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朝的二月,這是一個忙碌的月份。
天剛蒙蒙亮,舉人毛澄便早早起床,開始赴考前的最後準備。
他身穿一襲青布長袍,頭戴方巾,顯得既樸素又不失文人的儒雅,眼神中充斥著一抹堅定與不撓。
在微弱的燈光下,他仔細檢查著自己的文房三寶:筆、墨、硯,確保每一件都完好無損。
他此刻的心中充滿了期待與緊張,這場考試是他多年來的苦讀和追求,今朝赴試將決定此生的命運。
毛澄是一個獨行俠,領著自己的老僕人挑著燈籠便出了客棧,背上是考具和食籃。隨著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流,緩緩走向順天貢院的大門。
順天貢院門前早已是人頭攢動,來自四面八方的舉人們或三五成群,或獨自站立,都在等待著開門的那一刻。
他們在這裡或低聲交談,或閉目養神,空氣中瀰漫著緊張與期待的氣氛。
「這不是毛神算嗎?」
「只不過是瞎貓撞到死耗子!」
「此人倒是有點小聰明,但會試講的是真本領!」
……
各省的學子之間都存在著火藥味,面對毛澄這個競爭對手,亦是有高傲的江西學子站出來陰陽怪氣起來。
早前京城有關天子南巡遇險的輿論在京城突然火熱起來,而毛澄敏銳捕捉到其中的貓膩,亦是將事情匯報給自己的岳父。
他的岳父陳愷亦是將事情上報兵部尚書劉宣,劉宣當時訓斥了陳愷一頓,但事後對陳愷進行了嘉獎。
作為最早發現事情異常的毛澄,此次算是一個立功表現,所以毛澄亦是因為這個事情在京城小小地火了一把。
只是人紅是非多,如今成為很多自視甚高舉子將毛澄視為眼中釘,面對已經三十出頭的毛澄進行挖苦:「看他的面相,恐怕已經三十好幾了吧?要是本公子,早就到戶部報到,老老實實做一個舉人官!」
毛澄保持著一貫謙虛的行事作風,面對熟人通常會主動作揖,對於旁邊這些流言飛語或嘲諷卻是充耳不聞。
頗為意外的是,此次的主考官正是兵部尚書劉宣。
雖然現在會試已經不興投門生刺,但他跟劉宣終究通過岳父產生聯繫,所以他現在行事更加的低調。
兵部尚書劉宣是皇帝身邊的紅人之一,而今帶著一幫考官出現在這裡,然後進行固定的考前儀式。
隨著貢院大門緩緩開啟,舉人們依次排隊進入。
毛澄跟隨隊伍前進,心中暗自祈禱一切順利,哪怕折點壽亦認了。
在入場口,他接受了嚴格的搜檢。
搜檢兵仔細地檢查他所攜帶的考箱、食物和被褥後,又讓他脫掉身上的衣服,確認沒有夾帶任何違禁物品後,才允許他進入考場。
毛澄沿著寬大的甬道先尋找自己所分配的天字號考巷,而後尋得被分配的九號考舍,便開始跟其他舉人那般放下行李打掃考舍的衛生。
當所有考生入場,貢院大門緩緩關上,而這個門需要第九天才能重新開啟。即便這裡發生火災,亦是優先於自行滅火。
明遠樓的三聲鼓響,考試便正式開始了。
毛澄深吸一口氣,看到剛剛派發下來的考題,提筆開始答題。
他的心中充滿對未來的憧憬,這一刻的努力將決定他未來的命運,而他十分渴望投身於這個蒸蒸日上帝國的建設之中。
正當文科會試如火如荼的時候,武科亦已經悄然開啟了。
由於當今帝王弘治十分重視軍隊建設,所以武科進行了改革。在武舉的基礎上,又創建了武學院,供全國各地的潛力武舉人進入學院深造。
天剛破曉,朝霞映照在武學院大門之上,銅釘閃爍著微光。
學院門前已是人聲鼎沸,來自全國各地的武舉人匯聚於此,他們或身穿棉衣,或穿絲綢,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對軍事的熱愛與對未來的憧憬。
隨著鐘聲響起,學院大門緩緩開啟。
年輕的戚景通迎著落在自己臉頰上的朝陽,看到這座屬於軍人的新天地,臉上不由地浮起了燦爛的笑容。
他跟隨著前面的武舉人,按照事先排好的順序依次進入這座神聖的學院。
他們踏過青石鋪就的道路,兩旁是一尊尊肅立的將士雕像,中央的位置正是大名鼎鼎的武聖關二爺。
戚景通跟其他武舉人那般,跟隨一個武學院的官員來到位於學院中軸線上的寬敞大廳,廳內擺放著數排桌椅。
每位學子面前都放有一張試卷和筆墨紙硯,這是他們的第一場考試。
