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甜甜的月餅

  第一次霜降之後,白晝縮短的速度越來越快,氣溫也越來越低。

  一周之後,每天早上,地上都有一層銀霜。

  林中的秋葉顏色也愈加絢爛。

  何田的菜園,現在只剩下胡蘿蔔還在繼續生長,它們是很耐寒的,夏季收穫了一波之後再種一波,到秋末山澗邊上的草都結冰時,還能再收穫一次。

  其他蔬菜,諸如大白菜,捲心菜,羽衣甘藍,豆角豌豆之類,就都只剩下菜根枯藤了,番茄黃瓜之類更不用說了。那片地里現在還剩下黃豆紅豆沒有收。

  趁著沒再下雨,何田和易弦把小米地重新用耙子翻了幾遍,穀草紮成一束一束掛起來曬乾,準備給動物們做冬天的糧草。

  這個季節對於大米和兔子們來說是很美好的,白菜、捲心菜和羽衣甘藍切除了飽滿的部分剩在地里的葉子和梗,還有落在地上沒及時被人類發現的黃豆豌豆各種豆,長得不成氣候的番茄黃瓜長豆角,全是好吃的。

  大米看到何田采白菜,瞥了眼和它一起吃食的兔子們,心想,沒見識的東西,接下來,幾乎每天都能吃到又脆又多汁的白菜幫子呢!這些爛葉子算什麼。

  白菜和捲心菜收割時不需要整棵挖出來,一手握住菜實頂部最飽滿的部分,一手用刀從根莖上割下就行。菜根,還有已經張開了,躺在地上的葉子,是不要的。

  白菜和捲心菜都可以像大蘿蔔那樣放進地窖儲存,蘿蔔還要埋進沙土裡,白菜就更省事了,只要在支起的木板上鋪一層乾草,一個個堆放起來就行了,再加一張草帘子蒙著,就能存放整個冬天。吃的時候一次拿出一顆,剝掉外面那層有些失去水分的葉子。

  不過,冬儲大白菜的菜幫子,就是葉片白色的部分,裡面的水分會逐漸減少,到了春天快來的時候,何田常會覺得地窖里的白菜還沒罈子里的醃白菜好吃。

  所以,她每年都會做上兩大罈子醃白菜。即使到了春天夏天,還可以吃。

  醃白菜的時候,也會順便醃些蘿蔔。

  何田跟易弦搬出兩個大罈子,從山澗打了水洗淨,倒置在幾塊陶磚上控干。

  何田教易弦選最肥實的大白菜,從中間縱劈成兩半,掀開白菜葉子,把攪和好的鹽、糖、辣椒末、花椒粒塗上,再掀開下一片塗。

  「醃料要塗勻,每片葉子都要塗上,這樣做成的醃白菜才好吃。」何田傳授秘訣。

  易弦從前冬季也有暖房種的蔬菜吃,去年第一次吃到醃白菜,居然挺喜歡。他吃到的是成品,對製作過程很好奇,認真聽了何田指點,試著做了幾棵,有模有樣。

  塗好醃料的白菜放在罈子里,壓上大石頭,等上一周,菜罈子裡直冒泡泡,就說明醃菜發酵成功了。

  這時可以把菜取出來,放進小罈子里,加些紅紅的汁,繼續醃著,要吃的時候拿出來,擠一擠水分,切成小片,就可以佐餐了。

  醃蘿蔔也是差不多的步驟。

  白菜蘿蔔除了放在地窖里,還可以做醃菜,捲心菜和羽衣甘藍就沒有太多選擇了。

  捲心菜採摘的時候多留些梗,栓上繩子,倒吊起來晾曬,一定要確保整個菜球晾乾了,才能放進地窖儲存,不然的話,它會生出黴菌,傳染給地窖其他食物。

  所以何田每年不會重很多捲心菜。

  羽衣甘藍的葉片收穫後,把整棵甘藍的葉子摘下來,放在剛做好的魚籠里,吊在房檐下面吹乾。要吃的時候,提前用水泡了就行。

  新鮮的羽衣甘藍葉子,用來包肉醬非常好吃。菜葉曬乾之後,仍然有很多好吃的做法。比如,何田和易弦最喜歡的,就是把羽衣甘藍的干葉子刷上薄薄一層油,放進烤屜里烤一下,拉出來,翻個面再烤一下,吃的時候灑上一點鹽和幾粒芝麻,又脆又香,葉片在舌尖上像是一層紙,一下就化了。

