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村長一家又在屋裡炒黃豆。
昨日炒的都叫那五人吃去了,他們家是一粒也沒吃上。
今天重新炒。
就是沒有了昨天那心情,一個個都蔫頭耷腦的。
有五個隨時能要你性命的惡人住在村子裡,誰的心情還能放下來?
胡村長吧嗒吧嗒抽著煙,心裡想著,這匪亂又起來了,如今朝廷忙著打仗,恐怕顧不上這旮瘩的小事,近幾年怕是都不會安生……
就聽外頭「梆梆梆」敲門聲又響起來了,胡村長想得出神,被嚇得扔了煙杆,趕緊又從鋪上撿起,伸手把火星子從鋪上趕到地上去。
「這這又是誰呀……」
胡家老婆子眼睛發直,手裡的鍋鏟都不動了。
「村長!胡村長,你快開開門呀!」
就聽陸家張氏的聲音悲愴地傳了進來。
胡村長愣了一愣,有一點不好的預感。
兒媳婦跑在前頭去開門,胡村長套了鞋子跟在後頭。
院門一打開,張氏和李寶珠衝進來,大概是看到他胡村長了,張氏身子一軟就跌在地上。
「哎呀,張嬸,你這是怎麼了?!」
胡家兒媳婦趕緊上前攙扶,和顫顫巍巍的李寶珠一起把張氏從地上架了起來。
「進屋,進屋說!」
胡村長察覺了事情的嚴峻,急忙說道。
「不進了,不進了,你快跟我們走吧,那五個——那五個現在都在我們家呢!你快去吧,去晚了怕是要出人命吶!」
張氏一著急就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扯著胡村長往院子外面了。
「你是說那五位大爺都在你們家?」
「是啊,是啊!那些個喪盡天良的,把他們都招呼到我們家去了!全都在我們家啊!」
若是一個,倒也不必如此害怕,可那是五個呀!
胡村長的面色黑了起來。
胡搞!
肯定是有人在人家耳朵邊叨叨了什麼,讓他們知道陸家掙到了銀子,不光掙到了銀子,而且家中只有老的小的殘的,和女人。
所以那五個才都找去了。
這不是故意要陸家的性命嗎?!
他的這番安排,雖然有偏心的成分,但也都是經過考慮的,安排的人家男人多,每家又只安排一個,按理說,只要家中男人有點骨氣,是可以平平安安地度過這個冬天的。
這——
日後不要讓他揪出是誰亂說話!
「他們動手了?!」
「快了,那刀都快要舉起來了!」
張氏急得跳腳。
又對自己老伴兒媳婦喊道:「你快去找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到陸家去!多叫點!」
喊完便快步往陸家趕去。
「老頭子,你——你別往上面沖呀——」
胡老婆子也急了,差點哭出來。
胡村轉顧不得搭理自己老伴,一路提心弔膽的來到蘇如意家,真怕看見什麼血腥的場面。
可到了院門口也沒聽到裡面有什麼動靜,女人沒有叫喊,孩子也沒有哭鬧,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靜得叫人怪害怕的。
他在院門口喊了一聲:「蘇如意?你在家不在?」
就聽裡面傳來蘇如意的聲音:「在——」
異常的冷靜,冷靜得有點不正常。
不過胡村長立馬判斷出蘇如意沒事,這才邁開步子往發出聲音的那屋子走去。
一進屋,他想像的場景畫面都沒有出現,屋裡每個人都坐著,陸家幾個身子都挺得很直,那五個山匪也坐在凳子上手裡,大刀拄在地上。
胡村長一跨進屋裡,就冒出想轉身出去的念頭,明明燒著爐子的屋子,卻到處冒著寒意。
他瞧了一眼,劉翠兒和她旁邊那個陌生女人嚇壞了,面色蒼白雙眼無神。
蘇如意坐在幾人的前頭,與五個滿臉橫肉的土匪面對著面。
胡村長進來的時候,她也沒有轉頭。
看著不像要打起來的樣子,但確實有劍拔弩張的感覺。
他的手在後頭悄悄地推了一把自己兒子,剛子立即明白,從屋裡退了出去,快步穿過陸家的院子。
在院子裡面等了一小會,就見差不多十來個男人舉著鋤頭鐵鍬往這邊跑了。
剛子立馬衝過去把他們攔住。
「怎樣?裡邊怎麼樣?」
來的大部分都姓胡,著急問道。
「沒事,你們別往裡面沖,別叫人家看到了。」
避免衝突,萬一兩邊真的照面了,就算沒打起來,對方心裡肯定不舒服,就怕他們報復。
「那就好……」
來的這一群也放下了懸著的心。
打不起來當然好,他們是不願意打的,人家那大砍刀一揮起來,指不定要死兩個人。
不過他們也是願意聽村長指揮的,人家是村長,村長的想法當然比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更長遠。
「那我們是先回去還是在外頭等一等?」
「你們在外頭站一站,聽不到裡頭有打鬥的聲音就回去吧。」
剛子判斷著,這惡仗肯定打不起來,自己爹也不會讓打起來的。
剛子交代完畢,就又回了屋裡,一進屋就感覺那五個土匪的視線在自己身上颳了一遍。
他只覺得渾身一僵,恐懼襲上心頭,急忙解釋道:「五位爺,我剛才忽然內急,跑了趟茅廁……」
五人哼了一聲,又轉動著手裡的大刀。
「胡村長,你發個話吧,這位蘇娘子要聽你的規矩來。」
為首的土匪陰笑著盯著胡村長,暗暗給這老頭施著壓。
胡村長腦門上已經開始冒汗,一臉為難。
「這……這實在是不妥呀!」
這五人都想住在陸家!
「怎麼不妥了?人家陸家有這本事,家裡糧食也充足,我們五人都住在這裡,不就少給你們村子添麻煩了嗎?」
「可他們一家女人……」
「那又如何?!我們從來把腦袋別在褲腰上,命都不在乎,還管什麼男人女人,只要我們心裡舒服便是了!村長,你可想想清楚!」
胡村長被對方強大的壓力震得渾身一顫,腦中更加不知如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