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豆漿和豆渣餅

  83

  這一夜過後,河面上的碎冰在一夜之間凝固了。也許還有沒有完全凝固的河段,但是也被大雪覆蓋了。

  站在河邊,以往奔流的河水現在變成了一片寧靜的白色雪原。

  河心的冰層也許還不夠結實,但是靠近河岸的已是堅如磐石。

  何田和易弦帶上鑿冰的工具,一大早就來到河岸邊。

  用木耙子推開冰面上的雪後,就能看到晶瑩剔透的冰層下,不僅水流在緩緩流動,還有肥大的魚悠閒遊來游去。

  因為今年儲備了足夠的肉食,何田不打算鑿兩個冰洞,一個就夠用了。

  不過,對易弦這種好奇寶寶而言,一個冰洞怎麼夠呢?

  於是兩人各自鑽了一個冰洞。

  鑿冰洞這個活兒,何田可是熟練工,她比易弦快得多,她的冰洞鑿好後,站在易弦身旁指點了幾句,就先提了一桶水讓大米馱回家。

  何田回家後並沒把水桶里的水全倒進大水缸,而是留了一半。然後,她取了一隻蓋子上有小孔的木盒子,把小水缸里養的幾條小魚裝進木盒,再放在留著一半水的水桶里,提回河邊。

  木盒一端拴著繩子,把它輕輕地縋進冰洞裡,盒子裡裝著的小魚就能在裡面存活一整個冬天。

  它們,是用來釣魚的魚餌。

  江鱈是只吃活的食物的魚。如果不用漁網,要釣江鱈,就得提前準備好活餌。

  木盒繩子的另一端掛著一個圓圓的竹環,直徑大約十厘米,厚墩墩的。縋下木盒子之後,何田把圓竹環平放在冰面上,她站起來,一腳踩著繩子,提起水桶,緩緩把水澆在竹環上,竹環很快就凍在了冰面上。再多澆幾次,竹環凍在一層厚厚的冰下面,木盒就牢牢地固定住了,要用魚餌的時候拉著繩子提出來,不用擔心盒子會順水流走。

  何田還帶了幾根長短不一的竹竿,她在冰洞上橫放一根大約只有一米長的竹竿,也澆上水固定在冰面上,再把一根長竹竿探進冰洞。試了試水深後,她摘下厚厚的鹿毛手套,把一截魚線捆在竹竿頂端。

  這時的氣溫恐怕在零下二十度以下,雖然她還戴著一層松鼠皮做的五指手套,可是手指很快被凍得麻木,不怎麼靈活了,所以魚線上已經提前掛好了魚鉤。

  何田叫易弦,「來看我釣魚!」

  易弦放下挖冰洞用的旋梯似的鐵鏟,呼著白氣跑來,「這和平時釣魚有什麼不一樣麼?」

  何田跺跺腳,「這時候誰還想坐在這兒釣魚啊,幫我把繩子拉上來。」

  易弦拉起木盒上拴著的繩子,何田蹲在冰洞邊,盒子一出水,她趕快打開盒蓋,眼明手快地抓了一條魚,掛在魚鉤上,再一扣盒蓋,把盒子又推入水中,魚線連著竹竿也給推進了冰洞。