  出了羽衣甘藍的大葉子,房檐下還掛了很多串乾草串著的各種乾菜,紅辣椒一個一個用草繩綁了,編成一串;洋蔥球帶著葉子□□,等葉子幹了,和乾草擰在一起掛起來;花菇和香菇一朵一朵用絨草繩穿過梗,雞樅、鹿角樅切片;還有蘋果片,紅薯片和土豆片,它們全都用魚籠套住了,讓小鳥沒法吃到。

  最後一批白菜捲心菜收好之後,菜園就基本罷園了。

  何田和易弦把菜梗菜葉翻出來,堆到一邊,地深翻幾遍。

  然後,他們把兔子圈給拆了,裡面的肥土挖進桶里,提到菜地,灑上一遍,再翻翻土,蓋上草帘子。等到明年春天,菜地就又變得肥沃。

  小米地也同樣上了秋肥,蓋上了草帘子。

  再有樹葉被風吹來,就沒人管了。

  一個月前還綠意盈盈的菜地,現在只有黃葉蓋在黃色的草帘子上,立刻變得秋意蕭瑟。

  屋子前面,摘掉了蘋果的果樹,也在不停掉葉子。

  原來粉粉紅紅的蘋果一夜之間都沒了,只剩下柿子樹和棗樹還掛著果實,不過,也掛不久了。

  何田找了個晴天,和易弦拿著竹竿打棗子,紅綠相間的棗子滾得滿地都是,搞得小麥很激動。

  收好的棗子放在竹匾里,擱在太陽地里曬乾。

  本來還帶著綠色的棗子曬了太陽,很快變紅,光滑的外皮也皺巴巴的了。但同時,棗子的甜度也提高了。

  生棗,就是還沒曬乾的棗,直接吃也挺好吃,就是不能多吃,否則要拉肚子的。

  何田是很喜歡紅棗的,所以曬棗子的時候格外用心,她讓易弦每隔兩小時挪動裝棗子的大竹匾,再翻一翻棗子,務必要讓它們曬得均勻。

  曬好的紅棗對小動物們是不得了的誘惑。

  何田坐在窗戶下,看到幾隻松鼠趴在樹梢偷窺,還有一隻已經大膽地跳下樹,向竹匾奔跑了。

  坐在門廊上的小麥低吼一聲衝出去,松鼠們四散逃竄。

  結果,那隻最大膽的松鼠命喪犬口。

  何田把那隻松鼠給了易弦,讓他坐在門廊上,抱個盆,再試試扒皮的技術。

  松鼠肉何田吃過,有點像加了松葉味的野雞肉。

  因為賣相不佳,她和易弦都不愛吃。

  易弦練習了扒皮技術後,剩下的松鼠肉在空地上烤熟了,都給小麥了。

  棗子曬紅曬皺之後,其實裡面水分還挺多,可以再曬一曬。

  何田拿出兩個紗布做的布袋,把棗子裝進去,也掛在屋檐下面。

  曬得乾乾的紅棗可以存放很久。她現在還有好多去年收穫的紅棗呢。

  何田把這些去年的紅棗洗淨,泡在一個盆里,泡到紅棗捏起來有些彈性,可以輕易撕下果肉後,瀝乾,放在一隻陶碗裡,做晚飯煮粥的時候,在鍋上架個蒸籠,再把棗子擱在蒸籠上蒸十分鐘。

