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芷嫣躺在旁邊的病床上,李承言看針水打完了,自己拔掉了針頭,看著窗外的烏雲漸漸散開,露出明亮的月光,從窗戶上輕輕躍入病房。
這座醫院在郊區,占地面積很大,光污染不嚴重,月光特別清亮。
說實話,他很想去信任柳芷嫣,但他更想讓這個小小年紀就經歷太多悲傷的女孩不要再走上這條漆黑的路。
原本他想解決完這個案件後就找個正經工作,然後正正常常的讓柳芷嫣過著平凡的日子。
她能好好的過完一生,也算是完成了師父的一個心愿。
可今天她的眼睛讓李承言恍惚了。
他居然真的相信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孩會和自己組成搭檔去完成師父的遺願。
李承言晃了晃腦袋,輕輕的坐在床上,看了一眼柳芷嫣。
她的臉在月光下……怎麼在發光?
不對,那是玻璃!
李承言立刻從柳芷嫣的臉上抓起那塊玻璃,沒有任何猶豫的將其扔出窗外,手中華光一瞬,將那塊玻璃碾成齏粉。
柳芷嫣被李承言慌亂的動作發出的聲音弄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卻看到李承言慌亂的神情。
她連猶豫都沒有,立刻從床上翻下去躲在床下。
李承言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柳芷嫣會是這個反應。
「芷嫣,對不起,你別害怕……」李承言也是被那塊玻璃嚇到了,萬一自己睡著了,那個兇手利用這塊玻璃將兩人殺了……
柳芷嫣探出頭來看了一下四周,發現沒有什麼異樣,鬆了口氣,緩緩爬出床底,端起水喝了一口。
「你的神經太緊繃了,你需要睡一會兒。」柳芷嫣沒有開燈,而是借著月光看著這個只比自己大三歲的「哥哥」。
「我……」李承言不想承認,但他確實有點過於緊張了。
「你的……」
說出去的話到了一半,李承言卻收住了,他還是沒法那麼自然的讓柳芷嫣去面對這些提心弔膽的罪惡。
「我的什麼?」柳芷嫣揉了揉眼睛,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弧光,澄澈,清亮。
「你的頭髮亂了……」
柳芷嫣摸了下頭髮,又摸了下臉,盯著李承言看了一會兒,隨即移開視線,「你睡一會兒吧,我守著,反正我也睡了差不多了。」
「你不是要上學嗎?」
「現在是凌晨4點,學校離這裡有將近三公里,你可以睡一個半小時,到時候我會叫醒你,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親自送我去學校。」
柳芷嫣看了看手機,輕輕的說。
李承言張了張嘴巴,但沒說什麼,躺在床上,微微側過頭說:「謝謝你。」
「你比我更需要休息。」柳芷嫣一本正經的說。
「哈哈,那我就聽咱們芷嫣的話,好好睡一覺吧……」
「就能睡一個半小時,嘴貧……」
……
李承言睜開眼睛的時候,柳芷嫣剛準備伸手拍他。
看到李承言醒過來了,她的手停了一下,隨後繼續拍了拍李承言的臉。
「走吧,送我上學。」柳芷嫣對李承言笑了笑。
李承言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抓手機。
這個時候手機響了。
鈴聲在安靜的室內格外刺耳。
「我是李承言。」
「你好啊,大偵探,你看到我留下的禮物了嗎?」
李承言的瞳孔縮了一下,「你是誰?」
柳芷嫣靜靜的聽著,雖然她聽不見電話里的聲音,但李承言的表情明顯不對勁。
「你怕不怕我殺了那個女孩?」
「我會先把你送到監獄裡吃槍子。」李承言的臉色漸漸沒有太大的變化,趨於平緩。
「嘟……」
電話掛斷了,李承言抬起頭看向柳芷嫣。
「你們學校現在很危險。」
「你的意思是我別去學校了?」
李承言低下頭,「哪裡不安全……」
「萬一他去殺其他人怎麼辦?」
「他的目標是你。」李承言抬起頭,看著柳芷嫣的眼睛,「我得保護好你。」