考試的內容涵蓋兵法、戰略以及歷史典故等,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此次對海洋知識和地理方面的考題占比最重。
戚景通擁有一顆嚮往新世界的心,憑藉著這些年所積累的知識,當即跟其他的考生那般在試卷上作答。
廳內鴉雀無聲,只有筆尖在紙上划過的沙沙聲。
現在的武科保留目不識丁的武魁和懂得兵法的武狀元兩條路子,只是從第一屆的武魁林遠揚和武狀元俞元贊的職位可知,後者的成就點會更高一些。
雖然現在武舉的考核大大放寬,但增加了武學院這一關。而今武舉人只有通過武學院深造,這樣才能獲得武進士的功名,成為大明帝國儲備將才的種子。
此次只要能夠進入武學院,而且能夠順利結業,那麼他們便可以從副百戶或百戶起步,亦會進入帝國的重要軍事人才的培養計劃中。
按著兵部目前的規劃,以後的將才將優先選用有武學院畢業證書的將領。
戚景通原本可以通過過繼給大伯戚宣換得世襲百戶的軍職,但他最終還是選擇放棄過繼給大伯,而是決定一個人前來京城拼上一把。
雖然選擇這條路會更加難走,但他想要堂堂正正做一個男兒,通過自己的努力為帝國建功立業,亦要替自己家取得一個世襲的軍職。
在結束文試後,他們這幫考生便被帶到後面的大校場內,這是一場占比最重的入學前測試。
這裡早已布置好了各種兵器架和靶場,考生們需要選擇自己擅長的兵器進行武藝展示,展現出了紮實的武術功底。
到了射擊環節,原本他們需要統一進行弓箭射擊,但現在考核已經放開,考生亦可以使用火銃射擊。
在見識或見聞燧發槍的威力後,大家都曉得火器才是軍事的未來,所以越來越多的考生選擇了火銃射擊。
戚景通選擇的是弓箭,倒不是他看不到火器的光明未來,而是他始終覺得基礎紮實才能成為真正的將才。
「你剛剛兩場考得怎麼樣?」
「發揮得還行,我覺得我還是有很大機會被錄取!」
「好好努力一把,咱們結業便是分配到海外充當軍官呢!」
……
結束兩場考試後,幾個相熟的山東武舉子聚到了一起,而他們其實早已經規劃好自己的未來,對人生明確了目標和理想。
雖然到海外駐軍的日子比較艱苦,但海外駐軍的待遇好是公認的事實,特別越來越多歸國的退伍軍人攜帶朝鮮美人歸來羨煞旁人。
儘管在海外嫖娼讓人不齒,但中下層軍士都是血性方剛的年輕男子,而今能夠到海外駐軍成為很多底層軍士擠破腦袋想要前往的地方。
特別東海軍區和南洋軍區的編排不斷擴展,即便進入武學院深造的他們,未嘗不是想要借武學院這個跳板到海外軍區擔任軍官過好日子呢?
戚景通只是在旁邊站著,並沒有參與這個話題。
他對海外駐軍的事情自然早有所耳聞,亦是知道越來越多的軍人嚮往海外,甚至他戚氏一族的一位堂哥是第一批前往參治島駐軍。
原本大伯可以將堂哥調回來官升兩級,結果直接遭到堂哥拒絕了,理由是海外更像是一個軍人,而且他願意為陛下常駐新領土。
戚景通其實知曉堂哥是捨不得他那個朝鮮相好的女人,不過從堂哥所說的神態來看,確確實實對大明和陛下充滿著忠心。
他內心亦前往海外,倒不是被堂哥所構繪的朝鮮美女所吸引,而是想要成為真正的軍人,替大明帝國和皇帝開拓新領土。
若說火器是軍事戰爭的未來,那麼海外才是他們大明軍人的未來。
下午時分,最後一項考試是模擬實戰演練。
考生們被分為兩隊,每隊需制定戰術,並在虛擬的戰場上進行對決。這不僅考驗學子們的武藝,更考驗他們的智謀和團隊協作能力。
隨著這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學院將根據他們在兵法答卷、武藝展示和團隊協作能力三項考試中的表現,綜合評定成績,並決定是否錄取。
三天後,戚景通跟著同伴一起來到了武學院門前,當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列,當即激動得眼淚都落了下來。
他並不是唯一落淚的,幾乎所有被錄取的武舉人都哭了出來,這既是他們底層人員改變命運的機會,亦將能夠完成他們報效帝國的夢想。
大明的巨航正在緩緩向前,而他們有幸搭上了這艘船,至於大明這艘巨航將會駛往哪處,恐怕只有弘治皇帝才能知曉了吧?
