個合影環節，演員們背對觀眾，高高地舉起自拍杆，秦唐二人同時抬手將寧寧的臉擋住。

  咔嚓——

  演出圓滿成功，話劇院官博將這張照片po上了網，人均八倍鏡的網友們放大圖片，發現了寶藏。

  【kswlkswl第一排坐的都是什麼神仙！！！】

  【昨晚我就在現場，原來我曾經離幸福那麼近過……】

  【秦唐一家三口，文殊嫻和傅瑜君，那個坐在傅瑜君旁邊的白衣服女人是誰？路人還是？】

  【傅瑜君的經紀人，怎麼哪都有她？[白眼]】

  【本405宿舍粉落淚，畢業四年了，還是會一起去看姐妹的話劇，一宿舍整整齊齊】

  【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秦唐給女兒擋臉嗎？蘇死我了，我現在去投胎成為她們的女兒還來得及嗎？】

  【你現在去做夢就來得及】

  文殊嫻直觀地感受到了自己和崔佳人的差距，她雖然掙得盆滿缽滿，但也不想一輩子在偶像劇打轉，更不現實。高負荷的工作讓她的演技自入行以來，始終沒有得到大幅度的提升，有如今的人氣和擁躉，全靠同行襯托。

  反觀唐若遙和傅瑜君，一個年紀輕輕影后獎盃拿到手軟，另一個在正劇挑大樑，白玉蘭後準備挑戰飛天獎，目標是大滿貫。

  唐若遙的老婆更不用說了，看一眼她都覺得被秦意濃的光環閃瞎眼。

  她們倆今年年底還要拍中外合作的《武則天》，到時候她還在演偶像劇，唐若遙已經走出國門。

  ……太丟人了。

  文殊嫻丟不起這個臉。

  文殊嫻食不知味地放下筷子。

  桌上有說有笑的幾人好一會兒才發現她格外沉默，405三人互視一眼，派出成熟穩重老傅親代表發言：「怎麼了？」

  文殊嫻兩隻手捂住臉，從指縫裡露出眼睛，哼哼唧唧地道：「我是不是很沒有出息啊？」

  傅瑜君不解：「為什麼這麼說？」

  文殊嫻拿下一隻手，手指頭挨個兒指了她們仨一圈，再指指自己，嘆了口氣。

  傅瑜君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在說這個，沒出息倒不至於，但你被越甩越遠是真的，除非你真的只想賺錢，不想有更高的追求。」

  唐若遙剛想張嘴，秦意濃給她餵了塊剔好刺的魚肉，她先將魚肉咽下，又喝了口秦意濃端過來的湯，秦意濃投餵上癮，唐若遙根本沒法說話，她沖女人作了個可可愛愛的討饒表情，秦意濃笑著放過她，唐若遙方找著空隙開口：「近年我們拍的電影電視，我和老傅會互相找來看，有空也會去看佳人的話劇。」

  崔佳人舉手：「我也是。」

  傅瑜君抿了口水，淡聲補充：「除了你的。」

  忠言逆耳利於行，真正的朋友不該只說好話。

  文殊嫻長久地沉默。

  志同道合，方為朋友。2014級表演明星班的明星宿舍，不是僅僅憑藉插科打諢便能維持友誼的，是建立在對表演事業的共同熱愛、對表演藝術的至高追求上。

  顯然，文殊嫻已經逐漸偏離其他人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