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奇異人生

  風乍起。

  四面青草微伏。

  黎夢這段時間把別墅打掃得很乾淨,家裡看不到垃圾,窗簾也都拉開,透風透亮,不再那麼暗沉。

  聽了陸文的話,她錯愕了片刻。

  有關名字這事,她從來沒認真想過,只是當時腦子裡突然就冒出了這個名字。

  現在想來,其實也說不出個原因。

  畢竟她在那之前,連姓陸的人都沒見過幾個。

  「當時……或許只是突然想到這個名字吧。」

  黎夢仔細回想一遍,同時看了看自己的記憶晶片。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似是遺忘了什麼。

  「我想看一看你的數據。」陸文說道。

  「可以。」

  陸文從來沒讀取過黎夢的數據。

  無論是她的死亡,還是後來她復活。

  兩人的手輕輕相握。

  數據傳輸開啟。

  ……

  仿佛是沉睡了很久。

  往事被虛無縹緲的柔風吹走。

  陸文覺得自己渾身乏力,四肢都不聽使喚。

  他像是躺在一艘小船上,在平靜的大海上隨處飄蕩,又像是在夏季的大榕樹底下乘涼,周圍樹影婆娑。

  「嘟……」

  「嘟……」

  某種聲音在耳畔響起。

  他漸漸有了知覺。

  那像是招魂的搖鈴,又仿佛寧靜的低語。

  陸文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帘是一片白色。

  這是一個病房。

  單獨的病房。

  並沒有別的病人。

  病床右側是房門,左側則是一扇玻璃窗,外面正是夏季,耳畔是蟬鳴與麻雀的叫聲。

  淡藍色的窗簾在溫暖的夏風中輕輕晃動。

  陽光透過半開的玻璃窗照進來。

  方才聽到的「嘟嘟」的聲響,來自病床旁的一台儀器。

  這個病房內不止一台機械儀器。

  有一台十分怪異的機器,上面正閃爍著一條條字符串,字符串里包含著一些中文名字。

  黎夢、黃良、方舟……

  陸文從床上坐起來,他覺得頭有些痛,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湧入腦海,但又隔著一層面紗,模糊而朦朧,遲遲無法變得清晰。

  他注意到自己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

  有胃管,也有輸液的,還有的則直接插在腦袋上,針頭貌似已經進入了顱骨內部。

  「吱呀……」

  病房的門突然開了。

  一個小護士走進來,手裡的盤子上是一些醫療用具。

  她尚未走近,看著坐起身的陸文,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你醒了?」她驚訝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什麼奇蹟。

  「怎麼?」陸文看著她。

  「你已經昏睡兩個多月了。」

  「是嗎?」

  陸文若有所思。

  帶著胃管說話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

  他準備自己動手拔出來。

  那個小護士急忙制止了他,並且立刻通知了負責這裡的醫生。

  沒多久。

  病房的門被陸續推開。

  陸文很快就被一群穿著白大褂的包圍起來了。

  隨後便是各種身體檢查,詢問感受……

  確定陸文一切正常後,這些醫生終於幫他把渾身上下的各種管子拔了下來。

  「不得不說我很驚訝,你已經昏迷了兩個多月,醒來後精神居然這麼好,看來新的治療儀器有效果了。」

  「什麼儀器?」

  「就是你病床旁的這台……」

  醫生為陸文詳細解釋。

  這是台才研發出來的治療儀器,目前還在試驗階段。

  主要針對的是長期昏迷的患者,也就是植物人這種,刺激他們的大腦內部,或許有一定可能使他們可以在昏迷狀態下進入一個虛擬的世界。

  如果他們在那個世界受到的刺激足夠大,就有醒來的希望。

  「我們有這種科技?」陸文皺眉問道。

  「其實一開始也都不確定,這東西都還在試驗階段,你就是自願試驗的對象之一。」

  「我?」

  「是你的家人,他們在實驗名單上簽署的名字。」

  陸文想認真思索一下,但很快覺得頭部有些隱隱作痛。

  他在昏迷之前,這個世界貌似還沒有這種頂尖的治療儀器,連消息都不曾放出來過。

  這位醫生接著又說道:「其實就算你家人沒有簽署協議,當這種儀器通過試用階段,獲得成功後,我們也會首先給你用上的,你現在的身份很特殊。」

  「什麼身份?」

  「你的病,從來沒出現過的一種病症,兩個多月前,我們就決定用你的名字來命名這種病了。」

  「這種病有什麼特殊的嗎?」

  「準確的說是這種病導致你的細胞出現了某種特殊病變,現在你體內的細胞趨近無限分裂,端粒沒有縮短,就如同癌細胞那般,永生不死,換句話說,你……你承載了全人類永生的希望。」

  「這麼特殊嗎?那我自己豈不是就接近永生了?」

  「不……這個不好說,還有待研究,目前研究進度很緩慢,才開始不到兩個月。」

  陸文聞言,轉頭看了眼病床旁的那台儀器。

  上面閃過的一些熟悉的名字會讓他感到一陣頭痛。

  既然已經醒了,也就沒必要繼續待在這裡,於是他問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你這個病……如果你感覺身體沒問題,現在就可以出院,這個我們不會阻攔,全看你的意願。」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接著說道:「但我建議你還是在這裡多休息幾天,觀察一下後續情況。」