  同時,她還在蒸籠里放了個土豆。

  吃完晚飯,棗子土豆也放涼了,她和易弦坐在桌旁,一人一隻小碗一個小竹片,細心剝掉棗皮,去掉棗核,剩下的果肉用木勺攪壓成泥,再加一點豬油,繼續攪拌。

  然後,土豆掰成兩半,用勺子挖出中心的肉,也壓成泥,和棗泥混在一起。

  易弦當然吃過棗泥餡兒的點心,但沒想到棗泥餡是這麼做的,「怎麼裡面還兌土豆泥啊?」

  何田看他一眼,抿嘴笑,「不懂了吧,你吃的月餅,什麼棗泥、豆沙——還有水果餡,全都兌的有土豆泥。」

  他挖了一小勺,嘗了嘗,順滑細膩,還真嘗不出有土豆摻在裡面,再想一想,「唉,蓮蓉餡兒恐怕也不是蓮子做的吧?」

  「那個我可真不知道。其實,月餅餡兒里兌土豆泥,是為了讓餡料更沙,更好吃。」何田調好了棗泥餡兒,還要再放在鍋上加上豬油炒一炒,那就更香了。

  她也做了豆沙的,當然了,少不了鹹蛋黃。

  霸王蛋已經醃好了,蛋黃雖然稍微小了些,但是味道著實不錯。

  何田煮了一鍋鹹蛋,蛋黃易弦已經都剝出來了。

  包月餅的麵皮何田也早就準備好了,蒙上布讓它在盆里靜置了兩個小時。

  她家的月餅模子是木頭雕刻的,有點像個桌球拍,不過拍子足有三指厚,裡面挖出一個圓槽,上面雕刻著花紋。花紋簡單逗趣,全是圓弧線條,圓月亮里有兔子在雲彩上跳舞,不過,這次兔子是一對兒,互相摟抱著,沒羞沒臊地眯著眼兒親著小三瓣兒嘴。

  易弦見到這模子就樂了,一把把何田抓過來放在腿上,摟著她,先親親她的小耳朵,再頭靠頭跟她討論,「你說這倆兔子,誰是公兔子誰是母兔子呀?」

  何田奸笑,「沒準倆都是公的。」

  易弦又跟她鬧了好半天才放開,兩人繼續做月餅。

  包月餅和包包子包肉饅頭其實沒兩樣,依舊是把餡料揉成球,包進麵皮里,不過多了道壓模的工序,得把包好的麵餅放進模子裡,壓實了,然後木模子底朝下,往桌上用力一磕,月餅脫模,頂面就有了模子裡的花紋形狀了。

  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易弦試了幾次,用力太大,月餅落桌子上都不齊全了,得返工重做,他嚇得不敢用勁了,月餅粘在模上不掉出來。

  何田傳授技巧,「你往裡面灑點糯米粉,吹一下,粉就勻了,就容易出來了。」

  「我剛才就塗了呀。」

  「那……你多試幾次吧,就找著手勁了。」

  易弦很快找到了方法,他傾斜木模子,邦邦邦在桌上敲幾下,再用手猛在木模背後一打,月餅終於完好地落在桌上了。

  何田笑得不行了,「難怪有人管做月餅叫打月餅呢,原來是這麼打出來的!」

  易弦咬著唇,把何田抓在懷裡一通揉搓。

  小麥趴在爐子旁,冷眼旁觀,嘗盡了單身狗的辛酸。

  脫模的月餅放在塗了油的烤屜里,烤上二三十分鐘,就能出爐了。

  麵皮金黃酥軟,豆沙蛋黃是易弦最喜歡的,但他嘗了一半棗泥蛋黃的,居然得承認,棗泥餡兒的月餅更好吃。

  月餅餡兒都是甜甜的,麵皮里當然也放了糖,就算有了鹹蛋黃的鹹味中和,總還是有些甜膩,棗泥里有股微苦的味,微妙地平衡了甜膩。

  屋子裡充滿甜甜的月餅香,天空中,是一輪冰盤似的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