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角人的歷史

  角人隱匿的洞窟里，角人們正在為攻擊恩希斯城做著周密的準備。

  準備武器、準備地圖、準備攻擊計劃。

  「準備地圖？哪裡有地圖？」無名聽到角人的進攻計劃，聞著味就過去伸手了。

  有角人本地人畫的地圖，自己應該終於是不會再迷路了。

  無名要來一份地圖，回到自己養傷的小角落，準備好好辨認一番。

  展開地圖，卻發現地圖意外的簡陋。

  與其說是簡陋，不如說是寫意，很多地標畫得潦草曠野，難以辨認，道路也不清晰。

  沒比孤牢騎士給的地圖強多少。

  「這地方地圖繪製這麼粗糙的嗎……」無名低聲呢喃，有些震驚。片刻後又明白了，正是因為是本地人，所以反而不用那麼標準化。而使用的地標與文字也傾向當地人的傳統，並沒有為無名這個外鄉人做考慮。

  「太封閉了，太不國際化了。一點不為別人考慮的嗎？」無名不忿著，又干下一大碗蠍子湯。

  無名現在每天干三碗蠍子湯，準備靠自己的舌頭和眼睛解析出蠍子湯的菜譜。無名相信自己的解析能力。

  唯一的問題就是蠍子湯太好喝了，頓頓喝的時候就忘了解析，一口氣下肚，頓頓都忘，頓頓都喝完再懊悔，並感嘆自己的記性越來越差了。

  無名喝完這口湯，意識到自己又忘記了解析，默默將碗放到地上。

  會有一個小童來收碗筷，他負責無名的飲食起居。小童也是角人，在後腦有個不起眼的硬角，身形很瘦小。

  小童看無名放下碗，便走過來收拾。

  無名看著那碗，突然意識到：

  「不對啊，如果這湯沒菜譜，那又是怎麼做出來的？」

  小角人回答道：「這是從貝瑞特那裡送過來的，那裡有奶奶會做湯。」

  「貝瑞特……那是哪？」無名問。

  小角人看到無名身前攤著地圖，湊過去，辨認一番，稚嫩的手指指向一個地點。

  「不算遠啊。」無名摸下巴。

  比起遙遠且沒什麼動力去的恩希斯城，無名對這個貝瑞特倒是更有興趣。

  無名盤算著怎麼趁亂溜走去貝瑞特，注意到小角人捧著碗，盯著自己。

  「小孩子別看，忙自己的去。」無名擺手，打發小孩離開。

  小角人捧著碗，凝視無名，開口說話：

  「勇人大人。」

  「嗯……哦，叫我啊，怎麼了？」無名說。

  「您不是角人吧？」小角人說。

  無名一驚，連忙在自己小孩與遠處激烈討論如何進攻恩希斯城的角人之間釋放了一個隔音魔法。

  隔音完，無名轉頭對小角人說：

  「我是角人啊。」

  無名十分有信念感：「在拿到菜譜前，我就是角人。」

  小角人清澈的眼瞳盯著無名，一聲不吭。

  無名被看得有點受不了，泄氣了：

  「好吧，我不是角人——怎麼看出來的？」

  「你懂得比我還少。」小角人指著無名，「問的問題都傻傻的。」

  「這可不怪我啊，我一開始是不是說我不是角人來著？沒人信啊。」無名開始甩鍋，責任使勁往旁邊那群角人身上撇，「不過他們怎麼都沒看出來，反倒是你個小孩兒看出來了。」

  「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的角小？」小角人語氣有些遲疑。

  「角越小越聰明嗎？」

  「角越大越聰明。」小角人說，「那樣才能更好得跟神靈們溝通。」

  「那怎麼只有你看出來了？」無名問。

  無名看著那群執著復仇的人，心想或許是因為復仇的心蒙蔽了他們的理智。

  小角人說：「可能是因為角會降低大家的理智吧。以前也有角像您一樣大的修行者，結果因為修行不當，走火入魔，變成災厄了。大人們也都說，降神的時候還能保持理智的人才是最厲害的。」

