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民心懼曹

  第382章 民心懼曹

  渭南馳道上,捷報急遞狂奔。

  來新豐找朋友的杜畿拉著駑馬韁繩,扭頭望著二十幾步外御道正中疾馳的信使與副騎,不由想起了去年沿著馳道往來狂奔的大司馬與太史文恭將軍。

  現在想起來,杜畿感慨不已。

  心中多少滋生一些失落情緒,但也覺得大司馬對自己是很有誠意的。

  總覺得那個留守長史崔州平很快就會完蛋,他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

  可崔州平完蛋後,誰合適接替呢?

  反正自己不是很想,天下形勢多變的根由就在於摸不清大司馬的底線。

  崔州平或許只是試探底線的一顆石子,這或許也是崔州平自己樂於接受的一種命運。

  反正自己杜家比不得關東大姓、冠族家大業大,真沒必要去試探什麼底線。

  如果機會擺在面前,一定要拒絕。

  默默告誡自己,杜畿不由想到了蘇則。

  蘇則始終都沒追上大司馬,大司馬去上郡準備出塞時,蘇則就去追,沒追上,現在應該追到了河西。

  前段時間大司馬返回甘泉山,也不知道蘇則有沒有跟著往回來追趕。

  如果往回追趕的話,大司馬又返回河西,這如果再錯過的話,以蘇則剛強秉性,會不會惱恨羞怒的飲劍,來個痛快一了百了?

  杜畿思索著,重新翻身騎上駑馬。

  他的目的地是新豐郊外的一處田莊,這裡羈押、收治了一批太原、河東從叛豪強的親族、家眷,其中有幾家是京兆尹張時上任時帶來的鄉黨、友人。

  這些人跟著張時一起突圍時被太史文恭擊斬,後來家中子弟響應王凌號召從叛,家眷族人被牽連,貶為奴隸後分配到了各處田莊。

  杜畿來田莊也只是送來兩袋糧食,沒有這些糧食,這些奴隸也餓不死。

  只是這些糧食代表他個人的態度,能讓分管田莊的田吏高抬貴手。

  對於這些二郡從叛大姓、豪強的家眷族人,各處田吏敢下死手摺磨的沒幾個人。

  正所謂物傷其類,關中士人與士人出身的官吏會本能的為這些奴隸提供一些小方便。

  再是奴隸,這些人,哪怕女眷也掌握著各種經營、持家技能,平均來說,女眷文化水平比田吏高。

  當杜畿來到田莊時,就見與張時有關聯的五家奴隸正圍在一起增修土屋茅草。

  十幾個孩童也在幫忙遞送茅草,只有三個幼童在草堆邊上玩耍。

  其中一個女童三歲模樣,靜靜坐在石塊上,安靜模樣惹的杜畿側目多看了幾眼。

  這裡的田吏已快步迎上來:「杜先生,今日來的不巧,我們百戶已督兵赴戰去了東邊弘農。」

  「這也無妨。」

  杜畿也回禮,笑著說:「承蒙大司馬洪福,今年杜陵夏秋豐收,想著照料友人家眷,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這……百戶不在,小吏豈敢做主?」