  何田對著手指呼幾口氣,趕快再戴上手套。

  因為冰洞的深度比竹竿的長度要小,所以竹竿露出冰洞一截。

  何田把竹竿略提起一些,用繩子打了個十字結,把它固定在架在冰洞上的橫杆上。

  「好了,等一個晚上,明天就有魚了!」她攥攥拳頭,再去看易弦挖的冰洞。

  等他終於鑿好了洞,易弦歡呼一聲,用繩子縋下水桶,打了一桶水上來,又把何田的水桶打滿,一手一個拎到山坡上。

  小麥在他鑿冰洞的時候一直對冰層下的游魚感到好奇。

  這是它第一次看到冰雪。去年它出生時也是冬天,不過那個時候,它作為小寶寶,是不被允許跑到冰天雪地里來的。

  等易弦把水桶放在爬犁上,桶面上已經結了一層冰,大米拖著爬犁走時,圓盤似的冰在桶里晃來晃去,這對小麥來說,也是個新奇的景象。

  易弦看到小麥一直盯著桶里的冰盤在看,就抓起一個冰盤,像扔飛盤那樣扔出去,還鼓勵小麥去追。

  小麥嗖一下竄出去,在雪地里蹦跳了幾次,試圖把冰盤叼起來,都沒成功,只好怏怏不樂地跑回來。

  易弦嘿嘿笑。

  何田看不過去,又拿了一個冰盤給小麥,小麥開心地叼住,咔吧一聲,冰盤碎成幾瓣了,小麥又傻眼了,然後有點怯怯地看向何田。

  易弦哈哈哈捧腹大笑。

  何田只好蹲下拍拍小麥的狗頭以示安慰。

  回到家,何田從放陶器的窩棚里取了個陶罐,抓一把雪擦洗乾淨。

  鴨子們沒辜負暖爐和棉花門帘,下蛋的積極性很高,幾乎每天都有五六顆蛋。短短几天,就給他們下了滿滿一籃子的蛋。

  蛋雖然好吃,可也不能天天吃頓頓吃。

  何田在陶罐里放上一小碗鹽,兌了溫水,倒進去,攪拌均勻,然後放進去十五顆蛋,準備再醃一罐鹹鴨蛋。

  在裝鴨蛋的罐子上套一個草繩編的網兜,就能很方便地提出去,放進地窖里。

  何田把昨天收到的兩隻貂鼠和一隻野兔從地窖里拿回家,裝上兩盆雪,坐在火爐前剝洗貂皮。

  今年,有了小麥,貂肉就不會被浪費了。燒陶準備陶泥的時候,何田就想到小麥冬天吃什麼了。她混合羽毛乾草和泥巴,給小麥做了一個三腳泥爐,還找出來從前給小米煮食用的小鐵桶。

  從窩棚里找出小鐵桶的時候何田有些感慨,輕輕撫摸鐵桶上的凹坑,小米還是只幼犬時很喜歡把這個鐵桶當玩具追著拱著玩。

  轉眼之間,奶奶和小米已經離去兩年多了。

  何田把小桶提回家,教易弦給小麥做狗糧,剝出的貂肉切成小塊,和胡蘿蔔塊,土豆塊一起放在小鐵桶里,水加到剛剛蓋住肉塊就行了。

  易弦把泥爐子放在門廊另一邊,加上柴草升起火,放上小鐵桶,慢慢煮上。這個,就是小麥今年冬天的主要食物了。

  何田剝貂皮的時候,易弦也坐在一盆雪前面,學著剝兔子皮。這次他做的還不錯,總算是把整張的兔子皮給剝下來了。接著,他破開兔子肚腹,清理內臟,把擦洗乾淨的兔肉分成兩份,一份切成小塊,和胡蘿蔔塊,土豆塊一起用鹽和醬油放進陶鍋里醃一會兒,加上一點水小火慢燉,另一份先放在地窖里。

  易弦做完這些,頗有些自得,看看何田,輕輕吭吭兩聲,何田輕笑一聲,趕快表揚,「不錯不錯。我看這兔肉一定會很好吃。就是配料怎麼跟小麥吃的一樣啊?」

  易弦振振有詞,「這樣營養才均衡啊,咱們總不能吃得還不如小麥吧?」

  今年冬天不用掙扎在溫飽線上了,意味著他們多出了很多空餘時間,也意味著他們可以提前為明年做好準備。

  早在入冬之前,易弦就跟何田商量好了,要放幾盆植物在家中養著。這幾棵植物當然提供不了多少食物,只是實驗一下在室溫基本恆定在二十度且日照不足的條件下,它們能長成什麼樣子。這是在為明年進行大規模的溫室種植做準備。

  為此,何田和易弦做了兩個底部一側有個小門的木箱,作為培養植物的「花盆」。

  他們種的,也是根莖植物,土豆和胡蘿蔔。

  小門打開,便於觀察根莖長得如何了。長肥了要取也容易,不用像種在地里的土豆那樣,要拎著莖葉一把揪出來,根莖上的土豆有大有小,大的可以摘掉吃,小的,要想再種下去就沒那麼容易了。

  何田覺得開門的木箱種土豆這主意很是不錯,在溫室苗圃中也是這麼種土豆的。

  此外,兩人商量好,如果苗圃里的番茄或是其他蔬菜長得好,就再移一棵放進屋子裡。

  建好了冰瓦溫室之後,苗圃里的作物長得比預料的還要好,易弦一看,就決定,再移一棵辣椒。

  木箱和花盆早就搬到了家中,就挨著窗台放著,裡面填上七分滿的泥土。兩人帶著籃子和兔皮,把要移栽的植物挖出來放在籃子中,蓋上兔皮,跑回家,小心翼翼種下。

  種好收拾完,易弦看著植物綠油油的葉子,問何田,「咱們要不要在發些豆芽啊?」

  他現在知道了,炒菜吃的豆芽通常是綠豆芽。

  何田搖頭,「算了吧。這附近都沒什麼人種綠豆,這次一共就換了那麼一小袋綠豆,我還想留著做種子呢。你不是想喝綠豆湯嗎?」

  綠豆沒有,黃豆倒很多。

  他們本來是想多種些黃豆,等西瓜熟了之後做黃豆西瓜醬的,但後來西瓜一共就那麼幾粒,當水果吃還嫌不夠呢,更別提做西瓜醬了。黃豆倒是大豐收,就算都磨碎了、和鹽炒了給大米還有鴨兔做飼料,一個冬天也吃不完,再說,它們也不用天天吃這個。

