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張獻忠遣李定國,義軍攻襄陽
「天冷得很,父帥小心著涼了。」張定國提醒了句,將帳內掛著的一件大棉襖遞了過去。
張獻忠隨手將褲帶重新系好,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捋了把絡腮長須,笑道:「老子現在心裡熱得很,帳里又有好炭火,凍不著!」
不過他並沒有拒絕張定國的好意,又順手把棉襖胡亂披上。
「父帥叫我來作甚?」
張定國與張可望、張文秀、張能奇四人被張獻忠收為養子後(都改姓張),十餘年來隨他走南闖北,在河南、湖廣、四川繞了不止一兩圈。
再加上張獻忠老營中陝西人不像李自成營中那麼多,張定國平日裡說話陝西口音並不重,反而更接近北京官話。
便連張獻忠也是如此。
聞言,張獻忠拿起旁邊一塊冷了的烤肉,邊嚼邊道:「探馬在宜城西邊截住了幾個官軍信差,恰好是楊嗣昌那老倌兒派去襄陽的信使。
令牌、文書皆在,上面還蓋了他的關防大印。
老子一尋思,誒?這豈不是賊老天送給咱們破襄陽的大好機會嘛!」
張定國聽了眼睛一亮,立馬猜到了張獻忠的想法。
「父帥是想讓人假扮信差,進入襄陽為內應?」
「不錯!」張獻忠差點噎著,又喝了口溫在炭爐邊的酒,「老子就是這麼想的!
不過這事兒得尋個機靈果敢又能打的去干,老子麾下就你最合適。
你回去挑十幾個騎兵親隨,準備一番,明早大軍拔營後,你們就裝成官軍信差的樣子先一步混進襄陽。
待老子的大軍趕到,伱們就在城內放火,引起混亂,這城破起來就容易了。事成後,老子算你首功!」
「孩兒領命!」
張定國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次日一早。
張獻忠的一萬多大軍早早吃過飯,便開拔。
此前,張獻忠混得最好時,是幾年前各路義軍在河南滎陽大會時。
那會兒他麾下有十餘萬人。
大會之後,義軍分成多路各自為戰,被官軍相繼剿滅或收編。
張獻忠連續大敗後,手下只剩下三四萬人,眼見形勢太過危急,他不得不假意投降官軍
投降後,他並未交出兵權接受官府整編。
而是趁著在谷城休養生息期間,繼續招兵買馬,操練士卒。
便連他本人,也請了個夫子教授《孫子兵法》,結合親身經歷的一場場戰鬥,總結經驗,學習上進。
待到崇禎十二年五月,他尋著機會,便再舉義旗。
之後一年多轉戰豫楚川三省,與官軍打了不知多少場,有勝有敗。
總體卻還是以敗仗居多。
去年更是被楊嗣昌那老兒以「四正」、「六隅」、「十面張網」的策略,重重圍剿。
差點真的被滅在豫楚川三省交界一帶。
幸虧楊嗣昌老兒和手下的巡撫、總兵們不和,彼此間儘是各種狗屁倒灶的事兒。
這才讓他找到機會,帶著羅汝才在四川開縣黃陵城大勝一場,跳出了官軍的包圍圈。
隨後他們順江東出四川,奈何官軍在夷陵囤聚重兵,他和羅汝才乘坐的都是些民船,根本過不去,過了秭歸便只能上岸。
張獻忠早就聽聞江南富庶,很想帶兵去江南鬧上一場,最好把南京給攻破,徹底撕下朱明的遮羞布。
誰知走陸路到當陽,遇到了鄖陽巡撫袁繼咸所領的一萬多官軍攔截。
此前他和羅汝才雖然在四川開縣大勝一場,但被官軍圍剿近一年,此時突圍出來,手下都只剩下幾千兵馬。
張獻忠尋思著兩人合起來也未必是官軍對手。
便說服羅汝才,讓其將袁繼咸部官軍往荊州西北興山一帶的山區吸引,他則趁機過當陽,沿漢水北上,直取襄陽!
襄陽乃是明軍囤積錢糧、輜重的軍事要地,城池又高大堅險。
張獻忠本意只是想做出攻打襄陽的樣子,逼迫袁繼咸撤軍,解羅汝才之困。
恰好截了楊嗣昌的信使,這才想著嘗試攻破襄陽。
所以,這一路上他帶著麾下數千老卒攻破不少村寨,將鄉紳、地主都殺了,又將村寨燒毀,就是為了讓平民百姓都加入他的隊伍,好迅速壯大兵馬。
攻城總不能讓那些跟他殺出重圍的老卒上去消耗不是?
算上昨夜的收穫,他手下除了四千餘老卒,已有一萬多青壯新兵。
若算上後營的新兵家眷,則有三萬多人!
但張獻忠很清楚,這些新兵只能打順風仗,遭不得一點挫折。
想要倚之攻打襄陽堅城,更是痴心妄想。
所以他才讓養子張定國帶人冒險入襄陽做內應。
他心裡很清楚,這是個危險的活兒——一旦官軍識破,張定國的等人幾乎是十死無生。
但攻破襄陽後的收穫及影響太誘人了。
便是舍了張定國這個他最看好的養子,他也要搏一搏!
···
一日前。
劉升已帶著五千義軍在山裡隱蔽了四五天,不僅進一步摸清了襄陽城內外的軍事布防,還潛入了三百勝捷營親衛。
唯獨沒截到官軍信使。
不過,訊風營卻又探查到另一個重要消息。
襄陽這營募兵竟一直都不曾滿餉,很多時候得到的餉銀甚至不足一半!
