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宋芙抿唇看著仍在敲擊的齊名，他此時已經沒了什麼力氣，敲鼓的動作遲鈍緩慢。

  每一下都好似用盡了全身力氣。

  「阿芙。」

  程鈺握住她的手，暖意從掌心傳來，喚回宋芙的思緒。

  四年前，宋芙敲擊登聞鼓。

  程鈺也是知道的。

  宋芙也受了刑罰，但她沒有證據。

  便是二皇子當初針對藏鋒谷與江家有許多疏漏，可事情鬧開之後有皇帝為他掃尾。

  事情做得乾乾淨淨。

  宋芙側眸，有些勉強地對程鈺揚起一個笑，輕輕搖頭，「我無事。」

  就在這時。

  首輔鍾江抵達。

  霎時間，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這位最為正直的首輔身上。

  鍾江也沒有讓人失望。

  很快上前，朗聲求見陛下。

  有鍾江帶頭，皇后的母家自然也沒再猶豫，迅速上前，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

  朝中的大半文臣此刻都上了前。

  劍影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湊到程鈺與宋芙身邊低聲說：「世子，世子妃。」

  「剛剛收到消息，陛下在景陽宮裡生了好大的氣。」

  宋芙聞言，看著程鈺的眼裡多了幾分擔心。

  皇帝不是蠢人，必定能猜到此事與程鈺有關……

  「無妨。」

  程鈺說著，也走上前去，與鍾江等人站在一處。

  文臣有鍾江首輔帶頭。

  武將這邊，定王率先上前。

  幾乎同時上前的便是武安侯，隨後……除了二皇子一黨的，滿朝文武都上了前。

  與此同時。

  圍觀的文人學子與百姓們也都紛紛出聲，請求徹查此事。

  終於。

  緊閉的宮門被打開。

  接下來，齊名要面對的便是仗責一百。

  尋常這麼多板子打下去，不死也要落下殘廢，更別提宋芙嚴重懷疑，趙貴妃與二皇子會在其中動手腳。

  行刑就在大庭廣眾之下。

  所有人都看著齊名被人押著，趴在了條案上。

  有侍衛拿著長板分立兩側。

  啪！

  啪！

  啪！

  打板子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地傳入眾人耳中。

  所有人都表情凝重的看著這一幕，沒有任何看熱鬧的心思。

  反而有種兔死狐悲的心酸。

  阮瑜與江爭不知何時也來了，此刻正在宋芙身邊。

  「咳。」

  江爭咳嗽一聲，語氣憐憫，「從何時起，想為自己討個公道竟這樣難了？」

  此次趙國公貪污之事，牽連出了頗多人。

  而齊名的父親正是被推出來頂罪的人之一。

  宋芙薄唇緊抿，聞言沒有說話。

  阮瑜卻是瞧了宋芙一眼。

  顯然，她知道四年前的事。

  猶豫片刻，她低聲道：「至少這次，有這麼多人都站在齊名這邊。」

  「我們勝算很大。」

  齊名的手裡有足夠的證據。

  那些從江南搜刮而來的價值連城的寶物，如今都還有許多正擺放在奢華至極的二皇子府，以及趙貴妃的景陽宮中。

  阮瑜說得很在理。

  可無論是江爭還是宋芙，都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眼神同樣凝重的盯著齊名。

  此刻的齊名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

  整個人都似昏了過去。

  可板子還在繼續。

  「一百了！已經一百了！」有人看著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板子再次高高舉起，嘶啞地喊出了聲。

  「停下，停下！」

  「一百了，一百了！」

  「……」

  在百姓的喧鬧聲下，打人的侍衛訕訕放下了舉起的板子。

  齊名趴在條凳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齊名身上，全場安靜的落針可聞。

  不知是誰率先出聲，「不，不會死了吧？」

  隨後喧鬧聲響起，原本安靜的街道瞬間沸騰。

  「死了？」

  「就這麼死了？」

  「不會吧？」

  「……」

  就連宋芙都有點緊張，不自覺的握住了阮瑜的手，連呼吸都下意識的屏住。

  「散了散了。」

  就在這時，有人開始驅趕人群。

  人都死了，這狀自然也就告不成了！

  話雖如此說，但圍觀的人群卻還不捨得就這樣離開。

  「求……求……」

  就在這時，緊盯著齊名的宋芙瞧見他微微動了動手指，頭緩慢卻堅定的抬起來。

  「求……陛下……做主……」

  注意著齊名的自然不只宋芙一個，所有的喧鬧逐漸平息，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齊名身上。

  有人開心，有人惶恐，但沒有人敢上前。

  齊名的動作十分緩慢，一點一點的從條凳上站了起來，血肉模糊的後背隨著他的動作。

  有滴答滴答的鮮血滴落在地。

  「二皇子指使趙家，在江南搜刮百姓，貪污錢財，謀財害命，罪不可赦。」

  「求陛下明鑑。」

  齊名的聲音虛弱，卻一如開始的堅定，他腳步趔趄，一步一個血腳印，朝著大開的宮門而去。

  「求陛下，明鑑。」

  「求陛下，明鑑。」

  「……」

  他一遍遍重複。

  因為虛弱，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但這句話卻愈發響亮。

  因為圍觀的所有人，都跟著他一起開始重複這句話。

  聲音震天。

  響徹在宮門口，清楚的穿越重重宮牆，傳入養心殿的皇帝耳中。

  養心殿內。

  到了此刻，皇帝反而沒有那麼失態與生氣。

  他聽著外面的聲音，閉了閉眼，「李寧海。」

  「朕是不是做錯了？」

  這話李寧海哪敢接？

  李寧海當即跪在地上，萬分恭敬地開口，「陛下您是一國之君，天下之主，您是不會有錯的。」

  「呵。」

  皇帝輕嗤一聲，眼中寒光閃爍，最後道：「他要公道？」

  「那朕便給他一個公道！」

  宮門大開。

  在所有人的聲援下，陛下已經準備親自審理此事。

  「棋雲。」

  宋芙當即道：「推我過去！」

  她是大夫。

  雖然齊名之事提前有程鈺的安排，確保齊名不會真的死在趙貴妃與二皇子等人的手裡。

  但齊名身上的那些傷都做不得假。

  必須要儘快處理。

  棋雲沒有耽誤，知道自家世子妃的決定，忙推著宋芙便上前。

  有定王和鍾江首輔等人在，自然也沒叫別的太醫接近齊名。

  宋芙給齊名的傷口灑了金瘡藥，確保不會繼續流血。

  又給齊名餵了幾顆吊命的藥。

  齊名深深的看宋芙一眼，動作緩慢的便要鞠躬。

  「別動。」宋芙蹙眉道：「牽扯到傷口便不好了。」

  「等齊公子出來，再同我道謝吧。」宋芙對著齊名微微頷首，隨後挪動輪椅讓路。

  與此同時。

  裡面也傳來唱和聲，「宣，齊名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