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意濃起了個大早,親自出門去買早餐。
唐含章只能吃流食,唐若遙讓她帶個肉末粥。至於她自己,照著她的來一份同樣的就行。
秦意濃進病房前,在醫院的洗手間整理了一番形容,手指沾了水,把鬢角的碎發弄得服服帖帖,神采煥發地敲開了病房門。
唐若遙過來開門,見到站在門口的秦意濃微微一怔。
秦意濃穿了件長款的米白色風衣,底下是修身長褲,搭一雙皮質短靴。遠山青黛,目如秋水,顯得整個人氣質溫和又乾淨,尤其是唇角含著的一抹淡笑,像是一塊溫潤內斂的美玉。
「叔叔在嗎?」秦意濃彬彬有禮地問道,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讓病房裡的唐含章聽到。
唐若遙再次打量她一眼,往裡讓出通道:「在,他醒著。」
秦意濃頷首,笑容越發斯文。
唐若遙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一隻大灰狼披上了純善的羊皮。
唐若遙接過她手裡帶來的早餐,放到桌子上。
而秦意濃隨著她進來,向病床上的唐含章問安:「叔叔早上好。」
唐含章依舊是看著她不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秦意濃的錯覺,唐含章的眼神比昨日更幽深了些。
「叔叔今天感覺好點了嗎?」
唐含章點點頭。
唐若遙從袋子裡將秦意濃買的粥拿出來,一次性蓋子揭開,病房裡的消毒水氣味便被撲鼻的粥香掩蓋,唐若遙笑著對唐含章道:「爸,這是秦意濃特意給你帶的早餐。」
唐含章面無表情地想:一碗粥就想娶我女兒?
但唐含章為人知禮,便朝秦意濃笑了笑。
秦意濃受寵若驚,差點兒沒忍住咧嘴笑開。
她忙清了清嗓子。
唐若遙餵唐含章吃粥,秦意濃沒事幹,左右看了看,拿了幾個蘋果去衛生間,洗乾淨放在果盤裡,然後她坐在窗邊用水果刀削皮。
唐含章眼珠朝那邊斜了一下,唐若遙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父女倆對視了一眼。
唐若遙抿唇笑。
唐含章眼底則閃過一絲無奈。
女大不中留啊。
秦意濃將長長的一截蘋果皮抖落在垃圾桶里,走過來,目光匆匆在唐含章身上掃過一眼,接著便定在唐若遙身上,不敢偏離一分一毫:「叔叔能吃水果嗎?」
唐若遙說:「能,最好榨汁。」她抬了抬下巴,病房裡就有榨汁機。
秦意濃又去清洗榨汁機。
衛生間傳來水龍頭的水聲。
唐若遙小聲對她爸說:「你太嚴肅了。」
唐含章挑眉。
這還叫嚴肅?是她自己膽子小,看都不敢看自己。
唐若遙撇了撇嘴。
昨晚她掐頭去尾地把她和秦意濃的故事講了,唐含章又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一言不發。他身體沒恢復,唐若遙更不能逼他開口說話,所以到現在她也摸不准唐含章到底是什麼態度。
不過看起來應該不是沒有希望,如果他真的反對的話,估計連病房都不讓她進了。
唐若遙想到這裡彎了彎嘴角,單手撐著下巴,喜滋滋地問唐含章道:「爸,我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
唐含章朝天翻了個白眼,立刻緊緊閉上眼睛。
唐若遙:「……」她輕輕地用指尖戳了一下唐含章的肩膀,「爸,你怎麼這樣啊?」
秦意濃拿著洗淨的榨汁機內膽出來,見唐含章閉著眼,以為他睡了,她低頭看看盤子裡削了皮的蘋果。不是吧?表現機會又沒有了?
