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因為他們不認命!皇恩特授老知縣
鮮血噴涌,十二顆骯髒的頭顱一起滾落下台,讓礦工們都受到頗大的衝擊。
他們不是沒見過死人,但這樣十幾個人一起砍頭卻是頭回見。
深感震撼的同時,也對義軍更加敬畏,同時之前做礦奴時積攢在胸中的怨憤也出了一大半。
12位家主之後,剩餘的幾十位管事,也十二個一趟,被拖到木台前一排排的斬首。
等到所有管事都被處刑完畢,木台已被鮮血染紅三分之一。
台前更是積血成池!
或許是已經習慣了秩序,又或許是受到義軍的震懾,礦工們倒並沒有出現拿這些礦場主、管事屍首上泄憤的舉動。
屍體都被拖走後,劉升再次登上木台。
他環視台下的一千多人——他知道,這些人是從六千餘礦工中選出的精英。
所以,這場審判和行刑不能這麼簡單的結束,否則就跟大明官府判處罪犯沒多大區別了。
他高聲道:「鐵山集的12位礦場主及作為主要幫凶的幾十個管事,都在剛才被砍了頭。
眾位礦工兄弟心中的怨恨、憤懣是不是都沒了呢?即便你們不說,我也知道,沒有!
因為,即便造成你們在礦中所受苦難的這些礦場主、管事死了,監工也都被我們義軍俘虜了。
可那些苦難對你們身體和心理造成的創痛,卻無法抹除。伱們死在礦中的親友,也無法復生。
再回想淪為礦奴之前的經歷,田地被奪,妻離子散,背井離鄉,饑寒交迫。
你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遭受這樣多的苦難!所以,你們胸中便總有一口惡氣出不來!」
周興在下方聽著,只覺得這位義軍的劉首領說得太好了,簡直說到了他心坎上。
他自負一身力氣,幹活兒是把好手,人也勤快。
可早年因為父親的一場病,家中田地大大縮水,最後父親還是撒手人寰。
後來他結婚生子,兒子只是生了幾場小病,只因恰逢災年田地歉收,朝廷、官府又加徵稅賦,硬是逼得他不得不把田地都賣了,淪為佃戶。
然而佃戶也不好做。
旱災、蝗災、兵災輪著來,或是一起來。
他和妻子、弟弟一年忙到頭,都賺不夠一家四口的口糧。
大飢之下,孩子一不留神,不知就被誰偷去,沒了。
妻子憂思成疾,很快病死。
他和弟弟為了活命不得不逃難。
路上餓得不行,便被鐵山集趙家管事誘騙,來當礦工。
結果講好的工錢沒有不說,連飯都不怎麼吃得飽。
他弟弟體質稍弱,沒多久就在礦里累得吐血而死。
如果不是義軍解救,他多半也難逃這個結局。
自他記事起,一家人就一直在吃苦,經受各種苦難,可挺了一二十年,家中仍死得只剩他一個。
這叫他心裡如何不怨?如何不憤?
「你們的苦難是怨這賊老天嗎?」劉升的聲音再次響起,「恐怕不是。賊老天連年乾旱,固然可惡,但是那些地主老爺、鄉紳豪強,同樣也遭受旱災。
他們中的很多人怎麼就沒淪落到你們這樣?甚至還能趁機吞併了你們家的田地,收了你們的妻女當奴婢。
有人可能會說,那是他們命好,投了個好胎。咱們投的胎不好,就是受窮受苦的命。
真是這樣嗎?!」
劉升的一聲質問,聲音再度提高,讓所有人都不禁順著他的思路,思考這個問題。
雖然沒人說什麼,可很多礦工心裡就是這麼想的。認為是自己命不好,才有這一切苦難,面色也因此變得更加愁苦。
劉升哼了一聲,道:「如果真是這樣,兩百多年前,大明太祖皇帝朱重八就該一直是個乞丐,他就不會成為皇帝!