「你能無時無刻在我身邊嗎?」柳芷嫣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恐懼,也沒有逃避李承言的眼神。
「我來做誘餌。」
「不行!」
「李承言,」柳芷嫣的眼睛裡沒有透露出一絲動搖,反而是李承言移開了視線,「我們要縮小傷亡,而不是玩貓鼠遊戲。」
房間裡的空氣降到冰點,兩人都沒有說話。
「不能派警察保護學校,太顯眼了。」柳芷嫣率先開口。
「那你……」
「我相信你一定會在他殺了我之前將他送上刑場的。」
柳芷嫣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不是害怕,而是一種自信,以及對李承言的信任。
李承言嘆了口氣,披上外套戴上帽子,拿上柳芷嫣的包走到門口,「小心玻璃。」
「嗯。」柳芷嫣小跑跟上李承言的腳步。
李承言將包掛在肩膀上,邊走邊解開纏繞在另一隻手上的紗布,稍微活動了一下,發現除了有點痛之外沒有別的問題。
「你的手好的這麼快?」
「大概是我與惡司簽訂了契約後恢復能力變強了吧。」
李承言帶著柳芷嫣走到停車場,看到自己的摩托後,他邊走邊說:「我會告訴方玉成這個計劃,你一定一定要小心玻璃。」
「放心吧,」看著李承言已經跨上摩托車,柳芷嫣也跟著坐在后座上,「我不會死的。」
油門扭動發出轟鳴,李承言一言不發,穿梭在馬路上,直到將柳芷嫣送到學校門口,看到陸陸續續走來或被送來的學生,壓在他心口的陰雲才沒有那麼厚重。
學校旁邊的早餐店很多,李承言給柳芷嫣買了個灌餅,直到看著她走進學校,他才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方玉成。
電話接通,方玉成率先開口:「我這邊有線索。」
李承言眉頭微皺,「柳芷嫣被盯上了。」
電話那頭顯然也怔了一下,「是之前的兇手嗎?」
「是,他在柳芷嫣的身上放了塊玻璃,似乎是刻意讓我看見的,而且他還給我打了個電話,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柳芷嫣。」
方玉成那邊沉默了很久,李承言又接著說:「陸澤川現在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你多留意一下他那邊,他畢竟是目擊者。」
「那柳芷嫣怎麼辦?我把她保護起來?」
「她要做誘餌。」
「你說什麼?」方玉成的語氣明顯夾雜了一些火氣,「你不怕她出意外嗎!」
「我怕啊……可是……她說她能作為誘餌把兇手套出來,那就不會再有新的受害者了。」李承言沿著學校的圍牆開始放下銘文標記,但眼睛總是會似有似無的往教學樓方向看。
盧夕琳給方玉成包紮好傷口,也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坐在旁邊不動。
方玉成悄悄看了她一眼,輕嘆了一聲,隨後接著說:「你打算怎麼辦?」
「配合她。」
「你在開玩笑嗎?」方玉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和她這是在拿人命開玩笑!」
「我們沒有太多線索,」李承言布置完所有的銘文,坐在學校門口的一張石凳子上,「現在得出的結論都是猜測的,我們甚至無法去判別有幾個人參與這些案件。」
「你是什麼意思?」方玉成的身體有些發僵,後背有些發涼。
「我之前跟你說過幾起案件都跟玻璃有關,但這些都太過巧合了,證據太不充分了,」李承言說話的同時一直在觀察著周圍,時刻提防著異樣的地方,「可以說,我們就是在猜。」
「你要否定你之前的觀點?」
「不,」李承言把聲音壓低,「之前我不能說清楚,因為我發現了異樣。」
「包含醫院裡的那一位,我目前知到的參與者有三位。」
方玉成的瞳孔一縮,同樣壓低了語氣,「醫院裡的那位……難道!」
「對,有個護士被替換了,」李承言的手指敲打著石凳,「而且在我的病房裡有竊聽器。」
「我們見面聊。」
……
李承言到達警局的時候,整個大廳都浸沒在一股淒冷的肅殺中。
方玉成看到李承言的到來,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擺擺手讓大家各忙各的,隨後將李承言帶到了審訊室。
