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招募者」無名
聽聞帕奇撂下任務跑路摸魚,無名的表情陰晴不定了好一陣,才終於平靜下來。
這時他才終於再次注意到一旁惴惴不安、欲言又止的菈雅。
「謝謝你啊小姑娘。」無名聲音柔和了幾分,準備離開。
菈雅看到無名要走,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臂甲。
一個黃色屏障的薄膜顯現,被她向外伸出的手穿透。
注意到這個屏障,菈雅想起來什麼,又趕緊收回手,縮到黃金屏障里。
無名注意到那個屏障正是艾蕾教堂的同款,豪門貴族出門旅行必備防護陣。
「看來還真是個貴族,地位不低呢。」無名心想。
菈雅雖然手縮了回去,但還是看著無名。
她岣嶁著身形,只能仰視著無名,自下而上露出可憐巴巴的眼神:
「那個……叔叔,你能幫我個忙嗎?」
「什麼忙?」無名和顏悅色起來。
一方面是因為帕奇的行蹤已經被掌握,另一方面想到女孩出身名門,而且看起來很傻——看起來就很好在她身上賺錢的樣子。
無名的眼神毒蛇一樣舔拭著菈雅的全身,試圖從中搜刮出可能藏著盧恩的口袋。
看了半天,無名有點泄氣。
菈雅偽裝的人類形象確實有可能在很多地方藏錢袋,但那幻象之下的真身就一覽無遺了。
除了身子就一身小馬甲。
除非這蛇人一樣的種族有什麼神奇的特殊儲物方法,比如嗉囊之類,否則是不會有什麼值錢玩意兒了。
身上沒盧恩,那就只能從人情上下功夫了。
貴族們的人情,也很值錢。
無名對菈雅的請求洗耳恭聽。
菈雅怯生生地說:
「我奉主人命令外出旅行,但受到流氓攻擊,他拿走了我重要的項鍊,我想請您幫忙拿回來。」
「項鍊……」無名審視著菈雅。
這姑娘的蛇人本體臉大脖子粗,脖頸和身子一樣寬,真能帶上項鍊嗎?
「不會有詐吧……」無名心裡尋思。
據帕奇所說,火山官邸的判律者,也是一群喜歡狩獵同胞的狂人,與血王朝的血指類似。
無名尋思片刻,也就不再多想。
無名以自己被欺騙無數次的經驗來看,他判斷菈雅這姑娘還是挺單純的。
而且如果真有詐,商隊今晚就能多一道蛇羹了。
「不過我好像不會做蛇羹……」無名嘟噥著,他嘆息一聲,「如果店裡有個廚子就好了。」
菈雅看無名猶豫,連忙說:
「當然,我也會給您應有的謝禮。」
她說:「不過那位流氓和您一樣是褪色者,您如果實在不願意與同胞戰鬥,我也不會勉強……」
無名微笑:「小姐,這你就多慮了,我不是褪色者。」
菈雅吃驚:「您不是褪色者?可您的眼睛並沒有光芒啊?還是說您是蛇之類的嗎?」
無名哈哈一笑:「只要對我有利,我可以是褪色者,妨礙我賺錢,那也可以不是。種族不要卡得那麼死嘛。」
菈雅戳著下巴歪腦袋,無法理解無名的思路。
「那流氓在哪?」無名詢問菈雅這委託的地點,「欺負到菈雅小姐身上了,不答應,一個小小的流氓,辦他!」
「就在前面的空屋。」菈雅指著一個方向。
「菈雅小姐跟我一起去嗎?」無名瞥了菈雅一眼。
菈雅晃著腦袋:
「媽媽不讓我出這個圈,她說圈外面有壞人。」
女孩眼淚汪汪:「但是我之前太餓了,聞到一股香味就迷迷糊糊出去了,等回過神來,項鍊就被拿走了。我還是沒聽媽媽的話。」
「莫哭,這就給伱拿回來。」無名提劍攜盾,大步流星向前走。
很快就找到菈雅所說的那間空屋。
這是一個相當破舊的小木屋,木屋前的柴垛旁,坐著一個鐵面男人。
男人骨架寬大,即使坐在一旁,也能感覺到身材強健。身上披一身寬鬆布衣,灰濛濛的,沾染著各種顏色的污漬,看起來很髒。
男人帶著粗糙的桶裝鐵面具,眼眸透著面具的孔隙露出,顯得有些駭人。
男人的性格也和那外表一樣惡劣,看到無名靠近,他坐在那裡,瞥了無名一眼:
「站在那幹嘛?宰了你哦,快滾。」
無名卻沒理會男人,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男人面前的東西。
面具男在身前架了一口大鍋,裡面滿是蝦子螃蟹等水產,煮得金光油亮,散發著氤氳熱氣。
「這是你做的?」無名問。
「是又怎麼樣?」面具男瞪著無名,「快點滾聽到沒有,不想死就快滾,趁著本大爺現在心情好,而且快開鍋了,爺不殺你。」
對面具男的惡語相向,無名沒有丁點反應。
