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冰島,寒冷刺骨。

  此處叫鑽石沙冰灘,結婚旅拍的熱門場地,形狀各異的冰塊不均勻地分布在黑色沙灘上,穿著白色拖地婚紗的卓一茜仰頭與陳秦輕輕接吻,表情洋溢著憧憬。

  攝影師按下快門,及時捕捉下這一刻天時地利人和的浪漫場景。

  「好了,陳先生陳太太,我們換下一場景。」

  剛才還滿臉甜美笑容的卓一茜,表情立馬拉垮,換成一張晚娘臉,仿佛陳秦和攝影師團隊欠她八百萬的包租婆嘴臉。

  她不好對外人發火,只兇巴巴地瞪著剛領證不久的老公,「都怪你!要我來這裡拍婚紗照!老娘都要凍死了!」

  陳秦弱弱地:「是你自己說要來的。」

  想了想好像是這樣,然而卓一茜永不服輸:「那你為什麼沒阻止我!這是你為人丈夫的失職!」

  「……」陳秦不敢說話,默默解下西裝給暴怒的新婚妻子披上。

  卓一茜打了個噴嚏,回到車上就給宋螢發語音。

  「小螢螢快來接我回家!我快凍死了!」

  「嗚嗚嗚我為什麼要作死跑來北歐拍婚紗照,就在我家後院拍然後PS它不香嗎!!我要回家!我要離婚!」

  「小螢螢我告訴你哦,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你跟你家陸大佬談一輩子戀愛吧,別結婚了!」

  「結婚了一堆破事,一地雞毛蒜皮,還得應付他家裡的三姑六婆!」

  「碰上個不管事的婆婆還好,萬一碰上個□□又催生還要你住婆家的,就等著吃苦吧!」

  一大早的收到幾條語音消息,宋螢睡得迷迷糊糊,一口氣全播放出來,被身後的男人聽了個全。

  男人一條腿壓上來,將宋螢攏進懷裡:「一大早聽什麼亂七八糟的?」

  「卓大小姐發的語音。」宋螢嚇醒了三分,心虛地把手機往枕頭下藏。

  陸紹修笑聲低啞:「嗯?說了什麼好玩的?讓我也聽聽?」

  宋螢尬笑:「別理她,她凍傻了,胡說八道呢。」

  「既然是胡說,還是不要聽了,」陸紹修強硬的氣息覆蓋上來,輕觸她柔軟的耳垂,「我記得你今天不用上班……」

  宋螢猛地睜開眼,掙扎著喊出來:「要上班!我要上班!上班使我快樂!」

  男人忍不住笑了,輕輕在她背上懲罰似的拍了拍。

  「行,這次饒過你,」他坐起來穿衣,淡淡道,「半個小時後起來吃早飯。」

  宋螢揉了揉眼睛,呆呆看著他的背影。

  誒?禽獸今天怎麼做人了?情況不對!

  ……

  起床已經是日上三竿後。

  根本沒怎麼出力卻精疲力盡的宋螢,像條被折騰得死去活來的鹹魚一般趴在床上。

  她先和卓一茜聊了會兒,好不容易勸著她把剩下的行程拍完,在婚紗照成片出來之前暫緩和陳秦的離婚計劃……

  又收到杜盛安那廝發來的照片。

  他重新追求陳安妮的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臉上又多了幾個新鮮出爐的巴掌印。

  「我家安妮就連抽人的樣子都特別漂亮對不對?看這指痕多亮,看這顏色多紅!我感覺我很快就能追上她了呢!」

  宋螢指尖微顫,半天打不出字來。

  頓了頓,她退出對話框,找到和陳安妮的聊天,語重心長地發去兩個字:節哀。

  萬一真被杜盛安追到手,她忍不住為他們以後孩子的智商感到擔憂。

  這麼一想,卓一茜剛才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不婚不育保平安。

  她懶洋洋躺在床上,伸手撳下床頭開關,冷灰色窗簾徐徐向左右拉開,初晨的陽光透進來,溫暖愜意,天上雲朵和她一樣懶懶地漂浮著。

  這種時刻她忍不住思考人生。

  自己到底是怎麼落到今天這一步的呢?

  這得追溯到去年聖誕節那個夜晚,得給陸明妍狠狠記一筆,以後再犯錯,再怎麼撒嬌叫嫂子,她都不會幫她了,哼。

  如果不是陸明妍嘴甜地哄著她去學校,又被學生裝扮的陸紹修哄騙得心花怒放,難敵美□□惑,犯下了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

  第二天早上,她還沒睡醒,又一不小心答應了他的求婚。

  一步錯步步錯。

  很快又被哄著住進他家,正式開始同居生活,看著平時在她家憋屈的少校大狗子每天在家裡樓上樓下的奔跑衝刺,宋螢本著一顆愛護小動物的心,也只好認了。

  何況這日子還不錯。

  公司漸漸步上正軌,偶爾和三五好友聚會,回家有兩隻寵物相伴,夜裡有人暖床,如果陸紹修不忙,還能吃到美味可口的熱飯熱菜。

  簡直是神仙一般的生活!

