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四方都贏

  第144章 四方都贏

  秋雨陰冷細綿而不絕,風陵渡上。

  船隊往來運輸,王邑的宗族、鄉黨以及部曲武士、男女僕役往來裝卸財物。

  甘寧聞訊從華陰趕來,結果船隊還在往返兩岸,向南岸運輸財物、人口。

  風陵渡已經積累將近兩千多人,這些都是王邑這些年的積蓄,其中近半是半大的孩童。

  能做事的少年也協助裝車、看管牛馬牲畜。

  最讓甘寧感興趣的是王邑蓄養了一支雜胡義從,這支雜胡部曲看規模也就百餘丁壯,但都是赤紅鬍鬚。

  頭上戴著洋蔥一樣的黑色尖頂氈帽,所以一時不清楚這些人頭髮顏色。

  甘寧觀望片刻,感覺沒什麼意思就撤回華陰去了。

  對於王邑的龐大財富,甘寧怎麼可能不動心?

  只是沒有抄掠的必要,整個虎牙軍自黑熊以下,暫時都不需要金錢來解決問題。

  有糧食吃,有新衣服穿,隨著工匠力量被持續整合,等冶煉工坊建造好,盔甲器械也能從修繕發展為製造。

  如果缺衣服、吃的,這個冬天向外征討即可。

  華陰之戰,損失最大的是戰場執行紀律時殺死的己方亂兵,而非陣亡或殘疾。

  傷兵最重的是攻城時跌落摔成的內傷,其次是守軍焚燒雲梯、燒毀城樓時的燒傷。

  其他金創基本上能快速痊癒。

  與己方極高概率的救治、痊癒來說,關中的絕大多數城邑有一個非常顯著,偏偏大多數人又忽略的特點。

  那就是,沒有護城河!

  關中城邑,從建立到發展,幾乎不需要考慮單個城邑的綜合防護能力。

  很顯然,渭北群帥居住的城邑、塢堡,也是差不多的樣子,都沒有護城河!

  沒有護城河,己方將攻城器械零部件運輸到前線,組裝後就能發動攻城。

  再配合極高的戰場救護能力,似乎不需要道兵,甘寧也有信心率領本部發動駭人的強襲。

  城牆攻奪拼的就是勇氣,一旦成功壓制對方,哪怕進攻方,也能取得局部優勢,進而擴大!

  所以王邑的這些財富令甘寧心動,可終究會髒手,他更在意抄掠渭北群帥。

  同時放王邑去荊州,甘寧還想著看一齣好戲。

  他相信劉表可以忍耐克制,可黃祖呢?

