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第四章 1635年 活著的意義(下)

  打開門,裡面仍舊同我走之前那樣,我想尋找有沒有別的痕跡,不過只是徒勞。

  我走到了那口鍋前,這裡曾經有著娘和弟弟。

  ……

  娘上吊的那根繩子我走之前沒有取下來,不過現在再看起來有點滲人。

  要是娘現在還活著就好了。

  不過,弟弟到底是哪個時候死的呢,我走路的時候明明聽見了他的呼喊啊。

  這該不會也是我的錯覺吧?

  糧食還夠我吃大概四五天,或許我還可以多停留些。

  我轉身走進了另一個房間——

  地上滿是苔蘚,甚至蔓延到了門外,床上還有些草。在外面可是寸草不生,這一株草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我望著那個地方久久回不過神來,這裡就是爹爹住的地方,現在都成了雜草的天堂。

  ……

  我在一旁發現了一些蛛絲,看起來這裡還不是那麼死寂。

  再一次望向這夜空,總覺得它們在朝我眨眼睛。

  奶奶很久之前和我講過一個故事,說地上的生靈若是死了便會化作天上的星星,守護著它所愛戴的一切。

  或許爹爹現在就在上面看著我,娘和弟弟也是,他們都在等著我團圓。

  不過現在不行。

  我和良的約定沒有完成,而且我下定了決心完完全全地做回自己,不被感情左右。

  ……

  望著那一輪銀月,我有些犯困了,一個人坐在自己家的台階上,而且這裡完全沒有另外的人,顯得有些悲涼。

  不過也好,我也不用擔心會被吃什麼的。

  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起來。

  呼……多久沒有真正笑過了?之前老是為了迎合他人而假笑。

  滿穗,你是你,無可替代的存在。

  ……

  我沒有再多想,躺在地上進入了夢鄉。

  穗?:[滿穗,你可否還愉快?]

  穗:[嗯,回去找來了過去的痕跡,我現在有打算放下一切了。]

  穗?:[嘿嘿,良爺待你還是不錯吧?]

  穗:[當然。]

  穗?:[我也想和你談談那件事了。]

  [你對良的看法。]

  穗:[……]

  [良爺知錯就改能力很強,甚至能在我的指引下完完全全地變成一個好人。]

  [說實話,我確實有些喜歡良爺。]

  ……

  我現在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了,不過這亂世誰還願意多一個累贅。

  那些富豪就不說了,去了估計會變成玩具。

  穗?:[果然如此。]

  [滿穗,回去吧,找一下你的回憶。]

  穗:[嗯……]

  今天醒來得要早很多,我打算去之前和娘找食物的森林看看,應該長出樹皮了吧?

  說罷我拿上乾糧便向那邊走去。

  這一路上我看見了不少白骨,不清楚是動物還是人的——

  至於我是更傾向後者的。

  雖然不知道我走的時候這裡還剩多少人。

  「白骨露於野」,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奶奶之前和我講故事時說的這句詩意思。

  ……

  樹林離我們家並沒有多遠,可我卻走起來異常緩慢,像是被拽住一樣。

  我的步子邁不大,眼前總會一黑,但我自己心底清楚,這時候睡著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估計我現在身上的病已經不少了,之後去一趟鎮子上看看郎中吧。

  不清楚良爺在那邊會不會生病什麼的,不過良爺那個身子應該不可能會感染什麼病毒吧?

  今天的太陽比之前還要大,就像要把大地烤化一樣。

  我也像是一塊冰,要是再被曬久一些可能就會暈倒。

  ……

  樹木還是那麼多,不過樹皮能觸碰到的地方仍舊全沒有了。

  地上的小草全是乾枯的,所以爹爹床上的那幾株小草是何種毅力啊。

  就像爹爹一樣。

  ……

  由於沒有樹葉,我沒多久就又有些困了,只能掐自己的手讓自己精神起來——

  至於不咬的原因是怕自己忍不住會像那群饑民一樣把肉完全咬下來。

  呼……

  這裡的熾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明明沒有多高的溫度,卻對我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估計是因為我身子太脆弱了吧?

  ……

  休息了一會兒我繼續閒走,不過這裡倒是沒有另外的發現了。

  不清楚當初娘留在這裡又幹了些什麼。

  忽然,我看見了一個身影,應該是一名女子。

  她的背影很熟悉,很像是娘的——

  估計也是這附近的居民吧,看來沒有食物了。

  穗:[喂!那邊的姐姐!要不要食物?]

  我朝她大聲喊著,我可憐還會有人吃不飽,我怕他們和我一樣,所以只能用我這點微不足道的東西了。

  說著我往荷包里伸去,裡面卻空無一物。

  ……

  我的糧食呢?

  在這個地方丟了糧食可怎麼辦?!

  我有些慌亂,立馬在身上到處搜尋起來。

  那名女子的身影越來越近,她的一切都像是娘。

  我竟一時發現不了她和娘的區別。

  在她走到我近前的時候我還是沒有找到糧食。

  穗:[抱歉姐姐……]

  還沒說完她便面目猙獰地掐住了我,讓我一時喘不過氣來。

  穗:[咳咳……姐姐……]

  ???:[你住嘴!是不是你殺了弟弟?!]

  穗:[?]

  娘?:[明明在走之前弟弟還是好的為什麼你一走他就死了?!回答我!]

  ……

  !

  猛然驚醒,現在我仍舊在這片樹林裡,剛剛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我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那個「滿穗」怎麼沒有來找我,取而代之的是關於娘的記憶。

  我有很多疑問,想知道很多,但我估計也知道不了了。

  ……

  我下意識摸了摸荷包,裡面的錢還在,幸好。

  沒打算再在這裡停留,再繼續的話我怕還會暈倒。

  回去的路上好像一切都在抖動,走了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看來我依舊沒有擁抱那些記憶,它們仍舊是我的痛苦。

  不過為什麼這麼多天都沒有關於良爺的夢了?

  我再一次坐在台階上,望著遠處,太陽升到了最高空,地面都被烤裂開了些。

  田地早已經不再像之前一樣了。

  什麼時候這裡才能再一次豐收呢?

  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了吧,下一次這裡估計就不屬於我了。

  這個亂世必會有人推翻,在那之後就不清楚這塊地還能歸誰了。

  我吃著今天最後的糧食緩緩躺下了身子,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