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手背的針口都被他剛剛的動作牽扯出些血，他渾不在意，就是被江誠擋住嘴不免有些焦躁，難耐地呼出口熱氣舔了下江誠掌心。
然後眉毛揚起帶著痞氣看江誠，聲音悶在掌心裡：「江誠，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公平，你親我一下，我得親回你才行。」
江誠被他舔得頭皮發麻，忙收回手，抽出紙巾擦手，推開他還要湊過來的腦袋，沒好氣道：「你是笨蛋嗎？」
「腦子燒糊塗啦？你再折騰還得重新紮針，坐好！」
沈妄嘖了一聲，抿著唇順著床頭靠坐回去，把手背貼著針口歪了的繃帶擺正。
江誠皺起眉，把他垂落在額頭前的頭髮撩起來，反手測了下熱度，感覺到還是發燙，於是安撫地揉了揉他發頂，說：「等你病好之後，想怎麼公平都行。」
沈妄一聽，頓時了解這句話暗含什麼意思，本來還只是頭熱，現在倒是感覺耳根脖子都要一塊燙起來。
江誠見他唇角帶笑，低垂下頭又要搓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
「是不是眼疼？行了別搓了，我下去買冰水，你好好待這輸液，我馬上回來。」
沈妄不抬頭：「噢…」
晚上十點了，江誠離開病房去醫院樓下買了兩瓶冰鎮礦泉水，想了想覺得也不能拿著兩個塑料瓶就往沈妄眼上生懟。
於是江誠又去醫院外面商鋪買了條毛巾，用來敷眼睛。
他多走了一段路，回去就多耗了點時間。
誰知道他提著幾個袋子回去時，遠遠就看到沈妄杵著個輸液架，在往電梯這個方向走。
看到江誠從電梯裡走出來，他緊繃的神色登時鬆懈下來，抬抬下巴示意。
江誠都無語了，走近了瞥他一眼：「沈妄，你是不是嫌輸液輸得少了？」
沈妄氣定神閒，不看他燒紅的臉頰，就像出來散步似的。
他對江誠的話不置可否，一邊跟著江誠走，一邊說：「你不是說很快回來嗎，你買兩瓶水還順帶跑個操場？多久了都。」
江誠：「才不到十分鐘。」
沈妄：「呵。」
聽他那陰陽怪氣的語調，江誠警告的掃他一眼，「今晚你給我老老實實輸完液，早點退燒出院。」
沈妄還想說什麼，餘光瞅他臉色，機靈地噤了聲。
兩人回到病房，江誠把未拆封的毛巾在洗手間洗了洗，沾了冰水敷在沈妄眼睛上。
沈妄不肯再躺下去，靠在牆邊坐著，一隻手按著毛巾貼在眼上涼敷。
病房電視小聲播著老舊的肥皂狗血劇。
江誠買毛巾的時候順便買了一袋蘋果，此刻坐在沈妄旁邊拿了個削皮刀削蘋果。
蘋果被他沒有經驗的手法削得亂七八糟，削到後面已經看不出是個蘋果的形狀。
圓潤的蘋果磕磕巴巴，直接大瘦身減成小蠻腰。
江誠望了眼自己的傑作抽了抽嘴角，直接放棄了這項實在不擅長的行為。
不知道是不是輸液的藥水起作用了讓人犯困，沈妄挺安靜的，兩條腿懶散地交疊搭在一起擱在病床邊。
模樣讓江誠想起了沈妄當初在醫院裡，蔫蔫的。
這姿態，和現在沒差多少。
江誠回憶起來，沒忍住笑了笑。
這一次中途不會繼續蹦出一個聲勢浩蕩的隊伍把沈妄給拉走吧？
沈妄放下毛巾，抬起眼皮狐疑地看向他：「你在笑什麼？」
江誠揶揄道：「我在想，這回會不會像上次一樣出來一群人接走你。」
沈妄不屑地嗤了一聲：「我又不是被二十四小時監控的人，上次是我打了電話讓他們過來的。」他說完，又把毛巾蓋回眼皮上，小聲罵了一句：「草，我的眼睛是不是廢了，怎麼那麼疼。」
江誠心想能不疼麼，哭那麼久。
除了沈妄，他還真沒有見過這樣的愛哭包。
江誠把削得難以過目的蘋果放到床頭柜上，去洗手間洗了個手，回來看了看沈妄吊瓶剩下的藥水，大概還要再輸半個小時。
他又坐回沈妄身邊，盯著沈妄有些出神。
今晚上不止沈妄覺得夢幻，其實他也覺得如同浮生一夢。
指不定重生也是一場夢。
江誠突然沒頭沒尾開口道：「你家那邊要是知道我們關係，該怎麼辦？」
江誠的家庭情況不用考慮，自從媽媽去世後，他已經默認那個家不算家，江興泰這個敗類不必多說，在他心裡這個父母連陌生人都不如。
他對江興泰的死活都不在意，更不會在意江興泰知道他們關係後是否反對。
但沈妄的家庭……江誠沒有把握。
上輩子，他抱著不過是金錢交易，被發現勸退後直接拿錢結束關係便好，可現在，他不會且不願結束了。
江誠在ktv對沈妄說的那番話從頭到尾都是認真的。
像沈妄一樣，一旦開始，他也做不到放手。
他這樣的人，選擇邁出了這一步，就不給自己再留後路。
沈妄頓了一下放開毛巾，盯著他看了一會，把毛巾放到一邊，手搭過去拉住他手使勁攥了一下，然後鬆了力氣虛握著，問：「你信我嗎？」
江誠沒說話，因為他晃然想起了似乎記憶里沈妄也這樣問過他。
『江誠，我永遠不會結婚，身邊只會有你一個人，你信我嗎？』
他忘了自己當時怎麼回答的了，但大概不是什麼好話。
沈妄和他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喝得醉醺醺倒在他房門口，嘴裡還嘟囔著指責他的心是鐵做的怎麼也捂不熱。
回到現在，沈妄見江誠不回復，可能有些著急，說：「江誠，你不用擔心，我家裡的事我會處理好。」
「他們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怎麼樣，我能保護好你。給我兩年時間，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們到時候還可以出國登記結婚。」
江誠挑眉，問道：「為什麼是兩年時間？」
沈妄扯了下嘴角，說：「接手產業，和家裡那老頭周旋扳手腕都需要點時間。」
「不過你可以放一百個心，他們影響不到你，他們手伸不到你身上。」
江誠一直都不是很想細究插手沈妄家事，但對於沈妄理所當然的保護欲還是感到不大痛快。
死過一次後，再被沈妄提起要保護不免感到微妙的無力。
他希望未來的自己不再是被當做保護的那個人，而是能做到與沈妄並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