唐含章吃飽了,順勢就睡了。
秦唐二人開始吃早餐,蘋果直接切塊分了,榨汁機聲音不小,秦意濃怕吵到唐含章。
午飯和晚飯都是關菡去買的,秦意濃在病房裡待了一整天,期間唐含章醒過好幾次,秦意濃能感覺到岳父打量的視線,她也在唐若遙的安撫下,儘量保持住了鎮定。
秦意濃大老遠來一趟,唐若遙不可能一直讓她陪自己待在醫院裡,翌日便帶她出去轉了轉。上回去的小學,這次去的中學。
中學後門是開著的,秦意濃和她手牽手走在空曠的校園裡,時不時地回頭看一下。唐若遙問她看什麼,秦意濃說擔心會突然跑出來一個保安。
唐若遙哈哈大笑。
保安沒碰到,倒是碰到了一個老師。學校有教職工宿舍,有的老師過年期間不回家,便留在學校。那女老師從前面走過來,離她們越來越近。
秦意濃拔腿想跑,唐若遙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在女老師走過來的時候,主動問好道:「老師好。」
女老師一愣,道:「你們好。」
唐若遙淡笑道:「我以前是這裡的學生,趁著過年回學校看看。」
女老師點點頭,亦笑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畢業的?」
唐若遙說:「三年前。」
她在學校里沒有戴口罩,只用圍巾遮住光潔如玉的下巴,眉眼漂亮非常,女老師細細端詳她幾眼,神色微動,道:「你是唐若遙?」
這次驚訝的輪到唐若遙了。
「您怎麼知道?」
女老師勾了下耳發,笑道:「我和你們班主任廖老師在一個辦公室,你讀書的時候就老是聽他提起你,說你文化課成績特別好,是沖清北的好苗子,但是非要考表演學院,把他給氣的,一天要罵你三遍。」
唐若遙所在的理科班班主任廖昌輝是個嚴肅的中年人,表演專業的藝考要考語言、聲樂、形體、朗誦、表演等等,要求很高,唐若遙天資再高也不能兼顧文化課和專業訓練,隨著訓練強度的增加,專心備戰藝考,成績不可避免地下滑,最後高考只過了普通985的線。當然,在眾多文化課糟糕得一塌糊塗的藝術生里,依舊一騎絕塵。
高考後的謝師宴,唐若遙記得廖昌輝喝得微醺,用力拍著她的肩膀說:「能有自己的目標,並達成它,很好。」
原來念書的時候他一天要罵自己三遍麼?
唐若遙低頭摸了摸鼻子。
女老師走後,唐若遙帶秦意濃到了自己以前的班級,現在門上的銘牌寫著高三一班,恰好是三年一個輪迴,今年六月,這一批學子就要踏上高考的戰場。
教室門上了鎖,唐若遙扒在窗戶往裡看桌椅板凳,和擦得乾乾淨淨的黑板,嘆道:「好想回到高中時代啊。」
「還想高考一次?順便再參加一次藝考?」秦意濃揶揄道。
無論是高考,還是首都戲劇學院表演系的藝考,都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別人過一座,唐若遙要過兩座。偏偏兩座橋都過得漂漂亮亮。
「不了不了。」唐若遙立刻道,「我還是上大學吧。」
秦意濃輕笑出聲。
兩人趴在走廊的護欄,從上往下,眺望遠處綠草如茵的操場。
風拂過,樹葉簌簌而鳴。
唐若遙突然記起一件事,她偏頭道:「我記得你好像參加高考了,分數還可以,怎麼一點準備都沒有地直接進娛樂圈了?」
如果早有志向,應該和她一樣參加藝考吧。
秦意濃嘖了聲,道:「說起來還要怪我姐姐。」
唐若遙:「哈?」
一片樹葉落下來,被風吹著打著旋兒往這邊飄,秦意濃伸手接住那落葉,捏在手裡,沒好氣道:「誰讓她跑那麼遠去讀書,還一去不回,過年都見不到她。我要是老老實實念大學,以後進普通公司當個小職員,連張出國的機票都買不起。」
秦意濃鬆開手,指尖夾著的那片落葉從樓上飄飄墜下。
她仰了仰臉,閉上眼睛道:「當明星多好,錢多得花不完,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什麼時候去什麼時候去,我想去,包架專機都可以,誰知道她又回來了,呸,白瞎了我這麼多年的努力。」
唐若遙:「哈哈哈哈哈。」
秦意濃沒笑。
唐若遙去握她手腕,秦意濃睜開眼的瞬間,唐若遙捕捉到她眸底一閃而過的盈盈水光。
秦意濃聲音低了低,道:「如果我當年沒有進娛樂圈……」
她就不會進那家吃人的經紀公司,不會被壓榨得體無完膚,不必在眾多的應酬里學會曲意逢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會千夫所指,不會得罪黎益川,不會以命作賭,不會發生後面一系列的事情。
同樣的,她也不會遇見唐若遙。
秦意濃忽然釋然地笑了。
如果這是老天爺給她的一場艱難考驗,通關獎勵是唐若遙,那麼她甘之如飴。
秦意濃側身,背靠著走廊的廊柱,向她的唐若遙招了招手,唐若遙已經與她心有靈犀,張開雙臂抱住了她的腰。秦意濃的手落在她背上,下巴枕著女孩的肩窩,舒適地嘆了口氣。
她想,自己應該不會再做噩夢了。
唐若遙本想再去看看班主任廖昌輝,但她和秦意濃還沒有公開,名正言順的身份也沒有,對方接受情況也一無所知,索性將這事延後,或者等秦意濃回京,她再單獨去探望。
下午接了高中同學的電話,問她在不在家,想約她出去逛街吃飯。
唐若遙不想去,但秦意濃讓她答應。小姑娘家家的,就應該打扮得漂漂亮亮,和三五個好友在外面壓馬路,享受大好青春。
只是秦意濃聽著她和高中同學的通話,覺得她們倆之間即使只差七歲,生活卻是天差地別。
高中同學?秦意濃感覺這快是上輩子的事了,高中畢業照都不知道扔哪兒去了。
而唐若遙不同,她在學校里走著,還有老師認出來她是前兩年光榮榜上張貼著的那個學生。
人和人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秦意濃頗為鬱悶。
唐若遙掛斷電話,道:「我送你回賓館?還是你想去醫院陪我爸?」
後一個選擇,讓秦意濃本能地打了個哆嗦。
但秦意濃是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現在唐含章是擋在她和唐若遙之間的最後一關,她焉有不敢直面之理?