  田吏為難,他只是斗食小吏,又沒有軍功在身,出身只是因為他種地種的好,被推舉成了田吏。

  有勸農、改良種田技藝的職責,也兼職管理這處田莊的奴隸。

  青壯都已抽走在別處集中乾重體力工作,田莊的管理工作並不算勞累。

  畢竟是奴隸,身份貶的太低了,這些士人、豪強出身的奴隸反而更加順從,有工作積極性。

  大司馬對外戰爭勝利越多,這類士人貶斥的奴隸積極性越高。

  田吏說著見杜畿收斂笑容,立刻又說:「大司馬說過,百姓法無禁止皆可行,杜先生是民,幕府、郡縣、百戶所上面也沒有禁止百姓贈糧給奴隸的公文,小吏看來這自然是可以的。」

  「那就有勞足下代我向各家分糧,一袋分給故舊五家,一袋分給田莊餘下各家。」

  杜畿說著拱拱手,田吏也趕緊拱手回禮:「使不得,能為杜先生做些事情,小吏跟人說起來也痛快。」

  田吏說罷,又左右看一眼,低聲說:「司隸校尉元常公府上曾來人,想要贖買兩戶女眷,說是要充給僕僮做妻。」

  杜畿聽了皺眉,也說:「這種事情我在杜陵也有聽聞,說是鍾元常已贖買、解救了近百戶孤寡隸戶。他既然肯出錢贖買,又是孤寡隸戶的話,你們照章辦事即可。能被贖買,也是一樁善事。」

  田吏聽了也是點著頭,分配給各處田莊的隸戶掌握了許多生產、經營技能,從發配之初就給了贖買、自贖的機會。

  從一開始,就沒想著拿這些人當普通奴隸來使用。

  實在是因為二郡豪強從叛,必須從嚴處理,貶為隸戶後,也是公有資產,不能輕易損耗。

  所以今年夏收後,一些關中有親舊相識的隸戶就被贖買回去,再倒一遍手續就成了關中郡縣的編戶。

  一些人八月底已經申請授田,獲得了田產。

  與田吏又閒聊幾句,感慨一番大司馬英明神武,關中士民生活越發幸福之外,又一起低聲討論了東面弘農爆發的戰爭。

  對甘將軍能不能擋住曹軍,田吏多少有些擔憂。

  甘將軍此前沒有單獨領兵的輝煌戰績,對面來的又是鏖戰天下二十年的兇殘曹軍。

  生怕曹軍突破弘農殺入關中,壞了所有人的好生活。

  今年才算關中大治的第一年,夏秋兩季收穫依舊勉強能支撐各處熬過這個冬天,明年依舊有青黃不接餓肚子的苦日子要熬。

  等各處田產適應精耕恢復肥力後,才能真正供養關中暴漲的人口,並有盈餘。

  到那個時候,主糧充足,各種副食品也就能擺上餐桌。

  田吏感慨讚嘆也非常的遺憾,就可惜他冬天才分配了一個妻子,跟著妻子一起來的兒子還小,不然也讓兒子去當義兵。

  只要守住潼關一線,等大司馬回師,那敵軍自然不足為慮。

  故而郡縣還未下令,許多民壯已自發開始向潼關聚集。

  如果進犯關中的是其他人,他們不一定這麼積極、憤慨。

  可來的是曹軍,誰敢心存僥倖?

  杜畿明顯察覺關中人的心氣已經發生了轉變,心中那點不自在也就這麼消磨不見。

  他回去的路上,就見一支長安士人組成的義兵隊伍向東開拔。

  領頭的是王粲,王粲騎著高大黑驢,這黑驢子健壯,比杜畿的駑馬還要高三分。

  兩人見禮,在路邊聊天。

  王粲就問:「先生可知弘農戰事?」

  「不知,但我有函谷天險,如今之函谷不利於大軍行進,以我觀之,曹軍會被甘將軍擋在陝津以東。」

  杜畿神態沉穩,語態自信:「大司馬明知曹操遷入河洛,卻前往河西經營西垂之事,說明大司馬已有應對之策。我以為,長安大學生止步於潼關即可,不應深入弘農,以免干擾甘將軍。」

  王粲微微皺眉,就說:「我也是如此做想,長安大學生乃大司馬心血,負有眾望。若赴險地,雖能激勵吏士,但也是明珠暗投。若有折損,壞的是未來基業。」

  隨即王粲就問:「先生乃關中大儒,受吏民愛戴,可否同赴潼關,以應幕府所需。」

  杜畿聽了扭頭看一眼馳道上結伴行進的大學生,搖頭:「某負罪之人,不敢叨擾。」

  「那先生珍重。」

  王粲也不再規勸,拱手施禮,杜畿也在馬上回禮。

  一人輕踹馬肚子,另一個頂胯蹭了蹭驢背,就這麼錯身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