他的那些淮西老鄉們,就該一直在鄉下被元韃和地主老爺當奴隸使喚,不可能成了開國勛貴!
乞丐當了皇帝,泥腿子成了開國勛貴,是因為他們不認命!
是因為他們敢於拋頭顱、灑熱血,向命運的不公抗爭!
昔日他們遭受的不公,是元韃奴役漢人,是劣紳惡霸為元韃鷹犬走狗,助紂為虐。
今日你們所遭遇的不公是什麼?是上有無能昏君,中有貪官污吏,下有劣紳惡霸!
請礦工兄弟們告訴我,這些人所造成的不公,所帶來的苦難,你們要認嗎?!」
聽完劉升這番話,周興只覺得胸中那口惡氣直衝出口,不由得跟著周圍人一起大喊——
「不認!」
「不認!!」
劉升舉掌握拳,高喊的礦工們瞬間安靜。
他神色肅穆,道:「請再告訴我,你們敢拋頭顱、灑熱血,與不公的命運抗爭嗎?!」
「敢!」
「敢!」
「敢!!」
連喊三聲,礦工們竟然自己停下,一個個滿眼期待地看著劉升。
劉升微笑,舉拳高聲道:「好!那就請諸位礦工兄弟們加入我們義軍!
跟我一起,將這大明朝堂的昏君奸臣,官府里的貪官污吏,地方上的劣紳惡霸,統統掃滅!
還天下人一個朗朗乾坤!再建一個公正的國家!讓我們所有人都能改命,都能富貴!」
下一瞬,不論是否理解、贊同劉升的話語,木台前的、十個營中的所有礦工,全都跟著高呼起來,聲嘶力竭——
「改命!」
「富貴!」
「改命!!」
「富貴!!」
「···」
這一場演講,別說礦工們被說得個個熱血沸騰,踴躍加入義軍。
就連周圍的親衛、常備軍士卒,一個個也都變得更加鬥志昂揚,看向劉升時的目光更加崇敬了。
劉升這趁著這場演講帶來的影響,吩咐親衛和常備軍的將官們,火速對這些礦工進行區分。
這時候如果還不願意加入義軍的,拿出來單獨放一營。待義軍開拔攻打舞陽縣城後,送上三日口糧,放其離去。
願意加入義軍的,則當場進行正式登記。
之後將這些人按600人一營的編制,整編成數個民勇營。
因為如今義軍中識字會算的人不少,營、哨兩級軍政員工作效率更是堪比縣衙老吏,卻一片真誠,全無老吏之貪腐油滑。
再加上礦工們踴躍配合,整編工作便進行得十分之快。
審判大會是早飯後,大概八點過一刻召開的。
對礦工的重新整編卻在中午十二點前就完成了!
六千餘人中,因各種原因不願意加入義軍的只有一百多人,還沒超過六千餘的零頭。
所以剩餘之人仍被整編為十個營。
同時,親衛又從身體狀況上,對礦工們進行了初步區分。
在做礦奴期間身體損傷不嚴重,甚至沒怎麼損傷的有四千多人,被編入前七個營。
剩餘一千多人,身體明顯需要較長時間修養,才有可能恢復。便都被編入後三個營。
前七個營下午就展開訓練,明日便開始執行一些簡單任務。
後三個營則仍慢養為主,並且還把鐵山集的大夫請來給他們檢查身體,看病···
礦工整編完的第三天。
也即是十一月初一。
赫連岳等101名親衛完成了分散潛入任務,劉升於是帶領義軍主力,攻打舞陽縣城。
因為礦工歸心,接受了全面整編,所以劉升在鐵山集只留下了兩哨常備軍及一個從確山帶來的民勇營。
一哨常備軍和七個礦工民勇營(有三個營是需要養身體的)駐紮在鐵山集周圍,負責看守鐵山集和十二家的俘虜。
另一哨常備軍則帶著一個確山民勇營、三個礦工民勇營,駐紮在鐵場那邊,負責看管官軍俘虜及鐵場的鐵料。