風蕭蕭兮易水寒……
秦意濃視死如歸道:「我去醫院!」
唐若遙心疼道:「……不想去咱就不去哈。」
秦意濃堅決道:「不行!必須去!」
唐若遙兩手捧住她的臉,在她唇上輕輕地印了一下。
秦意濃伏在她肩上,嗚嗚道:「我好怕。」
唐若遙清了清嗓子,用力忍住笑,道:「不怕,咱不去了。」
「去!」秦意濃霍然道,「必須去!誰也別攔著我!」
半個小時後。
秦意濃在病房門口摳牆。
唐若遙沒催她,立在一旁耐心等待。
唐若遙從包里翻出一把指甲鉗,替秦意濃修剪好摳牆摳劈了的指甲,磨平,神情無奈地看著她。秦意濃把手揣進兜里,深吸一口氣,道:「我們進去吧。」
唐含章恰好醒著。
江雪珍老是在唐含章這裡受氣,乾脆不來了,現下只有一個護工在。護工幹了上午秦意濃沒來得及乾的活,剛從榨汁機里倒出來一杯獼猴桃汁。
護工見她們倆來就出去了。
秦意濃盯著那杯放在桌子上的獼猴桃汁躍躍欲試。
唐若遙朝秦意濃遞了個鼓勵的眼色。
秦意濃大著膽子,借花獻佛,將那杯獼猴桃汁端到病床前,插了根吸管:「叔叔。」
唐含章喝了一口,和顏悅色地說:「謝謝。」
唐若遙和同學約的時間快到了,挎著的包都沒放下,道:「爸,我同學約我出去逛街,你有什麼事叫秦意濃就行。」
唐含章:「哪個……同學?」
唐若遙:「譚詩雨。」
唐含章點頭。
唐若遙看向秦意濃,兩人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唐若遙笑道:「那我走啦?」
翁婿倆同時道:「去吧。」
唐若遙唇角弧度加深,挎著包包走了。
留下秦意濃獨自面對老丈人,唐含章脾氣溫和,哪怕他目前面部肌肉的控制還不算特別自然,但給人的感覺依舊如沐春風。
唐含章自己就著小桌板看書,用不著秦意濃。
秦意濃在床頭守了會兒,覺得自己還是表現得自然點好,於是她就像先前陪護秦露濃那樣,自個兒在沙發里翻著帶過來的書。
兩人時不時地用餘光注意一下對方,倒也寧和靜好。
唐若遙發來消息:【我和同學見到面了,你怎麼樣?】
秦意濃用書擋著,從上方探出一個攝像頭,把神情專注的唐含章拍了進去,然後迅速滑下來,打字道:【你的爸比】
【那你呢?】
【我也在沙發看書】
【恭喜,我爸喜歡愛看書的人,你這波應該刷到好感了】
秦意濃不太相信岳父的好感這麼容易刷,但仍舊忍不住喜上眉梢,振奮萬分地打字道:【我會繼續努力的!】
唐若遙給她發了個[飛吻]的表情包。
沒等她回復,下一條消息立刻跳了出來:【同學催我了,待會說】
唐若遙雖寡言少語,但性格並不孤僻,在高中時代也交了幾個好朋友,隨著距離和時間的拉遠,彼此的聯繫不再密切。但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是很玄妙的東西,譚詩雨把幾個玩得好的高中同學都約了出來,聚在一起後三言兩語便消除了隔閡感,五個女生約等於五千隻鴨子,話多得說不完。
「唐唐?」
「……」
「唐唐?」
「嗯?」唐若遙如夢初醒,睜著雙茫然的眼睛看過去。
譚詩雨披肩長發,大冬天的光腿穿小裙子,乃是個非常有膽色的人物。她叼著嘴裡的吸管,道:「你想什麼呢?一路上心不在焉的。」
唐若遙揣在兜里的指尖撫了撫溫熱的手機屏幕,道:「沒什麼。」
譚詩雨美目一眨,道:「我剛看你笑得挺開心,是不是想男人了?」
這是絕對沒有的事,唐若遙理直氣壯:「當然不是。」她想自己女人了。
幾人嘻嘻哈哈,聊到有沒有對象的問題。
其餘四個人,兩個有兩個沒有,她們都說完了,齊刷刷看向唐若遙:「你有沒有談戀愛?」
唐若遙手裡也捧了杯飲料,不過是熱牛奶,她端起來抿了口,看起輕描淡寫,實則唇角弧度上翹,不乏得意:「有啊。」
「哇!」一群人都炸了。
唐若遙撲哧笑道:「幹嗎?我不能談戀愛嗎?」
一個女生道:「不是啊,我們只是驚訝什麼樣的人才能入你的眼?」
