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小馬的故事與菈雅與太陽的故事

  第106章 小馬的故事與菈雅與太陽的故事

  小涼亭中,菈雅揣著小手,不斷在小圈裡原地踏步,緩解不安的情緒,更是緩解湖區的寒冷。

  她惴惴不安地看著破屋的方向,祈禱英雄歸來。

  終於,菈雅的眼睛閃出明媚光芒,眸子上倒映出那有些熟悉的鎧甲剪影。

  無名風風火火走出湖區的霧氣,來到菈雅身邊。

  「您拿到了嗎?」菈雅有些緊張。

  無名說:「那流氓已經答應交出項鍊。」

  「太好了!」菈雅高興地蹦起來,不停地拍手,「謝謝,您是我的恩人!」

  菈雅冷靜下來,看著無名的手。

  依然是那劍與盾的組合,脖子上空空如也,腰間幾個行囊。

  菈雅說:「英雄叔叔,項鍊在哪?」

  無名攤手:「他說要讓您親自去拿。」

  一聽說要出去,菈雅有點慌了。原本的喜悅之情立刻被潑了一盆冷水,一如湖區的冷風,吹得她渾身雞皮疙瘩。

  「要出去嗎?」她確認一遍。

  「他說要親自交給您,也準備對您親自道歉呢。」無名笑眯眯地說。

  菈雅想到要出去,心裡慌亂,也沒想到為何那流氓要道歉不親自來拜訪,還要她自己過去。

  菈雅在防護障壁里轉著圈:

  「可是我媽媽不要我走出這個圈……」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無名說,「你媽媽又不知道你什麼情況,她的命令,難免死板。」

  「可是……」菈雅還是很猶豫。

  「你媽媽給伱這圈,是為了什麼?」無名問。

  「為了保護我。」

  「那她又為什麼派你出來呢?」無名說,「真要為了讓你百分百安全,她應該讓你在家待著啊。」

  「這個……」菈雅被無名問到了。

  無名說:「那肯定是為了歷練你對不對?家長不能一輩子看著孩子,總要放孩子出去成長的對不對?」

  「對哦。」菈雅茅塞頓開。

  無名繼續循循善誘:

  「現在不就正是你歷練的好時候,是你鍛鍊勇氣的好時機呀。你看,現在有我看著你,你也不會遇到危險不是?」

  無名開始給她講小馬過河的故事,指著涼亭下那灘淺水,鼓勵菈雅邁出第一步。

  菈雅猶豫著,糾結著,腳步邁出又縮回。

  「哦對了那流氓還要請你吃龍蝦呢。」無名補充道。

  菈雅終於被說服了,踮著腳,踏出離開防護障壁的第一步。

  菈雅渾身緊繃著,盯著無名,仿佛稍有異動,就要逃回安全的小涼亭。

  無名失笑,菈雅現在就像一條流浪狗,小心翼翼警惕著那個丟給它酸奶的男孩。

  無名沒有等菈雅靠近,便轉身離開,讓菈雅遠遠吊在身後。

  菈雅也漸漸熟悉了在外面的環境,不再緊張。

  等到了破屋,流氓果然已經準備好了一大鍋龍蝦肉。

  鐵鍋旁是已經被處理好的巨大蝦殼。

  流氓看到菈雅,示意她坐到對面。

  菈雅下意識坐下,隔著蒸汽看對面的流氓:「那個,項鍊……」

  「先吃蝦。」流氓語氣嚴肅。

  「哦……」菈雅準備下手撈鍋里的蝦。

  「等等等等。」流氓趕緊把菈雅的手拍掉,「你個倒霉孩子,腦子不正常嗎,這鍋不燙?」

  「還好吧……」菈雅不確定,「我沒覺得燙啊。」

  「巧了,蝦,也是這麼想的。」流氓沒好氣,「還沒熟呢。」

  流氓斬釘截鐵,凜然的語氣切斷了菈雅一切想脫口而出的疑惑。在那語氣中,菈雅竟然感受到幾分母親的威嚴。

  菈雅總覺得,經過這麼點時間,這流氓像脫胎換骨了一樣。

  就像她的母親一樣,在為了一個什麼目標而拼盡全力奮鬥著。

  菈雅不再多說什麼,靜待開鍋。

  流氓、無名,還有菈雅正襟危坐,圍繞著鐵鍋,神色緊張。

  流氓高高舉起一隻手,微微顫抖,目不轉睛地觀察著鐵鍋中蝦肉的色澤。

  「好了!」流氓一聲暴喝。

  菈雅立刻餓虎撲食,手直接伸到鐵鍋里,抓著滾湯的蝦肉就往嘴裡塞。

  灼熱的湯汁對菈雅好像不存在一樣,被菈雅一併舔進嘴裡。

  發現菈雅確實不怕燙,流氓也就不再阻攔,緊張地問菈雅:

  「味道怎麼樣?」

  菈雅不理他,還在往嘴裡猛塞。

  「詞兒,說詞兒!」流氓伸手擋著菈雅的嘴,阻止她愈發兇橫的吃相。

  菈雅一下反應過來,羞紅了臉:

  「對不起,我又失禮了。」

  她從衣服的小兜里掏出一副刀叉,準備斯文地吃。

  「不是,誰管你吃相啊,味道呢?」流氓抓狂。

  「味道啊……」菈雅恍然,回憶片刻,一個字脫口而出,「臭!」

  「嗯?」流氓大驚,他詫異地看向菈雅,「怎麼可能,你是不是沒有味覺啊?」

  無名則看向流氓,目光不太友善:「臭?」

  流氓聽到無名那質疑的聲音,連忙對菈雅說:

  「小姑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你說哪裡臭了?這蝦肉壞了嗎?蝦肉要是壞了可不能怪我啊,這不是我挑的食材……」

  流氓語無倫次地辯解,不知說給誰聽。

  菈雅又抽抽鼻子,仔細嗅了嗅,粗胖的手指向流氓:

  「你身上,好臭。」

  聽到原來是自己身上臭,流氓先是鬆了口氣,繼而老臉一紅,瞪著菈雅:

  「我問你蝦,你說我?」

  菈雅縮腦袋:「可是你身上味道真得很大,離我很近,我沒法忽視嘛……」

  無名笑了:「你這身是挺髒,正好我有新衣服,回頭給你換上。現在你先離遠點,讓菈雅小姐評價一下菜品。」

  「這我哪能放心離開啊……」流氓嘟囔著,灰溜溜站遠一些。

  菈雅又吃了一些,對無名說:

  「很好吃!感覺肚子裡暖洋洋的。」

  她用刀叉挑起一塊蝦肉:

  「叔叔你不吃點嗎?」

  「我用不著。」無名說,「我要是能吃,就不用找你來了。」

  無名將流氓叫回來,告知了他菈雅的評價。

  「太好了!」流氓興奮地揮拳,拳風激盪,衝散飄蕩在鐵鍋上的霧氣,「可以拿最高薪的工資啦!」

  菈雅看著流氓那興奮的反應,雖然不太明白,但似乎流氓那凜然的態度終於消解,仿佛大事已成。

  菈雅懵懂地看著流氓:

  「那個……能把項鍊給我了嗎?」

  菈雅還念念不忘她的項鍊。

  「你不是來試吃的嗎?」流氓詫異,他看向無名,「項鍊你沒給她?」

  「急什麼。」無名懶洋洋地說,從懷裡取出項鍊。

  項鍊的鏈墜是一塊橢圓形浮雕,雕刻著一位女子的形象,筆觸細膩。

  女子的髮型和著裝與菈雅相似,但臉龐更加稜角分明,英氣十足,氣質凜然。

  就像菈雅的人身長開了,出落成一位異域美女一樣。

  無名猜測這是菈雅的母親。

  但他又有些懷疑自己這個猜測。

  如果菈雅的本體是蛇人,為何要將母親的姿態以人類的形態刻在吊墜上呢?

