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瑜的情緒尚算穩定,宋芙稍鬆了一口氣,這才準備離開。
阮夫人與阮瑜送到阮家大門邊。
宋芙和程鈺攜手,朝著馬車走去,可剛走沒兩步,就聽阮瑜的聲音忽然響起,「阿爭……」
然後戛然而止。
宋芙和程鈺的身形頓住,四周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一時連呼吸都被屏住,安靜得可怕。
阮瑜已然反應過來,下一秒,便有兩行清淚滾落。
對活著的人而言,真正的離別與難過不是在人走的那一刻,而是後面的每個日日夜夜,物是人已非。
在所有人擔心的注視下,阮瑜沉默地轉身回了阮家。
宋芙和程鈺對視一眼,都難免有些擔心。
實際上到了現在,他們也不願相信,不太能接受江爭當真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那樣好的人……
因著想到此事,夫妻倆上了馬車也是心事重重,馬車內沉默的可怕。
回到江家。
宋芙剛將江照安置好,又針對江照的最新情況調整了治療方式與藥方。
江照如今的待遇不可謂不好,兩個頂尖大夫一同為他服務,每日診脈,看情況調整。
有兩人如此精細照料,再加上江照本人的意志,江照身體的恢復速度極快。
宋芙和江靖在忙碌這些時,程鈺就坐在屋中忙他自己的事,倒十分安靜,就是單純的想陪著宋芙。
宋芙和江靖剛做完正事,劍影便大步進了門,表情稍有些凝重。
但他並沒有立刻回稟,反而眼神從江靖與江照身上掃過。
似在斟酌要不要直接說。
程鈺直截了當問:「何事?」
劍影立刻回答,「世子,剛剛收到消息,大皇子妃今日被衝撞,動了胎氣。」
「那侍女招供說是……」
劍影猶豫了下。
宋芙瞭然,接過話茬,「七殿下?」
劍影點頭,「那人說是七殿下指使的,如今王家與林家都很生氣,正要上奏陛下,嚴懲七殿下。如今人都往宮中去了。」
皇帝自然無法理會這樣的事。
但皇宮裡還有個皇后,完全有權利也能夠懲罰七殿下明景。
宋芙蹙眉,「當真是七殿下嗎?」
她不太相信。
她所認識的那個七皇子,並非是能做出這些事的人。
退一萬步講,就算當真要做,也不該是這樣蠢笨的方式。劍影只說動了胎氣,說明孩子尚且安好。
這可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完全沒必要。
要知道,這孩子可才不足三月,能不能平安生下來都尚未可知,性別亦無法確定,便是平安生下來,能不能平安長大也是另一個問題。
何必急著現在動手?
劍影想了想,道:「動手的侍女說是受了七殿下的指使。」
宋芙明白了。
沒有肯定的答案,就是否定。
劍影繼續道:「那人還說,上次景陽宮遇蛇之事,乃是七皇子所為,力證七皇子是心狠手辣之人。」
宋芙輕輕嘆息一聲,與程鈺對視一眼,夫妻倆都能確定,這件事是真的。
上次宋芙詢問二公主,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時,她心裡便已有了猜測。
江靖則是感嘆道:「我在景陽宮時,七皇子也曾悄悄給我送過要緊的消息。」
宋芙大約有些猜測。
她沉思片刻,道:「先進宮看看情況。」
總要看看皇后對此是什麼態度。
宋芙和程鈺沒有耽誤,即刻便起程進宮,因著皇帝的情況,如今兩人自是暢通無阻。
可剛到皇宮,還沒來得及去鳳儀宮,便被李寧海派來的人攔住,「世子,世子妃,乾爹說請您們去養心殿。」
「陛下那邊……」
小太監欲言又止,宋芙和程鈺卻都明白了未盡之意。
養心殿。
皇帝幾乎只剩最後一口氣,雙眼發直的躺在床上,整個人瘦的皮包骨頭,半點精神也無。
這幾日忙著江爭的喪事,程鈺和宋芙都不曾進宮,兩人趕到時,皇后與二公主已經在了。
同樣在的還有大皇子妃以及……林家人。
七皇子不在。
皇后坐在龍床邊,此刻正在低聲道:「陛下,林氏有孕,是昀兒的孩子……陛下。」
皇帝恍若在半夢半醒間,雙眼並無焦距,似根本沒聽到皇后在說什麼。皇后眉眼間已有惱色,卻不得不耐著性子繼續重複此事。
李寧海給了程鈺一個放心的眼神。
有他在,必不會讓皇帝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宋芙和程鈺上前行禮。
皇后看到兩人,面上有一閃而逝的尷尬與心虛。二公主輕抿下唇,「表兄,表嫂。」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昏昏沉沉躺在龍床上,呼吸微弱的幾可不查的皇帝,他動作極為緩慢地側過頭。
他眯著眼睛看了半晌,最後眼神落在程鈺身上。
皇帝嘴唇顫動,「姐,姐姐……」
「你,你來了。」
皇帝聲音輕飄飄的,但他一開口,周圍便十分安靜,所以倒也勉強能聽得清。
不少人的表情都變得詭異。
所有人都清楚,皇帝喊「姐姐」的人只有一個:已逝的長樂公主。
程鈺沉默片刻,上前一步,蹲在龍床邊,淡漠的眼神直接與皇帝對視,「陛下認錯了。」
「臣不是長樂公主,臣是長樂公主之子,程鈺。」
程鈺表情冷漠,皇帝整個人都好似僵住,有些茫然地問:「那姐姐呢?怎麼……不見姐姐?」
程鈺不知皇帝是真瘋了還是裝的,但他沒有絲毫憐憫之心。
他湊近皇帝,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長樂公主啊……被陛下殺了。」
「陛下忘了嗎?」
皇帝的瞳孔猛地放大,似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麼。
隨後,便聽「噗」的一聲,皇帝吐了血。
程鈺躲避得很快,那些血噴了一地一床。
皇后等人還沒說話呢,那林公子便一口大鍋砸到了程鈺頭上,「程鈺,你與陛下說了什麼!竟引得陛下吐血!」
說完他立刻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程鈺狼子野心,謀害陛下,請娘娘嚴懲!」
二公主變了臉,「你胡說什麼!」
「林危樓,你是狗嗎?見人就咬!這裡是皇宮,不是你們林家,還輪不到你撒野!」
她忍林危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