正當為期九天的會試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正當武學院的錄取工作剛剛結束的時候,一場新型的畢業典禮已經隆重召開。
國子監,工程學院。
這個新開設的分院並不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內,而是坐落在東郊的運河邊上,一個占地數百畝的大型學府。
典禮在工程學院的議事廳前舉行,這裡是平日裡舉行重要儀式和講座的場所。
議事廳前廣場寬闊,足以容納眾多師生和前來觀禮的賓客,廣場四周,蒼松翠柏掩映,古意盎然。
議事廳的前堂充當高台,台上設有一排排精緻的几案,上面擺放著文房四寶,以及象徵著智慧與學問的經卷和模型。
高台兩側,旌旗獵獵,上書「明德求真、知行合一」等校訓。
國子監在三年前便已經增設工程專業,學員從全國各地錄取,此次恩惠很多工匠的子弟,不少擁有立功表現的工匠子弟可以免費入讀工程學院。
張偉便是十分普通的一員,他父親僅僅是底層普通的一名工匠。
由於他父親被調到天津造船,且有了一個立功表現,所以他被安排進入這個新成立的工程學院免費就讀。
經過三年時間的緊張學習,這幫學子參加了京津運河修建的實習,一個個曾經渾渾噩噩般的少年已經成材。
畢業生們穿著統一的黑色衣服,頭戴經過改小型斗笠,膚皮都已經偏於黝黑,整個人即儒雅又不少幹練。
隨著禮炮三響,典禮正式開始。
國子監祭酒新建伯王華來到高台上致詞,對下面的學子大聲地詢問道:「咱們是大明的一塊磚!」
「哪裡需要,往哪裡搬!」眾學子早已經決心要投身於祖國轟轟烈烈的建設中,當即便大聲地回應道。
聲音高昂,仿佛要衝破九霄。
前面觀禮的賓客中,除了學生的家長外,還有朝廷的官員和地方的官紳,亦是被這股氣勢所震撼。
國子監祭酒新建伯王華在發表一番演講後,便開始為這一批畢業生頒發畢業證書,並對畢業生進行鼓勵。
這一屆畢業生以道路和橋樑專業為主,他們將會以橋樑初級師、質量員、安全員、標準員、材料員、機械員、勞務員、資料員等身份被安排到各個崗位上,這些人員都將是弘治朝大基建的重要人才。
不僅僅即將修建的明緬公路,而且還有國內各種的基建,以及將來所存在的海外基礎,這都需要大量的人才投入。
當然,他們這幫畢業生每個月的初始月薪都是一個銀元,讓他們迅速成為大明帝國的中等收入人群。
以大明現在的軍事能力,其實已經可以稱霸全球,將全球七成無主之地劃入大明王朝的疆土並非難事。
只是想要長治久安,那麼就需要大基地支持。即便強如元朝,他們在征服緬甸後,由於交通因素等原因,最後還是放棄了自治。
反觀整個大中華版圖,正是這道路暢通,所以寧王在江西造反,哪怕他能夠出南昌府,亦不可能做到稱霸一方。
弘治二月的大明帝國,呈現著蒸蒸日上的盛世景象。
只是大明王朝終究是一個疆域超乎想像的龐大帝國,自從朱祐樘繼位起,每年都不可能太太平平。
除了面臨蒙古、黎朝和女真人的挑釁外,還遭遇到了黃河大決堤、山東蝗災和瘟疫等災害,而今年恐怕不可能僥倖。
正當京城的百姓享受著溫暖最後二月的春光之時,北邊終究還是出現了動盪,一份軍情由北邊通過快騎送了過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