經歷過種種險惡境遇,無名清楚,會咬人的狗不叫。這種句句不離殺了你的人,完全不是什麼大威脅。
僅以危險性而言,帕奇都比這傢伙陰狠地多。帕奇每次笑眯眯地時候可都是要害死人的。
無名甚至感覺面具男在微微顫抖,可能是在恐懼自己。
這也是正常的。
那流氓除了頭上那個還算有點嚇人的頭盔,全身就只有一層破布。
而無名自己渾身上下都是鐵皮,除了全身鎧還帶著劍盾,頭盔都比面具男那鐵皮圍成的粗糙護面堅固不少。
就好像見到一個比自己更高大的野獸一樣,人們總是會恐懼的。
無名指著那鍋水產海鮮:
「你手藝怎麼樣,做得好吃嗎?」
流氓說:「本大爺的手藝那還用說?別的不敢保證,煮蝦我可是一絕。」
流氓拍著胸膛:
「我這可是注入靈魂的蝦子!」
流氓吹噓完,看到無名目不轉睛盯著鐵鍋的樣子,語氣緩和了些:
「你想吃?你也喜歡吃蝦嗎?」
無名點點頭,卻沒有正面回答:
「蝦不錯,很有營養,很有力量。」
流氓深深看了無名一眼:
「不錯,你很有眼光。你小子的命保住了,喜歡蝦子的,絕對沒有壞人。」
「你不是壞人嗎?」無名反問。
流氓噎住了。
流氓突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如果要維持自己兇狠的人設,顯然不能承認自己是好人。但不是好人,那豈不是說自己不喜歡蝦子了?
流氓面具男糾結許久,看到無名玩味地盯著他,有點惱羞成怒:
「本大爺壞人當膩了,想當好人了,不行嗎?」
「行,怎麼不行。」無名說,「好好先生,能不能把菈雅小姐的項鍊還回來?」
「哦,你原來是為她來的。」流氓恍然,「你想要那條項鍊啊……哼,想要的話,那總該表現出一點誠意把?看情況,說不定為願意賣給你喔。」
「好人不應該直接上交嗎?」無名問。
「憑什麼?」流氓瞪著他,「這又不是我違法所得。那小姑娘吃了我的蝦,還不允許我收費嗎?」
「那姑娘是個貴族,貴族那麼珍視的項鍊,價值恐怕不是幾個蝦子就能替代的吧?」無名眯著眼。
「她吃了一鍋。」流氓面無表情。
「哦……」無名看著那一大鐵鍋的魚蝦,「那好像還差不多……」
無名摸摸頭盔:「算了,那我買下來吧。」
「你說買就買?」流氓說,「強買強賣是吧?你的誠意呢?」
流氓伸出手,對無名捻著手指。
但無名完全忽視了流氓的手勢,把視線挪向熱氣騰騰的鐵鍋。
無名想來,既然流氓不打算賣項鍊,那誠意自然不能是盧恩可以衡量的。
而且無名雖然也想拿著超量的盧恩甩在流氓臉上,改變他的想法,但他捨不得。
「你這蝦不錯。」無名說。
「你很有眼光。」流氓得意地說。
「不過嘛,營養價值不高。」無名說。
流氓一聽不幹了:「你什麼意思?」
「這些只是普通的螯蝦肉,我能感覺到,蘊含的力量不多。」無名說。
「你找茬是吧?」流氓瞪他,「湖裡不少有營養的蝦,你去獵啊。」
無名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煮蝦的破屋。
流氓以為是成功嗆到了無名,不屑地哼了一聲,撈起一隻蝦,掀起面罩塞嘴裡:
「屁能耐沒有,光會說,一天到晚小嘴叭叭的,還不是慫——」
一隻巨大的龍蝦從天而降,頭朝下插進柔軟的泥水中,濺起大片水花,淋了流氓一頭。
但流氓完全顧不上憤怒,看著那腦袋栽進泥水裡,身體依然和木屋一樣高的身體發呆,嘴裡的蝦肉悄然跌落。
無名笑眯眯地從龍蝦身後走來:
「正有此意,我就在想怎樣才能體現我的誠意,這不看你喜歡蝦,就想到了這個。」
無名敲敲巨蝦的堅硬甲殼:
「怎麼樣,夠有誠意吧?」
流氓還在發呆,看看無名,又看看那巨蝦。
「夠—有—誠—意—了—吧?」無名湊近流氓,一字一頓地又問了一遍。
流氓回過神來,小雞啄米一樣瘋狂點頭。
「那就好。」無名撫掌,手甲交織出金鐵聲與火花,「現在能賣我項鍊了嗎?你出價吧。」
流氓看著無名那和善的眼神,咽了口唾沫,掏出一串碩大的項鍊:
「這項鍊是我拿來的,我可不能輕易賣給你,所謂千斤買馬骨,價格沒有誠意可不行。這麼大一串項鍊,當值一盧恩。」
「不錯,價格很合理。」無名笑納項鍊,遞給流氓一盧恩。
流氓的護面還沒合上,他咧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那個……你是不是可以回去給那小姑娘交差了?」