  「難不成……」無名嘟噥著。

  他將吊墜放在和菈雅齊平的高度,打量會兒吊墜上的浮雕人像,又對照著看看菈雅。

  當視線聚焦在菈雅臉上時,無名發現菈雅眼淚汪汪的。

  「叔叔,你騙了我嗎?」菈雅身子打顫,「項鍊明明就在你手裡,為什麼還要說要讓流氓當面給我。你是為了騙我出來嗎?媽媽說交界地人會吃人,叔叔你們也吃我嗎?」

  無名訝然:「哎呀你這娃——很機靈嘛。一下子就想到我這謊言是為了騙你出來了,不錯不錯。」

  他將項鍊遞給菈雅:

  「見諒,我這主要是為了保證你能出來,不是要害你。」

  菈雅接過項鍊,將信將疑:

  「真的?那叔叔你為什麼要騙我出來?」

  無名指了指那鍋鮮美肉湯。

  「真得是要吃我嗎?」菈雅眼淚快要繃不住了。

  「為了讓你試吃啊。」無名說,「你滴任務完成啦。」

  「我不理解。」菈雅帶上項鍊,「叔叔你是壞人嗎?」

  「我怎麼會是壞人呢,我鐵好人,貨真價實的一匹好人。」無名說,「看我真誠的眼睛。」

  無名順便觀察菈雅的本體,蛇人確實沒脖子,項鍊沿著腦袋一直向下滑落,直到被兩隻小胳膊卡住。

  「那叔叔為什麼要騙我?」菈雅問。

  「這個嘛,有種事情叫善意的謊言。」無名微笑,「哪怕生活在謊言中,但那謊言溫馨甜美不是嗎。人皆活在虛偽之生當中,但是那就是惡嗎?」

  菈雅眨巴著大眼睛:

  「我沒聽懂。」

  「簡單來說就是——說個謊而已嘛。」無名說,「不要在意,不是什麼大事。語言只是表象,你要學會辨別語言後的真心。說謊不一定就是壞人嘛。」

  「叔叔你是說,謊言也是有必要的嗎?」菈雅問。

  「你如果問我的話,我是堅決不會同意謊言的,對我來說真相更重要。」無名說。

  菈雅更迷糊了:「可您剛剛不還說……」

  「那話是為好人的謊言開脫用的。」無名驕傲,「我用不著,我算不上好人。」

  「可您剛剛不還說自己鐵好人?」

  「菈雅小姐啊。」無名語重心長地囑咐她,「一般這麼說的人,可都不是啥好人啊。」

  菈雅聲音有點打顫:

  「那叔叔你現在要……」

  無名對她嘿嘿一笑,轉身對流氓揚聲高呼:「點火燒水,準備開鍋!」

  菈雅倒吸一口涼氣,尖叫著跑開,瞬間衝進霧氣,消失地無影無蹤。

  無名看了看那方向,確定菈雅是向防護障壁方向離開,就不再理會。

  無名叫菈雅來就是來試吃的,他招募了流氓,但還要試試這位新廚子的成色,自己又沒味覺,於是就把菈雅騙了過來,充當試吃員。

  為了自己的目的毫不猶豫地誆騙小朋友,無名對自己的認知還是很準確的,他確實不算個標準嚴格意義的好人。

  「老闆,我這水平如何?」流氓一邊燒水繼續準備飯菜,一邊邀功。

  「不錯。」無名甩給流氓一個錢袋,「這是預支的工資,以後商隊的伙食就麻煩你了。」

  「謝謝老闆。」流氓點頭哈腰,感謝無名給他這個走上正道的機會。

  無名說:「還有個問題,你以前見過太陽徽章這個標誌嗎?」

  流氓身體一顫,沉默片刻,點點頭。

  「果然見過。」無名閃到流氓跟前,「快跟我說說,在哪見到的?」

  無名這麼擅長察言觀色的人,自然察覺到了流氓的異常反應。

  他察覺到了流氓對自己太陽徽章的異常反應,也沒有聲張,借著流氓的那種異樣情緒讓他答應了自己的要求,才準備一探究竟。

  面對無名的詢問,流氓很是掙扎,並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

  但無名的眼神過於明亮,過於有壓迫力,流氓還是老實交代:

  「在一個人胸前見過。」

  「什麼!」無名驚呼起來,「胸前?!」

  流氓還是第一次見到無名如此激動。

  這位老闆渾身顫抖,身上鐵甲都在顫動,發出異響。

  無名掐住流氓的肩頭,兩手鋼筋一樣鎖住流氓,眼中快要竄出火焰:

  「在哪見到那人的?他長什麼樣?」

  流氓說:「我跟你說過了吧,我是罪人,犯過重罪,所以蹲大牢的時候也和那些同樣犯下重罪的人待在一起。」

  流氓咬咬牙,壓下心中的恐懼,回想起那個身影:

  「我在牢里見到的那個人,那個可怕的強大男人,身穿奇異盔甲。」

  「男人,穿著奇異盔甲的強大男人!」無名愈發雀躍,「你說他在牢里,在哪間牢里?現在就帶我去。」

  「我被關在王城監獄時見到的。」流氓說,「你為什麼要去見他?難道你認識他?我親眼見到他、他——」

  「真好啊,我也想親眼見到他。」無名哀怨地嘆息了一聲,打斷流氓顫抖的話。

  無名心裡的激動無以復加。

  流氓的描述讓他想起了一位故人,他那已經逝去的偶像。

  可是自己也已經逝去,卻在這交界地重生。

  交界地,這個匯流之地,難道可以讓人在死後再度相逢嗎……

  想到這,無名愈發激動。

  他已經不想等待,他要立刻就見到流氓見到的那個人。

  無名一手散發粉色光芒,包住流氓的腦袋,另一隻手散發金光,將一團光線丟在半空。

  「把你的記憶重現吧,想著那個人。」無名說,「如果那人給你印象這麼深刻,想必可以輕易地呈現出來吧。」

  果然如無名所言,光線在快速成型,飛快地組成一個魁梧健碩的模糊人影。

  雖然四肢還很模糊,但胸膛那太陽徽章已經隱約可見。

  無名手上的劍盾不知不覺已經跌落到湖水中,他激動地渾身顫抖,情不自禁握緊拳頭,期待地仰望頭顱,見證著那身影顯形。

  很快,清晰完整的影像就出現在半空,那個人的完整樣貌都呈現出來。

  那人身穿厚重鏽蝕鐵板甲,做出凸面圓弧狀的盔甲上密密麻麻布滿像被打斷的牙床一般的物質,猙獰可怕。

  那人穿著這忌諱的鎧甲,形跡詭異地反覆用頭撞擊著牆壁,撞得滿牆血跡。

  這人盔甲的領口有一個圓環,掛著一個粗糙的鐵製太陽徽章,在胸口叮叮噹噹作響。

  「這誰啊?」無名的聲音冷靜異常。

  冷得仿佛滿腔熱血被潑了冰龍的吐息。

  「就……我跟你說的那人啊。」流氓看著那身影,即使知道是幻影,還是禁不住倒退了兩步,「這個人很可怕的我跟你講,他——」

  「沒興趣。」無名打斷流氓,表情冷漠,攥緊的拳頭也放下去。

  他隨意揮揮手,光線和粉色氣團一併散去,將影像打散,撿起地上的劍盾,收拾東西往回走:

  「你趕緊做飯,我們商隊還要趕路。忙著呢,哪有空聽那些閒聊扯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