  「還以為是經歷導致的結果居然是物理原因嗎？」無名側目，「你們這技術路線也太危險了。」

  小角人說：「也可能是因為大角的人們關注的是更廣闊的世界，所以不會注意到那些細枝末節吧。比如您的嘴巴，我看就不像神獸的嘴巴，雖然也挺尖的。」

  無名打量小角人：

  「觀察力不錯嘛，你發現了，也沒告訴其他人？怎麼就直接來跟我說了。」

  「我沒見過您這樣的人，感覺您很奇特。」小角人說，「大人們天天都在復仇、詛咒梅瑟莫和他的爪牙，但您好像就不願意去復仇。」

  「我不是角人，我復什麼仇。」無名說，「我都不認識那個梅瑟莫呢，雖然我覺得那個梅瑟莫很浪費。」

  小角人說：「我也見過影之地的其他人，沒有您這麼悠閒的，我也遠遠見過侵略軍，他們都沒那麼悠閒呢，您很奇特。」

  「我不是影之地的人。」無名說。

  小角人一雙大眼睛瞪大了，熠熠生輝，好像聽說了什麼神話。

  「影之地之外？」小角人說，「是什麼樣子啊？」

  無名湊近小角人：「你先跟我說說，那梅瑟莫是什麼情況，我之前不敢問，生怕暴露。」

  小角人手指戳著下巴，想了一會兒：

  「大人們說他是可憎的侵略者，是惡婦瑪莉卡的孩子，燒殺擄掠的始作俑者，角人的大敵。」

  「瑪莉卡的孩子？」無名皺眉，「黃金樹的人？」

  「啊對，是黃金樹的人，黃金樹是敵人。」小角人像是突然想起來了，補充道。

  「你怎麼跟背課文一樣。」無名說。

  「這是大人們代代傳下來的知識。」小角人說，「大家說不能忘記這血仇，不能忘記這片土地曾經的主人是我們自己。」

  「代代……」無名沉吟，「這黃金樹侵略你們，過去多久了？」

  「不知道。」小角人搖頭，「反正爺爺奶奶們都是這麼說的，他們說他們的爺爺奶奶也是這麼告訴他們的。聽說貝瑞特有個活了很久的老奶奶，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活著了，或許她知道吧。」

  「這麼長時間？」無名說，「黃金樹那邊的人倒是人均長壽，這麼說來——」

  無名看向小角人：「這麼多年過去了，伱們怎麼沒被趕盡殺絕？」

  在無名看來，角人對黃金樹，這是一場一邊倒的戰爭，這麼一邊倒的戰爭如果持續這麼多年，角人應該早就無所遁形全體滅亡了才對，怎麼還有力氣反抗呢。

  「我不知道。」小角人說，「不過大人們經常轉移，說不能一次群聚太多人，要分散開來，不斷襲擾侵略者們。這樣就能讓他們疲倦恐慌，不斷內耗，最後擊敗他們。」

  「擊敗黃金樹的人啊……那可難嘍。」無名摳摳繃帶。

  他印象里黃金樹那邊可是不少狠人。

  「很多叔叔阿姨都再沒回來。」小角人說，「大人們說，他們都變成守護靈了，會保佑我們獲得勝利的。」

  無名想起什麼，問小角人：

  「那你爸媽呢？」

  小角人搖頭：「我不知道爸爸在哪，我是被大家從媽媽被刺穿燒毀的屍體裡刨出來的。」

  小角人訴說地很平靜，一雙澄澈的眼睛，似乎在訴說別人的事情，他指指頭頂：

  「可惜我的角不大，看不到媽媽的守護靈。聽說那些被選中的偉大角戰士可以直視靈魂，看到人們頭上的守護靈呢。」

  小角人好奇地看著無名：

  「我頭上有守護靈嗎？」

  無名盯著小角人的頭看了一會兒，開口：

  「你知道我不是真的角人吧？我可是啥都看不到，你大概得等找到真正的什麼被選中的角戰士才行。」

  無名收回目光，在小角人的角附近，確實有細碎的靈魂環繞硬角徘徊旋轉。但明顯破碎不成型，而且更偏向怨魂，帶著瘋狂與怨恨，不斷啃噬硬角，往腦子裡鑽，實在不像守護靈。

  小角人有些泄氣：「大人們說僅存的神獸戰士都被瑪莉卡用影子藏進了塔里。」

  「你還小，還有機會。」無名摸摸小角人的頭，順手把角附近的怨靈抹掉。

  小角人眼睛一轉：「對了，你既然不是角人，那你有沒有名字？」

  「沒有，我無名。」無名說，「名字早忘了。你呢？你們角人真沒名字？」

  小角人說：「大人說如今是危難之時，最是需要融合的時候，大家都是角人，並沒有區別。」

  說完小角人四下打量一番，湊到無名耳邊小聲說：「我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納利姆，是河流的意思哦。這裡有河流向南方的青藍海岸，那裡很美，很好看。」