「不急。」無名說,他搖搖那項鍊,「這個是為答謝那姑娘幫了我的忙,但我還有自己的事。」
「你的事?」流氓疑惑。
「準確地說,是我們的事。」無名捏著拳頭,「我們的事……可還沒完呢。」
聽著無名的手甲喀喀作響,流氓都快哭出來了:
「大哥你還想幹嘛?要不我這鍋魚蝦螃蟹都給你?」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無名說,「比起龍蝦,我更想要你。」
流氓驚恐地挪著小板凳往後退,一直撞到背後的木柴垛上。
他兩手護胸,擋住那身寬鬆的布衣,神色驚恐:
「我是非賣品。」
「那是價格還沒到位。」無名掏出一大袋子盧恩,「開個價吧,多少錢你願意當我的廚師?」
「我寧死也不會屈——你說什麼?」流氓擺出一副貞潔烈男的樣子,正準備英勇就義,突然意識到無名說的和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
「廚師啊。」無名指指那鐵鍋,「我的商隊需要一個廚子,食品服務也是很重要的,民以食為天嘛。」
無名說:「你以為我要幹嘛?」
「我以為你要玷污我呢。」流氓長出一口氣,「我跟你講,我不怕死,但我不想被詛咒。」
「我詛咒你幹嘛——你來不來?」無名甩著錢袋敲敲流氓的鐵面具,發出噹噹脆響。
招募員工的時候,無名可是一點都不介意拿著超量的盧恩甩別人臉。
流氓用鐵面具感受著那沉甸甸的錢袋,又是一口唾沫咽下去,但還是沒有表態。
「為我工作,食材好說。」無名又用錢袋敲敲巨型龍蝦,「這種頂級食材,你可以經常接觸到哦。」
流氓的眼睛亮起來,一個衝動就要站起來。
但站了一半,他又默默坐回去:
「你說得是真的?你真打算人僱傭我?」
「我騙你幹嘛?」無名疑惑,「你這麼弱,除了手藝還有什麼需要我用詐騙來獲得的嗎?」
流氓坐在小板凳上,撕撕衣領,衣衫破爛,露出裡面飽滿的胸肌。
「知道這是什麼衣服嗎?」
「不知道。」無名說,「但材質肯定一般,我回頭給你推薦一個新材質,輕便堅韌,絲滑柔順——」
「這是囚犯的衣服。」流氓打斷無名,「犯下重罪的囚犯的囚衣。我曾經在大牢里待過,待過很久。你確定要招募我這樣的人?」
流氓自嘲地笑笑:
「我蹲過大獄。我這種人,沒辦法回頭過正常生活了。回頭太難,只能等死了再走正路啦。」
「說得誰還沒蹲過大牢一樣。」無名不以為然地笑了,「我的商隊,有員工是邪教成員,有員工參加了屠城,還有的威脅到卡利亞王室被囚禁,前不久才在我的幫助下越獄。」
無名握住流氓的手,直接把他起來:
「牢里未必沒有義士,我救過在牢里沉淪的老鼠,見過牢籠里的大師與朋友,相信我,你只要想走正道,一定可以的!」
無名的話帶著真誠的熱力,溫暖著流氓的心,他差點就要答應了。
但內心的自卑還是讓他猶豫了。
「我在這賣蝦也挺好,你如果想要蝦,我可以在這給你們供應……」流氓找理由推脫著。
「那怎麼行,供應點得設在合適的位置,才能最大化利用你的價值。」無名說,「你不要自卑,罪人?罪人又怎樣?罪人也可以贖罪嘛。要讓每個人,都沐浴在陽光的照耀下,讚美太陽!」
流氓原本都快被說服了,聽到無名最後一句讚美太陽,突然腿一軟,又差點坐回去。
「你剛說什麼?」流氓聲音發顫。
「讚美太陽啊。」無名熱情地摟住流氓,幫助他站穩,還順便給他展示著太陽的徽章,
「我們商隊啊,講究的就是一個互幫互助。你看這個標誌,是不是又親切又溫暖?這就是我們的教義啊……」
無名滔滔不絕地給流氓講述著太陽的故事,太陽的溫暖。
流氓只是死死盯著太陽徽章圖案,身體愈發冰涼,腳下怎麼都使不上勁。
無名發現流氓居然不為所動,皺了皺眉:「怎麼,你還是不願意嗎?」
聽到無名這略帶失望的語氣,流氓突然腳下就生出一股力氣,站得筆直,連忙說道:
「願意,我願意,你說什麼我都願意。」
無名立刻展顏而笑,
「孺子可教,我就知道我們會是同志。你一定是被太陽感化了對吧,對吧?」
他大力拍打著流氓的背:「放心,跟著我,有肉吃,不會虧待你的……」
流氓只是陪笑著,每次視線接觸到無名展示的太陽徽章,都立刻挪開視線,臉上滿是驚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