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誰人能替
崔州平之後,誰能接替這個長史位置?
黑熊不由思索這個問題,只要他在關中時,有沒有長史都無所謂。
就如在外征伐時就沒有行軍長史,因為營務都是他親自調配。
長史這個位置,要將一碗水端平,稍稍有一點底線和良知,做起來還是很簡單的。
思索片刻,他還是決定選一個新長史。
不要求他幹什麼,只要占住這個位置就行了,免得各方爭搶,弄出更大的事端。
想了想,望著崔州平走後的空椅子,他就問諸葛瑾二人:「鍾元常可在甘泉?」
「回君上,前日午間時就來了,正住在館舍里。」
「持帖邀請,明日一早見他。」
黑熊本打算今天就見鍾繇的,可覺得最好還是按著原計劃等候一天,這樣自己處理的時候也能更加從容、全面的思考、衡量得失。
說罷就起身,對高俊說:「回家。」
「喏。」
高俊先行離去,黑熊又囑咐法正、諸葛瑾:「明日就邀鍾繇來我私邸,子瑜留在幕府處理往來文書,孝直挾公文來見我。」
「是。」
兩個人齊齊拱手長拜,目送黑熊披上呂布遞來的斗篷,隨後闊步離去。
長史廳,崔州平返回時感慨莫名,對不知所措的屬吏說:「收拾我個人物件,天黑宵禁前送到我的宅邸。」
屬吏們有氣無力應答一聲,各自散去。
崔州平一個人神情平靜坐在廳內,思索著私事與公事。
西曹司馬芝抓著幕府內部人事權,不是他能隨意說動的,所以幕府內部的屬吏對他缺少必要的敬畏;東曹傅干緊握對外任官的舉薦權,公事公辦,也不給崔州平拉攏屬吏、賣人情的機會。
算來算去,他這個長史過去里幾乎就沒做過什麼有意義的事情。
內內外外的制衡、分權,他這個長史如似擺設。
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就是個擺設。
所以感覺不合適,輕易就做了更換;就如上一任長史劉曄一樣,統兵時表現的滴水不漏,但也缺乏亮眼供給,所以外放郡守,脫離了中樞決策。
此去武威赴任,只希望路途安穩。
默默祈禱,如今不僅要從這裡搬出去,外面住宿的四合土樓也是分配給他的,算起來是歷任長史的配房。
新的長史赴任時,他就要交出現在的居所。
思索前後,確認自己再沒幹什麼要命的事情後,崔州平才取出一頁紙張,鋪平整後捉筆,在上面開始給諸葛亮寫信。
自己倒下去了,諸葛亮那裡也有可能遭受一定的牽連。
司金都尉府掌握著巨額財富,不提那些能看不能動的黃金、新式機械,光是每月出產的優質五銖錢,就證明這是一個坐著就能積功的好崗位。
哪怕諸葛亮現在還能保住這個職務,可沒了自己,必然有人會攻擊諸葛亮。
寫信提醒諸葛亮思謀退路之後,他又準備給崔琰寫信。
正要提筆,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不是長史了,這份信寫好,也很難送到崔琰手裡。
除非通過河北商人的手,但這些商人的底細不明。
也只能作罷,帶著一腔情緒離開長史廳。
很快,崔州平即將赴任武都郡守的消息傳到了鍾繇耳朵里。
此刻鐘繇圍坐在火爐旁,甘泉館舍爆滿,住滿了隨行返回的東州士人與他們的家眷。
等到開春天氣轉暖後,才能為這些人修建新的四合土樓。
故而鍾繇來甘泉,就分到了一個新修的屋舍,整個冬季就沒住過人。
就連火炕也沒燒過,第一次燒就各處漏煙與返潮;第一天的晚上,鍾繇只能睡床板。
也就是今天,火炕積聚一個冬天的潮氣才算散盡。
坐在炕邊,他手裡搓著半片柑橘皮,搓捏後抬到鼻翼處聞了聞。
似乎這樣,就能回味柑橘的芬芳、清甜。
長史楊光見鍾繇這幅模樣,就問:「元常公,今崔州平高升,誰能接替?」
「我說了又不算。」
鍾繇說著自己卻笑了起來:「非是無人可用,而是不敢大用。崔州平被舉於山野,一朝得勢,便與河北相互往來。有這樣的前車之鑑,又怎麼會舉用大姓、名流之輩?」
楊光也跟著輕聲做笑,雖然笑的不是很情願,但這也是眼前窘迫的事實。
人事權被對方死死抓著,爵祿法草稿泄露,各種現成的縣長、縣令們反而最為迫切,想要急著推動爵祿法頒行、生效。
這樣他們就能根據職務厘定本爵,就算爵位厘定時低一兩級,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本爵在,那就能享受各種相關的待遇與權力。
哪怕辭官,也能在家鄉、籍貫所在地保持爵位,能以鄉老、參議的身份介入地方治理。
這可比當官要舒服很多。
縣官、縣吏們渴望爵祿法的頒行,而爵祿法頒行之前,楊光這樣的人則迫切的想要占據一個有利的職務。
現在看起來,這一次征蜀中回來後,要拿一批縣官開刀。
這不由更讓楊光感到緊迫,反倒是鍾繇歲數大了,對這些事情反而看的更開。
爵位法令這種東西,絕不是輕易能推行的。
打生打死獲得的東西,豈會輕易讓一大批人竊取大量爵位?
既然人家不肯給,又守得住,你著急也沒用。
反正他是持節的侍中、司隸校尉,不管未來如何,只要他保持心情愉悅,活到那個時候,該有的一樣都不會少。
因而是真的不焦急,還有心思調笑。
彼此笑聲停止,鍾繇就說:「天下英傑哪個不是高門之後?且耐心等著,大司馬自會擇優任用。」
「是。」
楊光應答一聲,他與鍾繇也是斷斷續續的合作,實在是沒辦法,只能抱團取暖。
你哪怕保持距離,因為此前擔任過鍾繇的主簿,在現在的幕府看來彼此依舊是一夥的。
與其避嫌浪費機會,還不如聯手。
這時候鍾繇的主簿游楚臉色僵硬闊步而入,看一眼楊光,附耳到鍾繇身邊低語:「明公,適才幕府東曹舉用了二十八名縣長、縣令,二十四人在三輔。」
「原有之人作何安排?」
「仆聽聞原有之縣令長提議府倉收歸郡縣管轄調度,故調入蜀中,去修劍閣道。」
游楚臉上神情松垮,這一下打在司隸校尉衙署的鼻樑骨上了,雖然不致命,可也是滿臉血,再也難以掩飾外強中乾的本質。
本來三輔都尉的設立就掐斷了司隸校尉與各縣的聯繫,弘農有甘寧,河東有商曜,基本上都不搭理司隸校尉衙署。
現在一口氣嚴懲、撤換這麼多縣令,其他縣令以後還怎麼看司隸校尉衙署?
鍾繇不再掩飾慍怒之色,難道就不能跟自己先商議一下?
還是懷疑,是自己鼓動這些人去索要府庫的調度、管理權?
想到這一點,鍾繇神情越發的不自然。
郡縣地方的府庫本就該由地方管理,這沒什麼好詬病的,不過是恢復正常罷了。
可這……
邊上楊光也是失神,更是感到不甘心與羞怒。
這麼大規模的清洗,還成批量的把衣冠之士送到蜀中去做苦力,就算是桓帝、靈帝之時,也不敢如此羞辱衣冠之士。
能成為一方縣令、縣長的,有幾個不是衣冠之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