  黃祖為了充實江夏的兵力,已經到了抄掠麾下富庶軍吏的地步。

  這些軍吏多是荊州豪強,應募後被劉表調配到江夏協助防守的。

  既然不是江夏人,那黃祖就不會心慈手軟。

  黃祖連荊州豪強都弄,更別說你一個攜帶巨額財富的外地人。

  風陵渡,王邑坐在戰車裡,左右眺望。

  見黑熊只是派來一個鄉勇級別的百人隊來護送,不由蹙眉。

  對方真的是從新豐調來的一支輔兵,只配發了號衣,沒有頭盔鎧甲,頭上扎一條裹頭紅巾。

  手裡的矛也不甚齊整,遠遠看著就高低長短不同,就連矛刃也是形制多變,估計不乏倉庫里的前漢古董。

  也就別指望這樣的護送隊能提供什麼像樣的保護。

  當然了,這樣的護送隊,也無法對王邑的安全構成什麼威脅。

  有前太尉曹嵩這個前車之鑑,王邑對目前的這支護衛隊還算滿意。

  若黑熊真將鼎鼎大名的青州兵分出一支來保護他,那反而要懷疑對方的心思了。

  就在王邑琢磨之際,賈逵等一眾河東故吏渡河上岸。

  賈逵衣衫濕透,徑直到王邑車前:「明公今攜重金行走天下,沿途匪眾哪能坐視?仆已聽聞,臨晉屯帥李堪正聚集兵馬,還請明公速行,今夜入駐鄭縣、新豐,可保萬全。」

  王邑聽了更是皺眉,他聽說過李堪,這是河東人。

  當年牛輔率兵對抗白波軍時,一些河東人加入牛輔的軍隊;董卓死時,牛輔的軍隊在外,建制相對完整,沒有被政變的王允、呂布第一時間分化、拆毀。

  所以後來作亂的李傕郭汜與關中群帥,多出自牛輔麾下。

  李堪就是那時候加入董卓一方,就因資歷低,躲過了李傕的清洗。

  現在李堪也掛著中郎將名號,駐屯渭水北岸的臨晉,盤踞周圍幾座城邑,掌握洛水下游。

  有些難以相信,王邑笑說:「入秋以來關隴多雨,渭水漲溢。那李堪縱然發兵來劫,又如何能渡渭水?」

  王邑說著還認真審視賈逵,總覺得這個年輕人故作誇張,危言聳聽,是想嚇唬自己。

  賈逵深吸一口氣,平靜反問:「明公,何以斷定李堪缺少舟船?」

  王邑狐疑:「難道他就不怕鍾元常、黑虎牙震怒?」

  賈逵上前兩步,低聲:「明公受難,與鍾元常、黑虎牙何損之有?依仆來看,黑虎牙樂於促成。如此借刀殺人,坐而分金,豈不美哉?」

  「呃……」

  王邑笑容漸漸收斂,詢問:「梁道是如何得知的?」

  賈逵也不隱瞞,指著背後渡口:「仆之姐夫,正效力於崔公麾下。李堪已有書信,欲率眾返回河東。雖無劫掠明公之言語,只是仆揣測此公為人,不可不防。」

  李堪要帶著部眾返回河東,這個消息很是機密。

  王邑微微蹙眉:「黑虎牙可知此事?」

  賈逵搖頭:「應該不知,但也會有所察覺。此前元常公駐屯臨晉之南的強梁塬,猝然退兵渭南,所慮便是李堪。李堪若有異常舉動,豈能瞞過鍾元常耳目?」

  臨晉是洛水下游的重鎮,位於洛水北岸,其南岸是強梁塬,一塊規模不是很大的土塬。

  關中的洛水是洛水,雒陽的那條水正統寫法是雒水。

  賈逵沒有再詳細講述,王邑神情趨於陰鬱。

  設身處地,自己若是鍾繇,恐怕也會放任李堪劫殺自己。

  原本河東還在相互拉扯,進行各種博弈。

  可虎牙軍的出現,直接打破了河東的博弈平衡;而自己見好就收,徹底拋棄了鍾繇,選擇跟河北媾和。

  誰能想到鍾繇果斷放棄弘農,直接去找黑熊,不僅黑熊站穩了腳,鍾繇也重新站穩,將隨時可能崩散的八千大軍穩住了。

  所以就輪到自己倒霉了。

  留在河東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走雒陽去許都擔任公卿……估計長遠來看也沒什麼好下場。

  衣帶詔殺的那麼多人,算起來,跟他沒什麼區別。

  再來一次類似衣帶詔的清洗,他也躲不過去。

  只能來求黑熊,走武關道去荊州。

  不求黑熊不行,他知道鍾繇不會輕易原諒他。

  比如此刻,李堪計劃襲擊他只是賈逵的猜測;但只要牽扯到鍾繇,王邑不得不謹慎。

  黑熊可能借刀殺人,而鍾繇極有可能雇兇殺人。

  王邑點著頭,越發認可賈逵的猜測:「若非梁道,我命危矣。還請梁道持我書信,即刻去鄭縣,請求安排屋舍、柴草,我會支付酬金。」

  賈逵更進一步說:「仆此前拜謁黑虎牙時,他只收下明公所讓金印,不取財物分毫。這對明公而言,才是真正的危難所在。自風陵渡到藍田,若生變故,恐怕沿途虎牙軍吏士將作壁上觀,不予援手。」

  沒拿錢,憑什麼保護王邑的安全?

  王邑神情突變,他反應過來了:「必然是這黑心賊嫌少!」

  賈逵也是認同模樣,懊悔說:「是仆見識淺薄,未能識破黑虎牙本意。」

  王邑神情低落之際,賈逵又說:「或許鍾元常早有計較,黑虎牙這才不收一錢,為的是不授人話柄。如今,仆就恐鄭縣閉門不納。」

  鄭縣的縣令,有沒有概率拒絕開門,將王邑這位前鎮北將軍、河東郡守留在城外宿夜?

  只要鍾繇授意,這個縣令肯定會這麼幹!

  京兆尹各縣,虎牙軍只是派人接管了新豐、藍田和杜陵,又合併了上雒、商縣為商雒。

  這鄭縣的縣令,依舊是鍾繇的人。

  如果現在沿著馳道向西,結果鄭縣不讓入城,今夜李堪又帶兵夜襲殺過來,難道自己也要如曹嵩、韓馥那樣死在廁所?

  死亡在招手。

  王邑已經慌了,下車靠近賈逵:「梁道啊,可有保我性命萬全之計?」

  「就是不知明公可能割捨家財。」

  賈逵也是憂鬱模樣:「今夜若是多持火把,繞過鄭縣,直趨新豐,如此最遲二更時分能到。同時派遣信使,快馬去向新豐駐屯的虎牙軍求援,並予以厚報,想來可保夜中平安。待明日,抵近藍田,自此無憂矣。」

  「這……難道梁道不知,新豐駐屯的虎牙軍可是青州兵?」

  王邑又重新打量賈逵,難道這個人忘了曹嵩是怎麼死的?

  賈逵反問:「欲殺明公而後快的,是鍾元常,還是這支青州兵?正是青州兵素來喜好財物,明公才能以財物打動。若是甘興霸之軍,若無黑虎牙授意,又豈會在意明公切身之事?」

  現在派人去藍田找黑熊已經來不及了,只能重金收買青州兵。

  王邑現在越是思索,各種信息對照,越是覺得鍾繇會借李堪的手弄死自己,以泄怨氣。

  李堪動手的原因很簡單,把河東人的財富帶回河東去;其次就是,躲避虎牙軍的銳氣。

  臨晉臨晉,是距離河東很近的大型城邑。

  接下來鍾繇、黑熊與河東方面對抗,絕對不會讓李堪繼續留在臨晉。

  關中利於灌溉的各縣都被群帥霸占,李堪沒了臨晉,麾下關中籍貫的部曲必然散個七七八八。

  關中部曲對土地的依賴十分嚴重,遠遠超過屯帥個人。

  丟了臨晉,李堪必然打回原形,成為一個部曲數百人的豪強,而非部曲五六千人的一方大帥。

  鍾繇策動李堪,讓李堪帶人來搶他,保證李堪可以攜帶巨額財富返回河東;而黑熊也能拿到渭北下游重鎮臨晉;臨晉的屯民部曲也能避免戰爭。

  這怎麼說呢,簡直四方都贏了。

  輸的只是自己,身體四分五裂,成為交易的籌碼。

  所有的信息串連起來後,王邑不再遲疑:「我知梁道素有大才,還請星夜馳往藍田。我願分泰半家資部曲,以請虎牙將軍庇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