另一個女生也道:「以前你在我們一中可是風靡萬千少男,多少男生給你寫情書塞小紙條,每次課間,我們班門口的走廊圍得水泄不通,都是來看你的男生。」
唐若遙無語道:「哪有那麼誇張?」
譚詩雨道:「就是有那麼誇張,你不喜歡他們當然沒注意到了。哎,你記不記得高二那年,高三年級有兩個學長為你打架的事。」
唐若遙:「???」
譚詩雨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那次你不小心掉了食堂的飯卡,被高三的一個男生撿到了,那叫一個欣喜若狂,他送還給你的路上,被另一個男生截了,然後兩個人就打起來了。」
唐若遙:「……」
譚詩雨說:「後來那張飯卡被一個女生送回來了。」
唐若遙方露出一點恍然神色,道:「這個我記得。」誰知道她的飯卡曾經命運這麼曲折過。
幾人聊了會兒舊事,忽然互視一眼,齊齊望向她,目光如炬,異口同聲道:「所以你到底和誰談戀愛了?」
「年齡。」
「名字。」
「職業。」
「或許還有收入?」
唐若遙差點被一連串的質問問蒙了。
她定了定神,答道:「年齡二十七,名字和職業不能說,收入比我高。」
譚詩雨懟了她胳膊一下,道:「太不夠意思了吧,要不我們和你交換?」
唐若遙還沒來得及拒絕,另一位有男朋友的女生道:「我們的男朋友那麼挫,怎麼配換絕世帥哥的照片?」
譚詩雨:「哈哈哈哈姐妹大可不必!」
唐若遙是絕不會現在透露的,她神神秘秘地一笑:「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譚詩雨最快反應過來,道:「對哦,你現在可是明星了,以後戀情公布可是要昭告天下的。大明星,走前給我們簽個名唄?」
唐若遙老神在在道:「好說,好說。」
「走,逛街去!」三個兩個地互相挽著胳膊,有說有笑朝商場去了。
試了幾圈衣服,譚詩雨開玩笑道:「以後再也不跟唐唐出來買衣服了,同樣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是仙女,穿在我們身上就是土鱉。」
一個同學道:「土鱉太難聽了吧,好歹叫甲魚吧。」
另一個同學咽了咽口水道:「想喝甲魚湯。」
幾人笑作一團。
年輕人就是洋溢的青春本身,不管高矮胖瘦,她們釋放出來的光彩和笑聲,讓店裡的其他人都會心一笑。
唐若遙站在試衣鏡前,身上是件白色的短款羽絨服,非常挑皮膚,唐若遙臉小膚白,駕馭得遊刃有餘。她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秦意濃。
秦意濃:【好看,買!】
唐若遙:【每件你都這麼說】
秦意濃:【因為你穿什麼都好看】
唐若遙還在打字,秦意濃下一條消息又回過來:【當然,不穿的時候最好看】
唐若遙十分想問一句,你那時候就只剩下閉著眼哼哼唧唧的份了,哪來的精力注意我好不好看?但她臉皮薄,猶豫半天也沒發出去。
秦意濃這廂越來越過分:【姐姐想要你,你給不給?】
唐若遙:「……」
她臉頰驀地一冰,第一時間將手機屏幕扣住收進兜里,心頭一跳,抬眸冷冷道:「有事?」
譚詩雨被她眼中迸射出來的寒光嚇了一跳,不由退後半步,道:「沒事,我就是看你的耳朵和臉特別紅,所以……」
唐若遙神色放緩,溫聲解釋道:「試的這件衣服有點熱。」
譚詩雨道:「我正好怕冷,我試試?」
唐若遙將羽絨服脫下來,遞給她:「嗯,你試試吧。」
唐若遙坐在休息的沙發里,抬手揉了揉自己滾燙的耳朵,重新掏出手機,兩手端著,斟酌了一番,勾唇打字道:【有本事你別只在嘴上說啊,光說不練假把式,你是不是不行?】
病房裡。
唐含章只見原本坐在沙發里的秦意濃霍然站了起來,一副火冒三丈的樣子。
按照她方才那副止也止不住的笑容,應該是在和自己女兒聊天,突然又這麼生氣是為哪般?看她鼻孔里都要噴出火來,將來不會有家暴傾向吧?
