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民政局門口黑色越野車內。
巴律粗糙大掌中落著兩張只有他手心大的小紅本,上面鮮紅顏色灼地心頭髮燙,全身血液逆衝心髒,讓他整個人都仿佛在沸騰。
「老婆,這就是華國的結婚?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正兒八經,被華國政府承認的老婆了?」
南溪看著他的樣子忍俊不禁,「當然了,呆龍,你如果是華國的軍人,我們都屬於軍婚了,受國家法律保護,誰敢破壞軍婚,是要坐牢的。」
「嘿嘿……」他傻笑撓撓頭,在緬甸就不用那麼麻煩,誰敢搶自己老婆,拿上槍桿子拼命就成。
南溪捏了捏他的臉,「傻樣兒,我的那本拿過來,我讓英姨放在老宅收起來。」
「不行。」男人大手拉開外面黑色夾克,將紅本本塞進裡面口袋靠近心臟的位置。
「這可是我的命根子,不能給你,哪天你敢動別的心思,我就到華國拿著這東西讓他們給我做主,你說的,你們的法律現在保護我的。」
男人迅速拉上外面拉鏈,八輩子都穿不正規的衣服,今天穿的板板正正,鎖扣拉到了喉結的位置,生怕她搶走結婚證反悔似的。
「老婆,我回去就給猛哥說,多請幾天假咱們度蜜月,等你守孝期過了,咱們再回雲城辦婚禮,好不好?」
他從來都粗線條,但也記得自己的小妻子是華國的大家閨秀,華國的很多規矩,自己不能逼她去破,那是家族給她的傳承,是她內心安穩充盈的源泉。
「嗯。」南溪淡笑,「好的老公。」
她是故意逗他,可是對面的男人喉結滾動,明顯情緒翻湧。
「你怎麼了?」她摸了摸他剛毅微涼的俊臉。
「老婆……」男人眼眶酸澀,「我現在,是不是正式有家了?」
她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分量。
年少孤苦,戰場灑血,九死一生,才剛滿二十二歲的他,經歷了人間太多黑暗苦難,家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或許是暗夜洶湧的大海上,唯一能窺見的天光了,一朝入懷,死生難放。
「是,巴律,你有家了,我在哪兒,你的家就在哪兒。」她從未如此正式回應過他,這是第一次,由她張口,承認兩人的家。
「老婆……」男人寬闊胸膛將她緊緊包裹其中,溫暖,乾燥,踏實,密不透風。
「巴小律,你抱松一點兒,我喘不上來氣了。」南溪拍他,「蠻牛一樣,勒死我了。」
男人鬆手,捧著她的小臉嘿嘿傻樂,左親右親,怎麼都親不夠。
「好了,快開車,英姨還等著我們回去呢,不是說明天就要出境?我晚上約了梁露聚一聚。」
「能帶家屬嗎?」男人現在對這個詞分外有好感,南小溪的家屬,似乎比仰光軍區副司令的頭銜更讓他身心愉悅。
「不行,我們兩個女孩子一起說悄悄話,你一個大男人跟著幹什麼?」小女人白了他一眼,「乖乖在家待著。」
晚飯,英姨為了慶祝他們領證,特意弄了個儀式,祠堂中門大開,南家嫡出的大小姐,帶著她年少有為的英俊丈夫,在南家德高望重的老叔公主持下,上香點蠟,敬告祖先,婚書聘書,全都由老叔公親手執筆書寫,供奉在祠堂供桌上。
叢林喋血的猛獸從未如此緊張,手心發汗,後脊僵硬,每個動作都不敢怠慢,收斂起身上殺伐之氣,同南家幾位長輩同桌而坐,敬酒回話,禮儀面面俱到。
一頓飯吃完,身上最裡面的背心整個被汗浸濕了,跟著猛哥參加東協擴大會議都面不改色,錚錚鐵骨,如今陪著幾個白鬍子老頭,嘴都笑歪了,還得不時起身敬酒,端茶倒水。
沒辦法,就算是猛哥和謹哥,到了老丈人家裡都得換上圍裙進廚房幹活,自己這才哪兒到哪兒,南家宗族龐大,以後這種場面還多著呢。
他也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嬌嬌柔柔的小妻子,不僅在南家受盡寵愛,即使在家族裡面,也是獨一份的地位,領個結婚證都這麼大架勢,難怪當初南振國去世,謹哥和猛哥那麼忙都要來給他撐場面,和她相比,自己這個孤家寡人沒被要求入贅就不錯了。
不過,只要有南肅之在,南家是不會讓他入贅的,這一點,他心裡很清楚。
但是對於他來說,南小溪嫁給她還是他嫁給南小溪,沒多大區別。
「老婆。我這輩子都沒笑過這麼多次,嘴都給我笑抽了。」送走了幾位長輩,一進臥室,巴律就賴在小妻子懷裡,腦袋枕在她腿上,開始發牢騷。
「你還說呢,你那哪兒是在笑,比哭都難看,不會笑就別笑唄,叔公離開前還說,你哪兒都好,就是有點憨,讓我提醒你,以後在社會上機靈點兒,別見誰都笑。」
「哎,南小溪,我好歹也是緬北一霸,這是徹徹底底栽你手裡爬都爬不起來了。」男人抱著她的腰,手開始不老實起來,「老婆,我要補償,快安慰一下你老公受傷的心靈。」
「哎呀~」南溪伸手掐他,「你別給我扯壞了,我一會兒還要出去呢。」
「大晚上的你出去幹啥?不許去,那麼危險。」男人耍賴抱著她不撒手。
「不行,梁露好不容易回一趟雲城,正好我也在這裡,這次不見,下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她推開男人腦袋,「乖,你在家待著,我這會兒過去,結束了你過來接我。」
巴律見耍賴不頂用,嘆了口氣,「走吧,我送你過去,就你那技術,開出去不出十分鐘就得被拖車拖著回來。」
第一次見她開車就開的異常別致,後來發現她是個路痴,車感還極差,巴律最怕的就是她自己開車。
「沒關係,雲城的路我熟,而且我以前也自己開過幾次車,沒問題的。」南溪不以為意,去衣帽間拿了件外套披上就要離開。
「我有問題,祖宗,我心臟有問題,你自己開車我這顆心能從嗓子裡蹦出來,你饒了我吧,我就是給你當牛做馬的命。」
他認命一個翻身站了起來,跟著小妻子往外走。
「是這個白色的包嗎?」拿起包架上南溪白天背著的包問。
「嗯。」南溪點頭,「旁邊有個棕色的袋子也一起拿上,那是送梁露的禮物。」
「好的,老婆。」男人糙里糙氣將老婆的包挎在脖子上,提著袋子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