隨劉升去攻打舞陽縣城的,有親衛軍三個營,常備軍第一營、第四營、第五營,以及一個確山民勇營。
共計3300多人。
···
舞陽縣城。
知縣潘弘正帶著幾十個衙役和一百鄉兵,親自在縣城內催徵稅賦。
之所以這麼做,一是今年上麵攤派給舞陽的稅額太多,征繳稅賦難度太大,多半會逼得某些富戶、富商傾家蕩產。
縣衙中吏書、衙役與這些富戶、商人多少有些勾結,催征時總是拖拖拉拉。
二則,在催徵稅賦的過程中,吏書、衙役總會趁機勒索,讓百姓負擔更重,敗壞官府名聲。
潘弘本身是江西大地主,皓首窮經,五六十歲才中了舉。
之後十餘年都沒能中進士,也沒能補缺做官。
原以為這輩子沒了做官的希望,不想得皇上垂簾,去年特賜進士出身,授舞陽知縣。
潘弘深感皇恩浩蕩,雖已年近七十,卻仍以廉頗鼓勵自己,帶著兒子來舞陽上任。
他深知如今地方匪寇多如牛毛,所以上任後先編練了五百鄉兵,由此確立權威,震懾縣衙官吏,掌握實權。
他也知如今朝廷確實缺錢缺糧。
所以,哪怕知道上麵攤派的稅額大大超過了舞陽負擔,但還是決定盡全力征繳。
他能做的,至多是多向富戶、富商攤派,少向窮苦百姓攤派,避免底下人藉機魚肉百姓罷了。
這麼做,倒不是他心裡有窮苦百姓,而是深知窮苦百姓家中確實沒了錢糧,再逼迫只能讓他們背井離鄉,甚至原地造反。
倒是那些富戶、富商,可以勉強承受住今年的稅賦攤派。
至於縣裡大戶,那是朝廷統治地方的根基,他是不能動的。
縣城西南角,一條回回聚居的巷子中。
十幾個衙役進入一個比較大的院子中,將一個回回老者抓了出來。
潘弘站在巷子口,看著後面漸漸聚集的回回民眾,凜然不懼。
他對跟他年齡差不多大的老者喝道:「杜根!期限已到,你當真不願繳納稅賦嗎?!」
杜根滿臉皺紋的臉儘是愁苦之色,道:「知縣明鑑,非是老朽不肯繳稅,實在是官府征繳太多,家中已無錢糧可交了。」
「沒有?」潘弘冷笑,花白的鬍子都翹了起來,「你家在城外有兩三百畝田地,在城中還有商鋪一間,別以為我不知道!鄉兵何在?倒他家裡去搜!」
潘弘幼子潘澄,當即帶著幾十個鄉兵就往杜根家中闖。
杜根乃此地回回的阿訇(經文教師),其子杜金是縣裡豪俠,在這一片頗有號召力。
見狀,杜金就要帶著巷中回回阻攔鄉兵。
卻被杜根喝斥、制止。
於是,潘澄帶著鄉兵,進入杜家翻箱倒櫃,最終只搜到了一些不值多少錢的東西,銀子是一兩沒有,糧食也只夠幾天吃的。
見此,潘弘更氣,知道杜家多半提前得到了風聲,轉移了錢糧等財產。
於是怒道:「杜根,你既不願交稅,那本官就先收了你家商鋪和田地!你也要被帶去坐牢!
杜金,你什麼時候帶著應交稅銀來縣衙,什麼時候領你父親回去!」
說完,潘弘便一揮衣袖,準備帶隊離開,去下一家催繳。
誰知外面圍觀的人群中,一個青年書生卻站了出來,擋住潘弘去路。
第一更。
歷史上,崇禎確實以恩貢特賜的形式,提拔了不少舉人乃至秀才為官。
這些人中不少人能力出眾,且對大明朝廷極為忠心。
而這一段劇情的潘弘、杜金等人,都是根據舞陽傳說故事做了合理改編而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