  「河流？」無名警覺，「有河流，那有船嗎？」

  「好像是有。」小角人納利姆回憶著。

  無名捧起地圖，遞到他跟前：「哪裡？」

  納利姆手指在地圖上滑動著，辨認方位，隨後指向一個位置。

  那大概是龍洞的位置，看起來想前往青藍海岸，這便是唯一的通路了。

  「幹得漂亮。」無名摸摸納利姆的腦瓜，

  納利姆架開無名的龍爪手：

  「我回答了你那麼多問題，該我問你了。」

  「你說。」無名說，「我們商人是不會拒絕等價交換的。」

  納利姆說：「影之地外是什麼樣子的？真的像大人說的那樣，是黃金樹統治下，地獄一樣的景象嗎？」

  無名抬眼想了想，之前的交界地，似乎確實算不上什麼好地方。

  「我不知道。」無名說，「我到交界地的時候，交界地已經開始破碎戰爭了，確實到處生靈塗炭就是了。不過現在好多啦，沒那麼多人打仗了。」

  無名豎起大拇指，驕傲地指腦門：

  「不是我吹噓，這裡面可是有我不少功勞的。」

  過於驕傲，大拇指的龍爪沒收住，突破了繃帶直刺到腦門，呲出血箭。

  「哦！好厲害。」納利姆眼睛瞪大，連連鼓掌，「怎麼做到的啊？那你能結束這裡的戰爭嗎？」

  「這個……」無名遲疑，「我並不清楚影之地的情況，不過交界地戰爭能停止，我只有一部分功勞，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打了幾百年，大家都累了，不想打了。」

  無名看遠處還在研究怎麼復仇的角人：

  「也不知道你們這打了多少年了。」

  小角人說：「大人都說梅瑟莫已經侵略我們一千多年了。」

  「那也太誇張了。」無名咋舌，「應該沒那麼長吧。」

  一千多年，無名感覺一個王朝也就這麼久。考慮到小角人都是道聽塗說，無名心想這或許是被人誇張了吧。

  「侵略……」無名心中突然浮現一些疑惑。

  無名很確定，交界地是沒有影之地的，甚至連記載都沒有一丁點，仿佛完全不存在於歷史中一樣。

  而實際踏足這片土地，無名也能感覺到這裡的荒涼與衰敗。這是一種不同於之前交界地的衰敗。交界地的衰敗由腐朽的長生者們呈現，而這裡，則由無人呈現來呈現。

  無名之前遭遇的那伙兒士兵，應對就是角人口中的梅瑟莫的士兵和梅瑟莫的黑騎士，就這，也是走了許久才遇到那麼一夥兒。

  也就是說黃金樹侵略這裡，卻並沒有占領這裡。也難怪這麼多年了，也沒有將角人擠占到活不下去。

  那黃金樹是圖什麼？瑪莉卡圖什麼？

  無名總覺得這裡面不太對勁。

  侵略之後，為什麼又要隱藏這裡，完全不利用呢？這也太浪費了。

  從小角人納利姆的故事中，無名讀出一些不尋常。

  要麼是角人在說謊，事情還有隱情。要麼是瑪莉卡有特殊的目的，黃金樹的侵略有一些無名現階段還無法理解的目的。

  無名問小角人：「黃金樹侵略了這裡，為什麼要隱藏這裡呢？」

  納利姆搖頭：「不知道耶，從來沒想過。」

  「你啊，要多想。」無名戳戳納利姆的角。

  納利姆捂住角：「我多想了，我想著交界地外面呢。還是來說說交界地外面吧，外面到底長什麼樣子呀？有沒有什麼特產？外面的黃金樹也是用火和穿刺折磨別人的嗎？還是有其他的手段？大人們說外面還會抓住角人，切掉我們的角呢，還有活埋，還有關進下水道，還有拷問刑具，外面的刑具長什麼樣子呀？也是像彎弧一樣嗎？」

  無名聽得直皺眉：

  「你這關於外面的想像怎麼全是刑罰。」

  「這些都是假的嗎？」納利姆驚訝，「大人們在騙我嗎？」

  「不……倒也不能說假的。」無名回憶一番，「不過你也不能只關注這些啊。」

  無名認真地說：「我跟你講，交界地很大的，這麼大的地方，會很多樣化，什麼都有的。」

  「比如呢？」

  能說的太多，無名反而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突然想起來什麼。

  「等等。」無名說著，開始摸自己的胸。

  尖利的龍爪刺入胸膛，進入那個空腔。

  片刻後，無名從胸膛取出一塊水晶。

  「嘿嘿，這是我們商隊的宣傳片。」無名說，「全方位地展現了我們的商品。雖然不一定能讓你看全交界地的風貌，但足以讓你看全交界地的商品，而且有展示部分商品的產地，應該能讓你看的多一點。」

  「哦！」納利姆興奮起來，抓起水晶，眼睛懟在水晶前面，欣賞起來，不時發出陣陣驚嘆。

  「可別讓別人看到啊。」無名提醒他，「至少在我套出蠍子湯菜譜之前別給我暴露了，壞了我的好事。」

  納利姆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是下意識點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