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慢慢轉著手腕上的白玉鐲子,靜靜地看著張媽。
她的瞳仁黑,這麼安靜瞧著人的時候,竟有種不怒自威感。
張媽被她久久看著,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最終還是端起托盤,往樓上走。
凌昭以餘光目送,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才淡然起身。
她回房間,卸妝,把禮服換下來,穿上家居服。
又找了一隻盒子,將白玉鐲子放進去。
她捧著盒子去書房。
張媽不出意外的,又被罵了出來。
砰的一聲,房門摔得很響。
看到凌昭過來,張媽拉長著臉:「夫人跟先生說了,他們沒心情吃宵夜,還說幫不上忙就別添亂。」
今晚的張媽委屈極了。
凌昭點頭,示意她現在可以放心去休息了。
她對著緊閉的房門,敲了兩聲,推門進去。
進去時,看到霍母頹然坐在椅子上,臉都白了,似是做好了辭職的準備。
她堅持到現在,好不容易升了職,屁股還沒坐熱就下來,除了不甘就是憤怒。
可是不主動辭職,難道等學校通告開除嗎?
那就更沒臉了。
霍母支著額頭閉眼,什麼心思都沒了。
有種奮鬥半生,歸來仍是一身污點的,萬念俱灰的悲愴感。
霍奕修看一眼凌昭:「你也有事?」
嗓音含著慍怒,與在宴會上的溫柔不一樣。
凌昭默默把盒子遞過去:【許夫人送我的,說是做姐妹的見面禮。我覺得這件事要跟你說一聲。】
霍奕修看著那枚白玉鐲,冷冷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霍母冷笑諷刺道:「沒事兒的時候跟你是姐妹,有事的時候,是陌生人。玉鐲子算什麼東西,金蘭花也沒用。」
凌昭看一眼霍母,明白她真正諷刺的是閔太太。
在利益禍福面前,義結金蘭也沒用。
凌昭比劃:【我聽許夫人說,如果想進名校,有的是辦法。捐贈圖書館,實驗室器材,雖然花的錢多,但走的是學校方面的路子,與個人無關。】
「放肆!」霍母惱羞成怒,抓起一隻瓷杯砸了過來,「憑你也敢對我說三道四!」
凌昭的手指蜷縮起來,委屈地看了眼霍奕修,安靜離開書房。
霍奕修之後在書房又說了什麼,凌昭不得而知。
她回到臥室,霍奕修跟了進來。
挺快的,比她預想的早。
凌昭默默撫著玉鐲子。
霍奕修在她身側坐下,看了眼那鐲子:「喜歡玉鐲子?」
凌昭點頭,伸手,讓他幫她戴上去。
霍奕修握著她的手,玉鐲有點大,戴上去不費勁,套在她的腕上晃晃蕩盪的。他道:「大了。以後送你小一號的。」
他捏著玉鐲轉圈,若有所思。
凌昭看他一眼:【那天在棋牌室,婆婆本來是拒絕了的,范秘書聽說後——】
「範文欣已經說過了。如果你這是要在背後說人壞話,還是別說了。」男人的聲音冷了下來,也鬆開了她的手。
凌昭看著自己的手腕,鐲子上還有一絲絲他的溫度,但很快就消失了。
微不可查地划過一絲自嘲笑意。
其實鐲子在宴會時就戴著了,他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裡捏了又捏,就是沒發現鐲子。直到現在她特意給他知道,他才知道。
禍是範文欣闖的,他卻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她。
凌昭看透了他們,可此刻心裡還是止不住的難過。
她嫁的男人,到底對她有幾分體貼?
就算演戲,都是假的,也該有幾分真吧?
凌昭輕輕吸氣,好在她現在謀劃的是要離開他,而不是在爭他的愛。
「你打入許夫人的圈子,對你有好處。鐲子的回禮,我會叫人準備的。這段時間,經常請她出來喝茶。」
霍奕修交代了兩句,脫衣服洗澡。
他忘了拿衣服,讓凌昭送進浴室。
凌昭拿了家居服,霍奕修腰間圍著條浴巾,瞥一眼那套家居服,皺眉:「去拿西裝套裝。」
凌昭再走了一個來回,拎著一套黑色西服進去了。
霍奕修穿襯衣套褲子,動作迅速,最後拿起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連領帶都沒拿就叫上姜尚,走了。
沒說要去哪兒。
凌昭也沒問。
她躺在床上刷手機,有種不顧別人死活的輕鬆。
範文欣闖的禍,杜老師氣炸,霍奕修要忙著滅火,關她什麼事?
不知道經過這次,範文欣的道歉還有沒有用,杜老師是不是還那麼相信她。
凌昭譏誚地撇嘴。
保送名額又上了熱搜榜,看來範文欣的公關團隊壓不住。
……
公司,範文欣滅了一夜的火,心力交瘁,急得眼睛都熬紅了。
那些新媒體博主太難纏了,有些態度強硬的,反手把要求刪稿的截圖曬網上,推高了輿論。
看到霍奕修,範文欣的眼睛更紅了。
「奕修……」她委屈又自責,「都怪我沒考慮清楚。」
平時強勢聰明的女強人,這會兒紅著眼睛認錯,任誰看了都捨不得責罵。
霍奕修板著臉,但沒有說她什麼。
他打開電腦關注輿論,一邊道:「保送名額不是杜老師一個人就能決定的。這件事裡,是有人在設局。」
他的臉色陰沉,冷峻。
範文欣跟他打配合多年,默契十足,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針對你的?」
……
霍奕修一夜未歸,早上凌昭起床時,枕邊是空的。
霍母受到打擊,血壓高了,躺在床上起不來,張媽送了早餐進去,沒吃兩口就出來了。
凌昭也得做出沒胃口的樣子,隨便吃兩口粥,喝苦得要命的中藥。
一晚上沒出現的範文欣來了,與霍奕修一起回來的。
凌昭眨了眨眼,霍奕修在她的對面坐下,看人眼色的張媽立即去拿碗筷準備他們兩人的早餐。
範文欣顯得很是疲憊,聲音沙啞:「我去看看霍阿姨。」
凌昭留意到她的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麼好東西去哄人了。
目光轉回來時,發現霍奕修正在看她。
凌昭埋頭把最後一口藥喝了,苦得皺緊眉毛,連忙往嘴裡塞一顆粽子糖。
霍奕修看到放在一邊的粥碗:「吃這麼少?」
表姐看一眼凌昭,幫腔說:「霍先生昨晚沒回來,太太等到很晚才睡。」
凌昭耷拉著眼皮,這時候範文欣扶著霍母下樓來了,氣色比起昨晚要好多了。
不知道範文欣是怎麼哄人的,看起來毫無芥蒂,跟以前一樣親昵。
張媽又給霍母盛了粥,她吃得很有胃口。
「還是你有辦法……不像有些人,吃得好睡得好,一點不著急,還有閒心往丈夫眼皮子底下顯擺鐲子,不像這個家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