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淚千行

  海棠望著始終沉默不語的元福,滿心疑惑,便一直跟在元福身後不遠處。

  元福猛地停下腳步,海棠來不及反應,直直地撞了上去。

  「啊!好痛!」海棠雙手捂住額頭,緊皺著眉頭蹲下身子。

  元福聽到聲響,目光微微一動,微微抬手,可卻突然想到了方才太子妃所言,伸出去的手便又收了回去。

  自己現在,沒有任何身份能攙扶她。

  可在海棠眼中,面前人穩穩的站在原地,毫無動作。

  海棠滿心不解,緩緩站起身來,提高音量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嘛?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冷著一張臉,如今我被你撞得這麼疼,你也不知道安慰安慰,真不知道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元福微微一怔,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海棠,可是我哪裡做錯了?」

  「沒有啊,為何突然說這樣的話?」海棠不理解,可一想到剛才元福不作為的事情,便道:「若真要挑錯處,那也應該是你方才的行為令我不滿,不過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

  「那你可是……可是嫌棄我?」

  自己身為太監,不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婚事,可自己也有私心,與海棠多年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讓他十分受用。

  突然之間出現的白太醫,讓他有了危機意識。

  海棠微微揚起下巴,蹙眉道:「何苦說這樣的話來?我若是嫌棄你,便不會撂下娘娘不管,擅離職守跟你到這裡來。」

  「那……那……」元福欲言又止,那難以啟齒的話終究是很難說出口。

  海棠見他這般模樣,又聯想到方才的種種,便問道:「你可是聽見什麼了?」

  元福臉色一沉,可又不能暴露太子殿下的行蹤,便改口道:「我聽太醫殿的人說,近來你與那白太醫相交甚好,可有此事?」

  海棠一聽,方才鬆了口氣,如實解釋道:「那日聽聞他家中拮据,我想到了從前的臘梅,心有不忍,便給了他一些銀錢,不過我與白太醫之間清清白白的,你可別輕信了外人的傳言。」

  海棠臉頰微紅,有些害羞,「你知道的,我只對一人有心意……」

  元福一直冷著的臉這才微微緩和了些。

  海棠的心意,他自然知曉。

  「可我好像聽有人說……說那白袩對你有意。」元福有些吃醋的說道。

  他迫切的想從海棠的嘴裡面聽到拒絕的意思,便直言不諱了。

  海棠再次從別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還是從自己喜歡的人身上,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她突然想到了昨日為娘娘包紮傷口的時候,白太醫說的那些話,愚鈍的她這會才知其深意。

  海棠有些難為情,這種事情她自然也不說准,便道:「我還要伺候娘娘,先走了……」

  元福急忙伸手拉住她的手,海棠一時之間驚訝不已,連忙慌張地看向四周。

  見不遠處的廊下還有幾個人影晃動,她心一橫,便用力甩開了元福的手。

  「這被人看見了,成何體統?有損你我二人的名聲,以後在這府中會被人笑話的,還請自重。」

  元福聞言,心中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原來海棠終究還是對他心存芥蒂,不願公開他們的身份。

  他再次冷了眼,落寞瞬間覆蓋在他的面容,他緩緩說道:「海棠,我覺得你我之間的關係,好像不似從前了。」

  從前的海棠,從來不會在意這些東西。

  海棠的眼神有些躲閃,道:「今夜你突然發瘋一般說這樣的話來,我也不知該說什麼了,我想,我們還是各自冷靜一段日子吧。」

  海棠說完,便想要離開這裡。

  「冷靜?你讓我如何冷靜?自從那白太醫進府後,你便如此了,還和太子妃一起喝避子湯,你恐怕早就與他有染了吧?」

  元福說完,突然想到那日白太醫的行為。

  怎麼那天偏偏就白太醫在殿中?

  怎麼偏偏殿下就能碰到他配置避子湯?

  怎麼偏偏就在自己面前提起了避子湯,讓他以為海棠已經有了夫婿。

  原來白太醫是這樣的人,故意在殿下面前提起這樣的事,其實就是為了宣告主權,向自己證明他與海棠早就在一起了。

  只有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裡,被他們二人耍的團團轉。

  是自己眼拙,白太醫入府這麼久,自己竟沒能看出他們二人的私情。

  海棠聞言,有些不可置信的轉過身,道:「你在說什麼?污衊娘娘,可是重罪!」

  雖然海棠不知道元福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可事情嚴重,自己斷然不能承認太子妃偷喝避子湯這件事。

  元福微微冷笑一聲,道:「你應該清楚我在說什麼,海棠,告訴我,你何時與白太醫有染的?」

  「是這幾日?還是他入府的時候?又或者是更早?」

  海棠有些不敢相信元福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便厲聲解釋道:「真是荒謬之言,我何時做過這樣的事?我與白太醫之間清清白白,你莫要信口雌黃!」

  見海棠還不肯承認,元福攥緊了拳頭,又問道:「海棠,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嗎?」

  「你以為今日殿下為何會突然宣兩位太醫為娘娘診脈?你以為太子殿下又為何在人前將那藥碗摔碎?你和娘娘一樣,果真都是喜歡撒謊的人。」

  元福有些破釜沉舟了,他此刻已經顧不得其他,一心只想將肺腑之言說出來。

  海棠定定的看著眼前人,「元福,你今夜是瘋了嗎?」

  「是!我是瘋了!我哥哥在外面生死不明,我在殿下面前鞍前馬後,唯首是瞻,唯恐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可我都如此慘了,你還要背叛我!」元福落了淚。

  這是他入府以來,第一次落淚。

  他得知他的哥哥生死不明的時候,都沒這麼難過。

  黑夜如同一間能包容萬物的虛空,肆意的吞噬他們二人的負面情緒。

  海棠深吸一口氣,繼續解釋道:「我們從來就沒有任何關係?何來背叛一言?更何況我從沒做過此事,今日你所說的一切,都不過是你的揣測罷了!」

  「揣測?難道白太醫喜歡你這件事僅僅只是我的揣測?你與我之間生分至此也是我的揣測?你喝避子湯之事,更是我的揣測?」

  海棠被懟的啞口無言,「我……」

  她此刻不能承認太子妃喝避子湯之事,便不能否認自己喝避子湯。

  二人相視無言,唯有淚千行。

  可在這漆黑的深夜中,兩人未曾掌燈,便看不清對方是何情緒。

  只以為對方是惡語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