  剛下過大雪,家附近的狩獵小屋恐怕還沒新獵物,河對岸又暫時沒法去,兩人乾脆在家搗騰吃食。

  反正黃豆多得是,先做些豆漿吧。

  這個,從去年發豆芽的時候就說了好多次,一直沒機會做,剛開始是沒有足夠的黃豆,等有了新黃豆,正是各種食物豐盛的時候,誰也沒想起來要吃。

  易弦從放工具的窩棚抱來一個小石磨,這個手搖小石磨,是何田磨小米和黃豆面的時候用的。石磨坐在一個大盆里,倒進去一些泡了一夜的黃豆,加上水,慢慢轉動磨盤,很快,就有白白的豆漿流下來。

  磨了一會兒,何田覺得,雖然石磨一邊加水一邊磨,不會升溫,但這效率真是不如用手動攪碎機呀。

  於是她去搬了手動攪碎機,加上兩杯泡好的黃豆,添上水,跟易弦比著搖手柄,沒一會兒攪碎機的豆子就全變成碎渣了。

  何田在一個大碗上放上竹篩子,攪拌機里的液體連渣帶水倒進去,篩子濾出豆渣,碗裡的就是乳白色的豆漿了。

  易弦見這個方法好,就乾脆他來搖攪拌機,把濾出的豆渣再放進石磨里讓何田磨一次,最後剩的細渣連湯帶水倒進鋪了一塊紗布的篩子裡,再擰出水分。

  這倆人是第一次磨豆漿,泡了一小盆豆子,磨出的豆漿越來越多,先是裝在大碗裡,然後倒進盆子裡,最後倒了一大鍋。

  何田看著這一大鍋豆漿,實在有些發愁,這要什麼時候才能喝完啊?

  她搖頭嘆氣,先燒旺火,把豆漿煮熟了吧。

  煮了一會兒,乳白的漿咕嘟咕嘟冒著泡,何田減小火,問易弦,「這算煮好了麼?」

  他哪知道啊。

  等著豆漿放涼的時候,何田看到豆漿表面凝成了一層皮,她拿了雙長長的竹筷子一撈,沒想到,整張皮就這麼給撈起來了。

  何田正驚訝呢,易弦興奮地喊,「這是油豆皮!快撈快撈!這個可好吃了。」

  何田一面開心他們無意間做成了新食物,一面又有點擔心,「你確定嗎?」你連豆漿怎麼做的都不清楚。我真的可以相信你麼?

  「管它呢!先撈出來再說。」易弦顛顛兒地跑去拿了個小竹匾,接在鍋邊,何田把「豆皮」輕輕攤在竹匾上,鋪平,皮上帶的湯水瀝瀝地滲出,滴回鍋里。

  既然能碰巧做出一次,沒理由做不出第二次。

  何田想了想之前的步驟,又跟易弦推敲商量一番,再次小火煮沸豆漿,再降低溫度,果然,鍋面上沒一會兒又凝結了一層皮。

  這次成功之後,兩人信心大增,又如法炮製地揭了兩層油豆皮。可是,再煮的時候,豆漿上就只凝出一層薄薄的皮,筷子一碰就碎了,再撈不起來了。

  「這是豆漿里的脂肪不夠了。」何田挺開心的,只要知道了方法,以後想做多少都行。她又問,「油豆皮怎麼吃啊?」

  易弦隨口就能說出好幾種吃法,「用來包包子,當包子皮,可以下到火鍋里,可以打個結和肉一起燉,可以包上肉餡蒸了,然後切成片煎,哦哦,對了,還可以和白果冰糖一起煮成甜湯,放在杏仁茶里……」

  豆漿做好了,趁熱加上一小勺砂糖,暖暖地喝下去,香濃甘甜。

  剩下的豆渣,何田覺得直接當飼料挺可惜,就加上一小杯麵,一點鹽和花椒麵,再加上兩顆鴨蛋和一小塊豬油,揉成麵團,擀成掌心大小的小餅子,放在平底鍋里小火煎熟,焦焦脆脆,竟然也很香。

  易弦細細品嘗,滿意地「唔」了一聲,又說,「要是再加上點兒肉末就更好吃了。」

  於是,剩下那半隻兔子,他剔下肉,全剁成肉餡,這次沒用麵粉,用了胡蘿蔔泥和土豆泥,加上調料,和剩下的豆渣揉成了丸子,下鍋一炸,配上雜糧粥和醃辣白菜,又是一頓他崇尚的「營養均衡」的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