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恢復氣力

  第285章 恢復氣力

  自春耕結束後,長安大學散去的青年、少年陸續集結、返回。

  諸葛瑾如往常那樣,早起洗漱後帶著飯碗,與其他士人、求學少年排隊打飯。

  各處再緊張,長安大學的伙食依舊優先供給。

  只是不再是全額給口糧,只有七成口糧與野菜。

  一碗濃稠粘牙的黍米粥,兩個野菜糰子,就成了諸葛瑾的早餐。

  對一個少年求學士人來說,這樣的早餐勉強能飽;對諸葛瑾這樣的成年人來說,明顯不夠。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

  現在的關中,你就是拿錢去買,買到的高價米又能夠你吃幾天?

  反正早晚兩碗黍米粥,四個野菜糰子足夠保證他不會餓死,不會餓死,安全有保障,這已經比其他地方強太多了。

  清晨天氣晴朗,陽光曬在身上反倒有些刺痛。

  諸葛瑾站在路邊吃早飯,左手端碗並捏著一個菜糰子,右手握木勺手心夾著菜團。

  木勺挖下一塊黍米粥團送嘴裡,再咬一口菜團,這樣吃比較有滋味。

  不止是諸葛瑾,各地來的士人都是類似的吃飯姿勢。

  食堂建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士人們又忙著抄錄六經,有吃有睡的地方就行了。

  很多人最終還是要離開這裡,返回家鄉經營家業。

  而王粲又不用站著吃飯,所以開春以來食堂區域依舊沒能破土開工。

  諸葛瑾吃飯時嚴畯也端來新打好的飯菜,嚴畯不顧形象坐在地上用飯,對蹲在身邊的諸葛瑾說:「子瑜可是有個兄弟叫做諸葛亮?」

  「正是,我二弟、三弟與小妹跟隨叔父前往豫章赴任,怎麼你聽說了我二弟下落?」

  諸葛瑾情緒穩定,當年他要照顧患病的繼母,還要操持家業;徐州又亂糟糟的,叔父又成了豫章郡守派人來接,經過家裡一番討論,才讓年齡較小的諸葛亮幾個人先走。

  但諸葛玄很快被其他人擊敗,諸葛瑾本以為諸葛玄會寄居於江東。

  於是官渡大亂期間,諸葛瑾才帶著鄉黨乘船南下,隨後週遊三吳,卻始終沒找到諸葛玄的下落。

  雖然諸葛姓氏比較獨特,他也聽過荊州黃家女婿叫做諸葛亮,但字孔明……這讓諸葛瑾覺得自己弟弟一個外地人,不可能成為黃家女婿、蔡家外女婿。

  諸葛亮的字,又跟最初約定的不同。

  加上錢財耗盡,鄉黨已經在江東紮根,諸葛瑾也就息了去荊州探查的心思。

  嚴畯見諸葛瑾反應平淡,就直接說:「我剛聽幾個人說起這位諸葛亮,說他是鹿門山龐德公的門下高足,號臥龍居士,與荊州龐士元並稱臥龍鳳雛。他已入仕幕府,最初是司金從事,前日遷為京兆都尉,行商雒令。」

  「我知道他,年齡、姓名相近,不太可能是我二弟。」

  諸葛瑾說著吃掉最後一點菜團,咽下後對嚴畯說:「我聽說金簡書範本石碑再有兩三個月就能鑿好,准許各方拓印。我們現在錢帛不足,恐難堅持下去。」

  「丹水漕運將通,我想元嘆公送來的錢帛已到了路上。」

  嚴畯說話間就見晚起的葛光才來排隊,不由笑了笑,對諸葛瑾繼續說:「要麼再等半月,等不來錢帛,我們就向幕府出仕。借一些錢糧,將謄抄好的帛書送回江東。」

  諸葛瑾點著頭,卻提議:「你我受元嘆公委託,如今何不拜謁蔡大家?如果能早些接觸金簡書石碑,也能造一些拓印。完成元嘆公委託,也方便你我自謀出路。」

  嚴畯想了想也是點頭,不由感到一些急迫。

  現在是出仕的大好機會,嚴畯一直感覺自己才能不如諸葛瑾,也就是諸葛瑾性格寬厚願意提攜自己。

  諸葛瑾晚一點出仕,也能快速出頭;不像他,再晚一些的話,會慢很多步。

  他是彭城人,四捨五入也能算是梁沛人,口音相近,吃的都是泗水,自然是大司馬的鄉黨。

  出仕越早,他的優勢越大。

  作為一個彭城人,嚴畯身上擔負著不僅僅是自己的仕途,還有其他彭城人、徐州人的仕途。

  在長安大學城這段時間的生活,讓嚴畯仿佛回到了孩童之際。

  不需要操心戰亂,安心治理學業,雖說吃的不好,可這比朝不保夕、顛沛流離、宗族離散的生活好太多了。

  他們交談之際,附近告示牌前,潘濬嘴裡嚼著黍米,用指頭摳一些塗抹在告示木牌。

  隨後取出一頁黃竹紙,小心翼翼鋪展,貼在告示牌上。

  再三檢查公文告示不會掉落後,潘濬引著兩個同伴又去下一處告示牌處張貼。

  他們走後,近百士人圍過來,身形瘦小泛白布巾裹頭的馬鈞勉強鑽到前排,就見告示上寫著:募集善於器械繪圖、改進之士,精於算術,喜好木工、冶煉者優先錄用;凡有意者,到東門報名、考核。