若是在別處也就罷了。
問題是他們在襄陽——在楊嗣昌用來轉運十數萬官軍軍餉、糧草、輜重的軍事重地。
每日看著那麼多餉銀進進出出,可自己卻領不到充足的餉銀,許多募營兵心中都充滿了怨氣。
一些營兵因此經常在城內酗酒鬧事,多有被懲罰的,和府衙、縣衙、監軍道的人都鬧得很不愉快。
如果義軍攻城,這些營兵絕對發揮不了幾分戰鬥力。
得知此消息,劉升覺得攻城時機已然成熟。
若是拖得久了,在攻破襄陽前就遇上張獻忠,那就不美了。
於是決定攻城。
二月初一凌晨。
天光微亮,義軍便匆匆吃了早飯,出山寨前往襄陽城。
因親衛軍、常備軍都訓練得不錯,兩個多小時便走了十幾里,到了襄陽城西門外。
襄陽城北依漢水,南依峴山。
明代對面還有個樊城關(關城)。
在軍事上屬於絕對的險要之地,最是易守難攻。
劉升到了西城門外,用望遠鏡一看,更覺襄陽高大堅險。
其西城牆長三里有餘,牆高約兩丈半,城門樓更是高達三四丈!
每面都有垛堞一千餘,有四道城門,兩道水門。
護城河竟寬達百米,與漢水溝通,是真正的河!
城門外有月城,呈半月形,牆高一丈半。
以木製吊橋與護城河石橋相連接,拉起吊橋便可挾制橋頭。
月城之內又有瓮城。
所以想要攻入襄陽,起碼得攻破三道城門!
看清襄陽城模樣後,劉升直皺眉。
麾下一眾將官也直犯嘀咕。
沈萬登作為驍騎營指揮,此時就騎馬待在劉升左近。
他也打量了會兒襄陽城,便靠近來,低聲道:「大帥,這襄陽城如此高大堅險,即便有內應,俺們怕是也難以攻破啊。」
劉升看了沈萬登一眼,平靜地道:「放心,襄陽城之高大雖然有點出乎我意料,但我也是專門做了些準備的,足以破城。
你將驍騎營多散出去一些當探馬,注意好西面、南面,探查至十里之外,一旦有什麼情況,立即來匯報。」
「是!」
沈萬登應了聲,當即去指派驍騎營負責探查戰場周邊的任務。
劉升這邊則讓親衛軍炮哨將二十門陸軍炮都擺開,準備先打掉城牆上的明軍大炮···
襄陽城頭。
聽聞有數千疑似「叛軍」的敵人到來,知府王承曾、監軍僉事張克儉、鎮守參將劉光先,都來西城頭觀望形勢。
三人中以張克儉為主。
一則,他職位最高,為湖廣按察使司僉事,監鄖陽、襄陽諸軍事。
二則,其為楊嗣昌親近黨羽,能力頗強,負責鎮守襄陽、調度錢糧等物資,多為楊嗣昌倚重。
瞧見敵人擺出了二十門大炮,幾人都微微色變。
雖然隔著兩里多,但幾人還是能勉強看出一些東西。
劉光先忍不住道:「這般粗長,該不會是紅夷大炮吧?」
王承曾嗤笑,「即便真是哪部叛軍,也不可能弄來這麼多紅夷大炮。
況且紅夷大炮乃鐵鑄,色黑,哪裡會像這般銀光閃閃?我看多半是用來嚇唬人的。」
張克儉緊皺著眉頭沒說話。
但他並不認為敵人會弄二十門假炮來嚇唬人——如是野外對陣,假炮嚇唬還可能有用,但攻城用假炮如何能唬得了人?
更別說是攻打襄陽這樣的堅城。
想了想,他道:「不管是真炮假炮,咱們都堅守不出就是了。敵人徒勞無功,自會退走。」
王承曾聽了不滿,「這伙賊人若是退走,必然會劫掠襄陽府各地集鎮村寨,百姓何辜?
他們才區區數千人,待其攻城無功撤退時,只需劉參將領營兵出城追擊,必可大潰之!」
聽到這近乎軍事白痴的話,張克儉恨不得給王承曾一個大比兜。
他瞪著王承曾道:「襄陽乃軍資轉運重地、督師衙邸所在,若是守軍被敵人誘騙出城擊敗,導致襄陽失守,你來擔責?!」
「我···」
王承曾還想再說什麼,便被一連串的炮響打斷了。
只見他認定是假炮的二十門泛著這銀色光輝大炮,轟出一顆顆石彈,砸在了襄陽城牆上!
王承曾一時張大了嘴巴,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伙賊人竟然真有二十門紅夷大炮!
張克儉、劉光先雖然沒認定是假炮,可此時確定敵人真拉來了二十門紅夷大炮,也都是一臉震驚。
回過神後,張克儉便下令道:「緊守襄陽,沒有本監軍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襄陽城雖然高大,可城樓並沒有紅夷大炮。
倒是每面城牆有八門大將軍炮。
橋頭月城上也有兩門。
但城頭的大將軍炮根本打不著義軍的陸軍炮。
於是,義軍以十門陸軍炮壓制襄陽城頭火炮,以十門陸軍炮集火月城。
月城不大,牆頭明軍被十門陸軍炮的開花彈打得根本抬不起頭!
赫連岳親自帶著第五團第一營趁機突進。
竟於兩輪炮中,就在月城門前架起了飛橋,帶著兩三百義軍直抵月城門下!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