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有種不顧別人死活的輕鬆

  凌昭慢慢轉著手腕上的白玉鐲子,靜靜地看著張媽。

  她的瞳仁黑,這麼安靜瞧著人的時候,竟有種不怒自威感。

  張媽被她久久看著,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最終還是端起托盤,往樓上走。

  凌昭以餘光目送,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才淡然起身。

  她回房間,卸妝,把禮服換下來,穿上家居服。

  又找了一隻盒子,將白玉鐲子放進去。

  她捧著盒子去書房。

  張媽不出意外的,又被罵了出來。

  砰的一聲,房門摔得很響。

  看到凌昭過來,張媽拉長著臉:「夫人跟先生說了,他們沒心情吃宵夜,還說幫不上忙就別添亂。」

  今晚的張媽委屈極了。

  凌昭點頭,示意她現在可以放心去休息了。

  她對著緊閉的房門,敲了兩聲,推門進去。

  進去時,看到霍母頹然坐在椅子上,臉都白了,似是做好了辭職的準備。

  她堅持到現在,好不容易升了職,屁股還沒坐熱就下來,除了不甘就是憤怒。

  可是不主動辭職,難道等學校通告開除嗎?

  那就更沒臉了。

  霍母支著額頭閉眼,什麼心思都沒了。

  有種奮鬥半生,歸來仍是一身污點的,萬念俱灰的悲愴感。

  霍奕修看一眼凌昭:「你也有事?」

  嗓音含著慍怒,與在宴會上的溫柔不一樣。

  凌昭默默把盒子遞過去:【許夫人送我的,說是做姐妹的見面禮。我覺得這件事要跟你說一聲。】

  霍奕修看著那枚白玉鐲,冷冷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霍母冷笑諷刺道:「沒事兒的時候跟你是姐妹,有事的時候,是陌生人。玉鐲子算什麼東西,金蘭花也沒用。」

  凌昭看一眼霍母,明白她真正諷刺的是閔太太。

  在利益禍福面前,義結金蘭也沒用。

  凌昭比劃:【我聽許夫人說,如果想進名校,有的是辦法。捐贈圖書館,實驗室器材,雖然花的錢多,但走的是學校方面的路子,與個人無關。】

  「放肆!」霍母惱羞成怒,抓起一隻瓷杯砸了過來,「憑你也敢對我說三道四!」

  凌昭的手指蜷縮起來,委屈地看了眼霍奕修,安靜離開書房。

  霍奕修之後在書房又說了什麼,凌昭不得而知。

  她回到臥室,霍奕修跟了進來。

  挺快的,比她預想的早。

  凌昭默默撫著玉鐲子。

  霍奕修在她身側坐下,看了眼那鐲子:「喜歡玉鐲子?」

  凌昭點頭,伸手,讓他幫她戴上去。

  霍奕修握著她的手,玉鐲有點大,戴上去不費勁,套在她的腕上晃晃蕩盪的。他道:「大了。以後送你小一號的。」

  他捏著玉鐲轉圈,若有所思。

  凌昭看他一眼:【那天在棋牌室,婆婆本來是拒絕了的,范秘書聽說後——】

  「範文欣已經說過了。如果你這是要在背後說人壞話,還是別說了。」男人的聲音冷了下來,也鬆開了她的手。

  凌昭看著自己的手腕,鐲子上還有一絲絲他的溫度,但很快就消失了。

  微不可查地划過一絲自嘲笑意。

  其實鐲子在宴會時就戴著了,他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裡捏了又捏,就是沒發現鐲子。直到現在她特意給他知道,他才知道。

  禍是範文欣闖的,他卻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她。

  凌昭看透了他們,可此刻心裡還是止不住的難過。

  她嫁的男人,到底對她有幾分體貼?

  就算演戲,都是假的,也該有幾分真吧?

  凌昭輕輕吸氣,好在她現在謀劃的是要離開他,而不是在爭他的愛。

  「你打入許夫人的圈子,對你有好處。鐲子的回禮,我會叫人準備的。這段時間,經常請她出來喝茶。」

  霍奕修交代了兩句,脫衣服洗澡。

  他忘了拿衣服,讓凌昭送進浴室。

  凌昭拿了家居服,霍奕修腰間圍著條浴巾,瞥一眼那套家居服,皺眉:「去拿西裝套裝。」

  凌昭再走了一個來回,拎著一套黑色西服進去了。

  霍奕修穿襯衣套褲子,動作迅速,最後拿起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連領帶都沒拿就叫上姜尚,走了。

  沒說要去哪兒。

  凌昭也沒問。

  她躺在床上刷手機,有種不顧別人死活的輕鬆。

  範文欣闖的禍,杜老師氣炸,霍奕修要忙著滅火,關她什麼事?

  不知道經過這次,範文欣的道歉還有沒有用,杜老師是不是還那麼相信她。

  凌昭譏誚地撇嘴。

  保送名額又上了熱搜榜,看來範文欣的公關團隊壓不住。

  ……

  公司,範文欣滅了一夜的火,心力交瘁,急得眼睛都熬紅了。

  那些新媒體博主太難纏了,有些態度強硬的,反手把要求刪稿的截圖曬網上,推高了輿論。

  看到霍奕修,範文欣的眼睛更紅了。

  「奕修……」她委屈又自責,「都怪我沒考慮清楚。」

  平時強勢聰明的女強人,這會兒紅著眼睛認錯,任誰看了都捨不得責罵。

  霍奕修板著臉,但沒有說她什麼。

  他打開電腦關注輿論,一邊道:「保送名額不是杜老師一個人就能決定的。這件事裡,是有人在設局。」

  他的臉色陰沉,冷峻。

  範文欣跟他打配合多年,默契十足,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針對你的?」

  ……

  霍奕修一夜未歸,早上凌昭起床時,枕邊是空的。

  霍母受到打擊,血壓高了,躺在床上起不來,張媽送了早餐進去,沒吃兩口就出來了。

  凌昭也得做出沒胃口的樣子,隨便吃兩口粥,喝苦得要命的中藥。

  一晚上沒出現的範文欣來了,與霍奕修一起回來的。

  凌昭眨了眨眼,霍奕修在她的對面坐下,看人眼色的張媽立即去拿碗筷準備他們兩人的早餐。

  範文欣顯得很是疲憊,聲音沙啞:「我去看看霍阿姨。」

  凌昭留意到她的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麼好東西去哄人了。

  目光轉回來時,發現霍奕修正在看她。

  凌昭埋頭把最後一口藥喝了,苦得皺緊眉毛,連忙往嘴裡塞一顆粽子糖。

  霍奕修看到放在一邊的粥碗:「吃這麼少?」

  表姐看一眼凌昭,幫腔說:「霍先生昨晚沒回來,太太等到很晚才睡。」

  凌昭耷拉著眼皮,這時候範文欣扶著霍母下樓來了,氣色比起昨晚要好多了。

  不知道範文欣是怎麼哄人的,看起來毫無芥蒂,跟以前一樣親昵。

  張媽又給霍母盛了粥,她吃得很有胃口。

  「還是你有辦法……不像有些人,吃得好睡得好,一點不著急,還有閒心往丈夫眼皮子底下顯擺鐲子,不像這個家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