  宋螢翻身起床。

  今天他們兩個人都不用上班,宋螢今天也沒有別的機會,原本打算窩在家裡擼貓看電影,吃過早飯,陸紹修卻催著她出門。

  「你想去哪兒?」宋螢疑惑地盯著他。

  陸紹修已換上一身正式打扮,黑色西裝彰顯沉著肅穆,領帶系得一絲不苟,比平時接受訪問還要鄭重其事,漂亮的下頜颳得乾乾淨淨,一點胡茬都不見。

  他朝宋螢伸出手,眼神有些戲謔:「是時候見家長了。」

  「見、見家長?」宋螢受到了驚嚇,「我什麼時候答應跟你去見家長了?」

  陸紹修笑著碰了碰她的頭髮:「那你是不想去嗎?被卓一茜說服了?」

  糟糕……他笑得看上去像是在威脅……

  「怎麼可能,我當她胡扯的。」

  「那就好,快去換衣服,」男人不由分說地牽著宋螢走進衣帽間,挑選片刻,取出件黑色系帶大衣。

  過了會兒,又從另一邊取出條冬款黑色長裙。

  「換上吧,一起去看看你媽媽,」陸紹修溫柔笑著,習慣性轉動左手無名指上那枚戒指,「沒得到她的同意,我不安心。」

  宋螢似被說中心事,鼻尖忽地酸澀,垂眸靠向他寬厚溫暖的懷裡。

  半晌才悶悶地說:「我媽喜歡白玫瑰。」

  男人縱容地低笑了聲,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好,我記住了。「

  一小時後,林安寺墓園。

  正值周末,偌大的園中有不少人前來祭拜親人朋友,打進墓園,就聽見西邊持續響起的鞭炮聲,清冷的空氣中漂浮著濃郁的煙氣。

  隱隱有哀慟的哭聲傳來。

  宋螢一向怕冷,在冬天脫離了暖氣就手腳冰涼,她眉心微動,藏在袖中的雙手已經凍得沒了知覺。

  陸紹修沉默地牽起她的手,放進他的大衣口袋裡,十指交握。

  有他在身邊,好像不那麼冷了。

  宋螢提起精神,帶陸紹修到母親的墓前。

  陸紹修謙卑地彎下腰,將手裡的白玫瑰放下,給照片上溫婉笑著的女人鞠了一躬,宋螢小心地取出塊手帕,輕輕擦拭那張黑白照片。

  「媽,我帶陸紹修來看你啦。」

  母親微微笑著,仿佛如從前一樣溫柔回應。

  宋螢眨眨眼睛,忍住淚意,扭頭看向陸紹修:「不是要來嗎?帶你來了,想說什麼快跟我媽說。」

  陸紹修不是擅長煽情的人,有很多話,都只在心裡默默地說。

  會照顧好她,會盡他所能給她所有快樂,讓她能放心地許諾未來。

  照片上的女人目光慈祥,仿佛明白所有。

  宋螢好奇地搖搖他的袖子:「說什麼了?」

  陸紹修面不改色地說:「秘密,不能告訴你。」

  「說啊。」宋螢來了好奇,心裡癢得不行。

  「好吧,看在你是我未婚妻的份上,」陸紹修笑了,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剛才我問媽,對我這個女婿滿不滿意。」

  宋螢繃著小臉糾正他:「還不是你媽。」

  陸紹修對她的反駁置若罔聞,一本正經道:「媽挺滿意的,唯獨提了一個意見。」

  「什麼?」宋螢愣愣地湊近。

  「媽問我,怎麼還不趕快把你娶回家,我說不是我不肯,是她耍賴不肯嫁。」陸紹修表情無奈,說得跟真的似的。

  宋螢睜大眼睛:「到底誰無賴?」

  男人驀地笑了,抬手碰了碰她微鼓的臉頰:「既然不耍無賴,那明天跟我回家?」

  戚,還以為他要放什麼大招,原來就是這個?

  宋螢大手一揮,滿不在乎地說:「我現在就跟你回家!還明天……」

  「不是回我們家,是我父母那兒。」

  剛才還不以為然的宋螢忽然啞口無言,好半天才小聲說:「去你家做什麼?」

  陸紹修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去實地考察,看看對你未來婆婆滿不滿意?」

  她就知道他還記著早上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