她家大業大的,唐若遙嫁過去無依無靠,萬一……
唐若遙專門往秦意濃炸點丟炸彈,要不是秦意濃現在在病房插翅也飛不過去,她非當場把這膽大包天的小崽子給辦了不可。
小兔崽子!
秦意濃氣得在房間裡來回踱了幾步,沒注意尊敬的岳父大人越來越幽深的眸子。
唐若遙在老虎頭上可勁拔毛,把老虎氣得夠嗆,心滿意足地收起了手機,繼續買衣服,吃東西,逛街,吃東西,然後各回各家。
唐若遙給秦意濃打包了份章魚小丸子,還有一份冰飲,帶去醫院。
她推門而入。
坐在沙發里的秦意濃抬起眼帘,眸光里閃過什麼危險的訊號,迅速斂去,和往常一樣,落落起身,淺笑道:「回來了。」
唐若遙把小吃放在桌上,招呼她過去吃。
秦意濃滿腦子吃了面前這個人,哪有閒心吃章魚小丸子,她吃了一個,以馬上又要去錄製真人秀,不能再隨便吃熱量高的東西為由,都讓給唐若遙吃。
唐若遙從下午吃到晚上,哪怕一直在走路消耗,還是覺得有點飽。但她不喜歡浪費糧食,硬撐著吃下去了,她揉著自己的胃部道:「好撐。」
秦意濃別有深意道:「待會就消化了。」
唐若遙腦海中掠過一個念頭,快得抓不住,索性不去想了。
還有一杯冰飲。
唐若遙搖頭道:「真的喝不下了。」
秦意濃探手摸了摸飲料的杯身,很冰,她讓關菡把冰飲拿在手上,道:「待會兒我喝。」
唐若遙奇怪道:「你不是不碰這些了麼?」
秦意濃道:「你也喝。」
唐若遙聽不懂了:「到底是你喝還是我喝?」
秦意濃笑了笑,卻不再說了。
她怕唐若遙純潔無污染的小心靈要被她嚇死,還是實踐告訴她吧。
唐若遙說:「我去個洗手間,然後我送你回賓館。」
秦意濃:「去吧。」
她沒注意,唐含章卻注意到了,秦意濃看著唐若遙背影時露出的狐狸一樣狡猾的笑容,轉瞬即逝。
唐若遙洗了手出來,道:「爸,我出去一趟。」
唐含章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她身邊貌似端莊的秦意濃,就像眼睜睜看著羊入虎口,那隻羊還傻乎乎的一無所知。
「要不……然……」唐含章斷斷續續地艱難吐字道,「讓她……住這……里……吧?」
好歹在他眼皮底下,能看上一二。
明天秦意濃就得飛回去,今晚必須休息好,不待秦意濃回答,唐若遙便替她決定道:「不用了爸,賓館不住也要收錢的,一晚上好多錢呢,我送完她,很快就回來。」
唐含章知道勸不住,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唐若遙像之前一樣,將秦意濃送到醫院門口,給了整了整衣領,正要交代些注意安全之類的話,秦意濃一把攥住她纖白的腕子,牽著她朝馬路對面走去。
唐若遙:「哎?」
秦意濃說:「有點事,你和我回酒店一趟。」
唐若遙哦聲,乖乖跟著了。
到了房門口,秦意濃接過關菡手裡的冰飲,將她擋在外面,道:「你出去玩會兒,我給你打電話你再回來。」
關菡垂眸:「是。」
秦意濃將那杯冰飲放進冰箱裡,保持低溫。唐若遙還站在客廳中央,一副等著她說事的單純模樣。
秦意濃唇角微勾,心道:我今晚就讓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行不行你們說了算,大聲一點,秦意濃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