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還去不去

  三人先去通州城,在城中買了成衣更換。

  村中人要做活路,穿的都是短打,一看就是干力氣活的,這不行。

  三人都換了城裡人的款式,長衫長裙,特意要的是最樸素的樣式和最下等的料子——畢竟走遠路還是低調一點的好,但是新衣服一上身精神氣就好起來了,好似自己也能融進城裡人了似的。

  胡勻背著手少年老成地走了幾步:「爺爺,你看我現在像不像我爹?」

  胡勻的父親胡廣白是村里唯一一個穿長衫的,感覺那是讀書人的標配,穿了就只能讀書,上山下地那些事情就輪不到他們這些讀書人了。

  聽到胡勻這樣一提,蘇如意又催這爺孫兩個去看了看胡廣白,自己則去雇了一輛馬車,去京城雖然一兩天的時間,但那是坐馬車的時間,走著去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晚上在通州城住了一宿,第二天就正式往京城方向去了。

  路上沒有什麼景致,和杏花村到通州城一路的風光也沒有什麼兩樣,胡勻興奮了一上午就沒了激情,在馬車裡面睡得東倒西歪。

  蘇如意也閒得無事可做,在這顛簸的馬車上看不了書,和師父討論了一陣子學術問題,終究是自己閱歷太淺,沒有什麼拿得出來討論的,只能看著馬車窗戶外面打發時間。

  此時外面什麼也沒有,就是荒地荒草,好在官道修得寬敞平整,一條道兒往前延去。

  蘇如意看了一會兒,開口:「師父,外頭路過的是流民嗎?」

  不多,偶爾看有人背著行囊走過,一個個黑黝黝又瘦巴巴的。

  胡郎中也發現了,擰著眉頭:「我也不知道……莫不是哪裡遭災了……也不像,若是難民的話怎麼都是男人?」

  他說著忽然有點激動,喊車夫停馬。

  又沖著已經過去了十來米遠的男人喊道:「那位小兄弟,你這是從哪裡來的,又往哪裡去啊——」

  那人一刻不停,頭也不回地向前走,揚聲回答:「從戰場來,回家——」

  蘇如意愣了一愣:「仗打完了?」

  車夫是個老者,慢悠悠道:「打完了,我看是打完了,終於打完了,唉——」

  幾人有些不確定,又往前面走了一截路,攔下一人詢問,確實是打完了,還活著的都陸陸續續歸家了。

  胡郎中有些激動:「蘇如意,這京城你還去嗎?」

  她想著,家裡又不是沒人,一大家子都守在家裡呢,就算……就算收到了什麼噩耗,也不必非要自己在家才行,自己是一家之主,但家裡其他人也不能是廢物,不會啥事都擔不起。

  自己身上要緊的還是去京城。

  胡郎中咋舌:「你這女人,怎麼這樣鐵石心腸,你就——你就不想你男人?」

  換做別的女人早就跑回家裡去等著了吧。

  蘇如意:「哦……還行,我嫁過來一個月他就走了,我連他的樣子都不記得。」

  對她來說就是徹底的陌生人,沒有感情。

  胡郎中看著她直搖頭,又想,這樣也好,陸家老三誰知道是死是活,蘇如意對他沒有感情也免得傷心了。

  可萬一真沒有回來,蘇如意以後就是寡婦了。

  這樣一想,胡郎中就開始難受起來。

  自己好好的一徒弟,怎麼就成寡婦了,這以後的日子多難啊!

  車夫催促:「你們還要去的話就趕緊上車吧,這一耽誤,要夜深才能走得到最近的客棧去了。」

  剛說完,前方就傳來嘚嘚的馬蹄聲,要上車的幾人又忍不住駐足觀望。

  那馬跑得飛快,從遠方的一個黑影轉眼就到了跟前,塵土飛揚的,他們乘坐的這匹馬性格溫順,想必拉車拉習慣了,沒見過什麼世面,居然嚇得揚起前蹄嘶叫起來,好在車夫也是老道的,一拉韁繩將馬匹安撫住。

  馬上那人已經跑出老遠,聽到動靜,扯著自己身下的馬匹原地轉了兩圈,意氣風發地高喊:「對不住,對不住——」

  「那是在戰場上混出名堂的,年少得志,氣宇軒昂,氣勢行頭與我們前頭見到的都不是一個樣子。」

  胡郎中望著那遠去的馬匹,眼中露出幾分欣賞。

  「快上車吧,該走了。」

  車夫又催,三個人趕緊爬上車繼續前進。

  果然走到半夜才在半道兒找到個客棧住下,費用貴得驚人。

  蘇如意開了三個房間,自己一間,胡郎中帶著孫子一個房間,車夫也得一個房間。

  胡郎中本來自己支付房費,但沒有搶過蘇如意。

  這一趟出來本來就是蘇如意的意思,她當然不能讓師父花錢。

  住得貴,吃得也貴,幾個人草草吃了一頓,胡郎中帶著孫子就回房休息去了,他一把老骨頭沒有顛簸過這麼遠的距離,累得要散了。

  蘇如意年輕,不怕顛,坐了一天的車,沒有怎麼活動,一身骨頭都僵了,吃了飯就在客棧外面活動活動,順便看看這陌生的地方。

  這客棧是兩個大城池之間的驛站,人流量很大,屋裡面坐著人,屋外還搭著棚子,掛著燈籠,棚下擺著桌子凳子,有些人就在外頭吃飯喝酒,划拳笑鬧之聲不絕於耳。

  蘇如意半點不覺得害怕,甚至有些親切之感,來了這個時代一到晚上就是睡覺,要麼就是自己關在靜悄悄的空間裡面熬夜苦讀,都不知道也有這樣的夜生活。

  莫名覺得生活美妙,繁榮興隆。

  只是這裡的女人稀少,就算有女人身邊也有幾個男人護著, 她獨身一人顯得有些特立獨行了。

  不過她倒也沒有不自在,至少人多安全,沒什麼好擔心的。

  走動了一下,又想吹吹夜風。

  屋外的棚子下面現在滿座,她想在外面坐一坐需與人拼桌了。

  定眼看去,有一個不錯的選擇。

  她走到一個桌前坐下,這一桌就只有一個客人,此時正獨自一人抱著酒罈。

  「誰讓你坐在此處的,經過我同意了麼?」

  對面這人並不客氣,冷聲開口,一雙眼睛冷冷看過來,讓人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