  「也行。」

  陸文同意了。

  眾醫生再次檢查後就紛紛離開了,給他一點安靜的空間。

  陸文嘗試站起來走幾步。

  可以走,只是躺了兩個月而已,而且經常有人給他做關節與肌肉的熱敷以及揉捏,不至於這麼快就萎縮。

  那個小護士依舊在病房裡,她看了看時間,問道:「午飯時間了,需要我給你帶一份飯嗎,醫院的工作餐。」

  「我家人都不在這裡嗎?」

  「他們……他們支付了一筆費用後,就把你交給我們了。」

  陸文點了點頭。

  在自己的記憶中,和家人的關係確實挺平淡的。

  「那就麻煩給我帶一份吧。」

  沒一會。

  那個小護士帶著一份盒飯回來了。

  兩葷一素,還有個小塑料碗裝的紫菜蛋花湯。

  陸文道了聲謝,接過盒飯。

  送來盒飯後,小護士便離開了。

  病房裡又只剩下陸文一個人。

  他打開盒飯上的透明塑料蓋子。

  「聞起來還是挺不錯的。」

  陸文拿起筷子,剛想嘗一嘗。

  他突然恍惚了片刻。

  聞起來?

  嗅覺?

  似乎是那個虛擬世界的經歷,讓他覺得嗅覺很寶貴。

  那種聞不到味道的感受,確實讓人很不舒服。

  陸文嘗了口第一個葷菜。

  味覺也有了。

  這是個令人驚喜的感受。

  但他發誓。

  這絕對是世界上最難吃的菜,不會再有更難吃的了。

  然後陸文嘗了嘗第二個葷菜。

  於是他前一個誓言就這麼被打破了。

  ……

  吃過飯。

  陸文走出病房。

  他發現自己這個病房的位置很特殊,似乎少有人來。

  走廊上很清冷。

  燈光與牆壁塗料都是病態的蒼白。

  空氣中也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陸文轉頭看了眼自己病房房門上的數字。

  【9】

  很普通的數字。

  但又不太普通。

  在這種地方,一般的房間編號前面都應該有樓層數。

  他的房間在走廊盡頭。

  更裡面就是一堵牆了。

  陸文緩緩向著走廊另一邊走去。

  走廊兩側同樣是一些標註了數字的病房。

  【8】

  【7】

  【6】

  【……】

  兩邊是對稱的。

  兩側各有五個病房。

  陸文來到走廊出口,靠近大廳。

  在他的右側一個病房,房門上標誌著【0】這樣的數字。

  這個數字與別的數字不太一樣。

  別的,包括陸文房門上的【9】,都是白色的。

  但這個【0】字呈現出暗紅色,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

  第一眼看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陸文又恍惚了片刻。

  腦子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攪動,在燒灼著他的神經。

  他站在這個房門口,集中精神注視了很久,直到自己的腦子實在是相當不舒服了,才移開了目光。

  之前在病房裡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層樓是九樓,這棟大樓最高的一層。

  九樓大廳同樣沒人。

  冰冷。

  死寂。

  空空蕩蕩。

  大廳對面是另一條走廊。

  也是一樣慘白的顏色。

  大廳一側是兩部電梯,電梯旁則是樓梯。

  綠色的安全通道標識時亮時暗。

  電梯的數字一直在【0-8】之間徘徊,似乎這棟樓根本就沒有第九層。

  陸文向著對面的那條走廊走去。

  空寂的大廳迴蕩著他的腳步聲。

  剛走了幾步。

  陸文就停下了。

  「似乎有別的腳步聲?」

  他回頭看了看。

  身後依舊是他自己病房所在的那條慘白走廊,沒有人影。

  大廳的電梯與一側的樓梯也並沒有人上來的跡象。

  陸文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就繼續前進。

  「這條走廊到是挺長的。」

  陸文站在走廊入口看了看。

  兩側同樣是病房。

  一間間很整齊。

  但房門上並沒有編號,而是簡單的一個字符【×】。

  這個表示否定的字符也是暗紅色。

  仿佛凝固的鮮血。

  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看起來十分顯眼。

  放眼看去。

  這條長長的走廊兩側病房的房門上都是這種暗紅色的符號。

  走廊盡頭是向左與向右的通道。

  陸文看了眼頭頂時不時閃一下的燈管,隨後踏出了這條走廊。

  左腳剛邁入。

  他便又恍惚了瞬間。

  眼前的世界似是模糊了,那些房門與燈管重重疊疊,像是有了生命,在晃動著,侵蝕他的腦海,看著有些眩暈。

  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陸文皺起眉頭,儘量讓自己眼前所見清晰一點。

  他緩緩向前邁步。

  才剛走了沒兩步,身旁就傳來了某種低鳴,很刺耳。

  仿佛有萬千根鋼針在刺激著他的大腦。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不得不靠在一個房門邊。

  陸文一手撐著房門,一手按著腦袋。

  他儘量彎著腰。

  這樣感覺能好受一些。

  頭頂的燈光又閃爍了一下。

  陸文現在還不能直起身來,脖子彎曲,低著頭,眼睛只能看著走廊的地面,地面很光滑。

  他嘗試著直起身子。

  但那種劇痛瞬間又襲來,主要是頭痛,加倍的痛苦,仿佛整個腦子都要裂開了。

  像是有人拎著一把鋸子,在一點一點鋸開他的顱骨。

  視線又重新回到地面上。

  但這次的地面上,多了些東西。

  暗紅色的液體。

  粘稠。

  緩緩從陸文靠著的這個房門的門縫裡流淌出來。

  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翻湧。

  「咔嚓……」

  房門居然緩緩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