「這裡很安全,我們可以放心交談了。」
李承言用千銘檢查了一下整個審訊室內,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終於是鬆了口氣。
「我先告訴你我這邊的信息。」方玉成一五一十都將他所經歷的一切告訴了李承言,看到對方聽完後若有所思,他有些不安的搓著手。
「和我猜想的差不多,」李承言攤開雙手放在桌子上,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在去陸澤川家之前,我查閱了關於他妻子陳月笙的信息,在網絡上,這位女明星的聲譽好壞參半,而且粉絲年齡以二十歲左右居多,女性比例較高。」
「那她還挺受女同志們歡迎啊,但這和案子有什麼關係?」
「不急嘛,聽我說,」被打斷後的李承言明顯有些不高興,趕緊堵住方玉成的嘴,接著說,「她曾公開支持過一起事件,內容是一名賣保險的男子拒絕扶養與妻子的孩子,並且還惡意勒索並傷害妻子,她作為一名公眾人物,公開聲討了那名賣保險的男子,男子入獄後,她也發布了帖子來控訴這一行為。」
方玉成這次沒有說話,他是聽說過這起事件的,那個勒索男子在想要動手的時候,還是張駿昊去把他緝拿回所里的。
「這起事件的女主角,就是連環殺人案的第一名受害者。」李承言拿出照片,上面是一位長得還算漂亮的女孩。
方玉成認識這個女孩,她就是第一位死者——孫瑜。
「因為賣保險男子在監獄裡呆了六個月,這件事在網絡上便漸漸淡去,所有人的忘記了這樣一起事件,但他沒有忘記。」
李承言這次沒有拿出照片,而是一張白紙,上面寫著三個字:王業磊。
「在第一位死者出現後沒有多久,第二位死者出現了,她就是讓那名賣保險男子入獄的法官。」
死者的照片被再次放上桌面,那是一位剪著齊肩短髮的幹練女人,眉宇間有英氣,氣質不俗。
「我的病房沒有護士出入過,你想知道為什麼會有竊聽器,對吧?」
方玉成點點頭。
我醒過來之後,看到你走進病房,千銘有了異樣的反應。」
「你來看我的時候,千銘發現了你身上帶著與兇手相同的氣息,我和你交談的時候,趁機用千銘在你身上檢查了一遍,發現你的身上是正常的。」
「這麼說,竊聽器是我帶進去的……而且是可以移動的昆蟲竊聽器,這就是為什麼你的病房沒有護士進出卻有竊聽器的的原因。」
李承言笑著鼓鼓掌。
「自從我發現有竊聽器之後,我就一直讓千銘在我的病房內循環檢查,出了病房後我也沒有讓千銘停下,時刻提防著周圍是否有監聽設備,讓我意外的是,除了病房內,沒有其他的地方存在竊聽器。」
「我在柳芷嫣身上發現的玻璃,就是障眼法,他故意讓竊聽器出現在明顯的地方,讓我以為那是個微型炸彈或者連接工具,故意打來電話以柳芷嫣的生命安全來恐嚇我,以此來讓我完全相信他想讓我相信的事實。」
「但他不知道,千銘可以檢測到頻率的改變。」
「我能清楚的感覺到聲音的頻率會在靠近那塊玻璃的地方發生變化,但當時我確實被嚇到了,我也害怕那個東西會不會傷害到柳芷嫣,所以我按照兇手所想的,毀掉了那個竊聽器。」
「但我也發現了一個秘密,他能力的秘密。」
方玉成聽得專心致志,一點細節,他都不想放過。
「我毀掉那塊玻璃後,我發現病房內正常了,但是在我送柳芷嫣到達學校後,我在她們學校的一名同學身上察覺到了兇手的氣息,只有一點點。」
「也就是說,這個兇手用於遠程控制竊聽設備的手段很有限,可以推測,那名護士的能力就是控制昆蟲進行遠程竊聽,但是一次只能控制一隻,而且上一隻沒有死亡之前,無法轉移。」
「現在的信息就那麼多,我們分頭行動,你去那個保險公司找當年那位入獄男子,你們局裡應該有檔案,我去調查那名護士。」
方玉成點頭,「還有近幾天左手受傷的人。」
「記得不要打草驚蛇,」李承言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看著方玉成說,「我們得快,不然又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