  馬鈞看著公文上金簡書法,雖然看不懂到底有什麼好,就是覺得賞心悅目,抬頭看著。

  這時候身邊有一個跟他年齡相近的五尺高少年問左右:「怎麼沒有俸祿?」

  見這樣子應該是新來的人,年紀也小,聽口音親切,馬鈞回頭解釋說:「關中乏糧,暫時不給俸祿,只有口糧。」

  這時候又有一個口音接近的鄉人解釋說:「等秋糧入庫,就會釐清官秩,發放俸祿。我聽說要等到八月,還得等將近四個月……是五個月,今年還有個閏六月。」

  「是啊,還有五個月才能發放俸祿,也不知能大司馬會發多少。」

  眾人就這俸祿優厚討論起來,馬鈞不假思索,轉身就朝東門走去。

  雖然出自茂陵馬氏,他認茂陵馬氏,可人家現在不會認他。

  家裡也沒什麼人,以後大學這裡不發早晚兩餐後,他該怎麼辦?

  幾乎沒多少猶豫,能選中當個吏,也好過這樣的生活。

  當吏之後,學習的環境更好。

  馬鈞前腳走,身邊那個小少年緊步跟上打招呼:「大兄,某郿縣魯芝,年十一歲。」

  馬鈞放慢腳步,等魯芝追上來,就說:「我扶風馬鈞,今年十三歲。」

  很快這裡二十幾個士人轉身就去東門,後來抵達這裡的士人聽聞後,也陸續分出人。

  其中一些人純粹是閒的沒事幹,跑到東門去看熱鬧。

  也在今日,丹水漕運開通。

  第一船幫起航,步騭站在船頭,看著兩岸不斷掠過的群山,放空心神,沉浸在這奇特的漕運隊伍里。

  他所在的船揚帆,東南春風吹的帆布鼓鼓脹脹,船尾還有兩名水手一起搖櫓。

  步騭看著前方沉穩的漕船,分析片刻,不由眯眼。

  漕運疏通,荊州的糧食源源不絕運抵關中,豈不是意味著關中兵又可以對外發動戰爭?

  看了片刻,步騭返回船艙,又拿出顧雍的書信閱讀。

  這次步騭不僅帶來了諸葛瑾等人生活所需的錢帛,還帶來了顧雍送給蔡昭姬姐妹兩人的賀禮,包括婚禮賀儀。

  江東的形勢並不好,很多人並不看好孫權註定發動的江夏之戰。

  比起孫權,江東大姓、豪強們更想擁護揚州刺史劉馥。

  跟著劉馥當叛軍,在許多人眼裡也是立志於興復漢室的志士。

  至於跟著孫權匡扶社稷,總覺得投入大、風險大,回報低。

  船幫前排,裴潛雙手負在背後立在雀室指揮台上,背後來的東南風吹刮,他衣袍巾帶揚起。

  他眯眼看著碧色丹水,腦海中思索的卻是荊州失控的可能性。

  本想繼續待在劉琦身邊,但最近矛盾滋生,再不走,就有矛盾擴大的趨勢。

  沒辦法了,他只能主動請辭。

  荊州人可以容納傅巽待在劉琦身邊,因為傅巽歲數大了,沒有那麼多的雄心壯志;最重要的是,傅巽與劉琦的關係只是一般。

  而他裴潛,未入仕前,就是劉琦的朋友,這很關鍵。

  裴潛可以在官方立場之外,用私人感情來影響劉琦。

  不想鬧的太難看,裴潛才決定先返回關中述職。

  與劉琦保持一定距離,反而有益於維持彼此之間珍貴的私人友誼。

  真到迫不得已的時刻,這點私人友誼或許就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至於龐統……裴潛不覺得龐統能成功。

  不是龐統個人能力不行,而是大環境上,荊州已無強軍,更缺乏那種一往無前、氣吞山河的氣勢。

  劉表、荊州人唯一的機會就是劉焉身死之際,那個時候一戰跨有荊益,那將是另一種戰略姿態。

  就連荊州內部,以及劉表個人,也都是與今日迥然不同的風氣與形象。

  當年若是跨有荊益,以劉表這些年表現出來的狂悖,早就自稱楚王了,稱王建制,早就將內部臣民化,打造的鐵桶一般。

  可惜劉表當年不敢賭,然後就陷入了泥沼中。

  慢慢發展,真不見得就穩定。

  劉表發展的夠慢,但周圍人誰都能欺負荊州,內部也是面和心不和。

  與荊州做對比,關中呢?

  黑熊打的太快了,快到了讓人應接不暇。

  然後呢,雖然內部有各種問題,可也滋生出一股氣吞天下的共識與心氣。

  天下這麼大,黑熊一個人吃不完,大家都可以分潤。

  與可見的未來收益比起來,在黑熊手裡吃的這點虧,受的這點委屈又算的了什麼?

  故而,這股氣吞天下的共識之下,內部矛盾弱化,凝聚力上漲。

  反之,黎陽失利又丟了關中、河東的曹操,那股奉天子誅討不臣進而統一天下的信心已經開始破碎,許多人已經不在乎長遠利益,他們注重眼前得失,因而矛盾越發劇烈。

  這股矛盾爆發之前,許多人就開始跑路,跑的慢了就有可能被風暴吞沒、撕碎。

  裴潛反覆思慮,已經給曹操那裡判了死刑。

  這段時間也接觸過劉備,曹操配合朝廷的態度有問題,整合關東四州的手段有問題,白白浪費朝廷的大義,在曹操手裡,朝廷的威信只會不斷地起起落落,直到威信崩解。

  那麼劉備呢?

  劉備也不重要了,現在漕運恢復,糧食持續運輸,劉備已經沒機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