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失樂園。
路影白單手托腮,以一種極為慵懶的姿態趴在那張陳舊的桌面上。
他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芒,嘴角微微上揚,是那怎麼也抑制不住的笑意。
「小鳳凰,」路影白帶著幾分戲謔地笑道,「這次你可是弄巧成拙咯……」
剎那間,一股濃郁至極的漆黑元靈從路影白的體內洶湧迸發,猶如實質一般的凝霧瞬間出現,層層疊疊,將路影白嚴嚴實實地包裹住。
待到那濃霧緩緩散去,路影白的身影也如同夢幻泡影一般隨之消失不見,徒留一片寂靜。
微風帶著絲絲涼意,悠悠地輕拂著失樂園中絢麗奪目的花海。
花瓣紛紛脫離了花枝的束縛,隨風飄落,宛如輕盈的雪花,緩緩地落在了一株隱藏在花叢之下的四葉草旁。
緊接著,花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腐化。它們先是邊緣變得枯黃、捲曲,隨後從外向內快速地乾癟、破碎,最終化作了微小的顆粒,消散在空中。
在花瓣腐化的短暫過程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清幽的花香,可隨著花瓣的消散,這股香氣也如輕煙般漸漸淡去。
微風持續地吹拂著,花海輕輕搖曳,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仿佛在為這些逝去的花瓣唱著一首悲傷的輓歌。
不一會兒,那株四葉草旁的花瓣已然消失不見。
……
晨子煜費力地睜開了雙眼,入目所及是一座靜謐而陌生的小山村。
他正孤零零地站在村中的一條狹窄巷口,放眼望去,周遭是一座座有些破舊不堪的平房。
那些平房的牆體上,有著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斑駁痕跡,歲月的侵蝕使得這些牆體看上去脆弱無比,仿佛只要有人輕輕一推,它們就會立刻轟然倒塌。
整個村落瀰漫著一種詭異的寂靜,空空蕩蕩,毫無人煙的氣息,放眼望去,似乎沒有什麼人活動的跡象,唯有那陣陣此起彼伏的蟲鳴與偶爾傳來的清脆鳥叫,在這空寂的村落中迴蕩。
「如同身臨其境的話劇。」就在這時,一道悠悠的聲音從晨子煜的身後毫無徵兆地突然傳來。
晨子煜猝不及防,被嚇得渾身一個激靈,連忙驚慌地回頭,只見一道修長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他的身後。那人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絲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是誰?」晨子煜強自鎮定下來,警惕地問道,「這是哪裡?我剛剛……」說到這,晨子煜突然感到自己的頭傳來一陣如潮水般洶湧的疼痛,像是有無數鋼針在扎刺一般。
他連忙伸出雙手,用力地揉了揉太陽穴,過了好一會兒,這才輕微緩解了些許那鑽心的痛感。
緊接著,大量紛雜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瘋狂地湧入他的腦海之中。玉門關、黑龍一族、神界之末以及……一個清晰的名字——
千璇沁。
「原來不是……即視感……」晨子煜的腦門瞬間滲出了絲絲細密的汗珠,他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咬牙切齒地說道。
「先看一段回憶。」路影白面色平靜,輕聲說道,「暫時不殺你。」
「……我還真是謝謝你呢……」晨子煜怒視著路影白,一字一句地說道,「把豬養肥了再殺是麼?」
「哎,你怎麼會是豬呢?」路影白嗤笑一聲,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呵呵,夢境是極為奇妙之物,一切願望都能於其中達成。在這場故事拉開序幕前,我有一點需要確認,你可還記得我是誰?」路影白突然話鋒一轉,眼神銳利地問道。
「當然……」晨子煜的眼中閃爍著怒火,惡狠狠地盯著路影白,「看到你這張小白臉我就想狠狠揍一頓……」
「呵,確認完畢。」路影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麼,開始吧。」
……
「你所認識的慕玉,便是在這個地方度過她的童年時期。」路影白輕聲說道。
「她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晨子煜看著村里那幫孩子肆無忌憚地欺負慕玉的場景,心中的憤怒瞬間如被點燃的乾柴,化作熊熊燃燒的烈焰,熾熱而洶湧。
他不假思索地沖了上去,想要阻止那些孩子的惡行。然而,當他伸出手試圖抓住那個囂張的小胖子時,他的手卻像是虛幻的光影一般,徑直穿透了那個小胖子的身體,絲毫沒能對其惡行起到阻攔作用。
這時,晨子煜才恍然驚覺,自己正置身於夢境之中,而眼前的一幕幕場景不過是過往記憶的精確復刻。
正如路影白剛開始所說的那樣,這只是一場荒誕的話劇。身為觀眾的自己,無論心中有多麼強烈的意願,都改變不了話劇中已然發生的故事,自己僅僅只是一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
可是,慕玉那悽慘的哭喊,卻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深深地刺進了晨子煜的內心深處。
那聲聲慘叫,讓他的內心燃起無盡的憤怒之火,然而,面對這一切,他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幾乎要將他吞噬。
「停下……停下!我他媽讓你停下!草!」晨子煜歇斯底里地怒吼著,他的眼睛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充血,整個眼球布滿了血絲,變得腫脹且通紅,血液好似要從眼眶中迸射出來一般。
此刻的他,面目猙獰,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仿佛要將一切都焚燒殆盡,他現在簡直恨不得憑藉一己之力毀了眼前所有殘忍的場景。
「野種!」那個囂張跋扈的小胖子雙手叉在腰間,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惡狠狠地看著腳下被踩著的慕玉,輕蔑地罵道。
「可以了,別打死了,我們走!」小胖子看著身下已經奄奄一息的慕玉,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隨後朝著其他夥伴們招了招手,耀武揚威地轉身離開了。
他們的笑聲和腳步聲在空氣中迴蕩,稚嫩的童音下,掩藏著作惡的罪孽。
「她是金羽鳳凰一族的私生女。」路影白面色平靜如水,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是她父親的正妻,出於嫉妒與怨恨,將她扔到了這裡。幸好,有位心地善良的村民,動了惻隱之心收養了她,才讓她沒有因此而早早夭折。」
「只是可惜,那位好心的村民,自己的生活都過得極為艱難,連自己都快養活不了,更別說家裡還多了一個需要張口吃飯的人。」路影白的面色始終平靜,他的語調沒有絲毫起伏,緩緩地闡述著慕玉的過往。
晨子煜腳步沉重地緩緩靠近倒在地上的慕玉,小時候的慕玉身形單薄,面黃肌瘦,那乾枯的髮絲像是失去了生機的枯草,毫無光澤,整個人看上去萎靡不振,一看就知道長期處於營養不良的狀態。
「但她命不該絕。」路影白繼續說道,「一次偶然的機會,她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