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朋友？」杜盛安整個人呈呆滯狀態,恍惚地盯著宋螢，「你？宋秘書？你是陸總女朋友？」

  宋螢沒回答，只是偷笑。

  杜盛安急了：「什麼時候的事？」

  陸紹修告訴他：「一直都是。」

  這下完了。

  杜盛安氣得臉都腫了,悻悻地把手機還給宋螢,在陸紹修看不見的視角，用嘴型說：「叛徒！大叛徒！」

  宋螢有些無奈：「幹嘛這樣跟他說,這下完了,他肯定要追問到底。」

  「遲早要知道。」陸紹修說。

  「是實習,實習,」宋螢習慣性糾正他，「我只是不想被人追問。」

  陸紹修淡淡地說：「讓他來問我。」

  這倒是個好辦法。

  宋螢照他說的應付杜盛安,他果然作罷,除了固執地把她的備註改為「大叛徒」。

  而大叛徒宋螢，也悄悄把給陸紹修備註的「實習男朋友」里的實習倆字去掉。

  十二月,冬日暖陽,狗狗在屋子裡歡蹦亂跳，貓咪趴著休息被狗狗吵醒,一爪子呼過去,狗狗委屈地嗷嗚一聲,又死皮賴臉地貼著貓咪蹭。

  「你倆物種不同，不能戀愛。」宋螢殘酷地告訴少校這個事實。

  少校睜大一對烏溜溜的狗狗眼,仿佛受到巨大打擊,以一種自閉的姿勢對準宋螢。

  還對她放了個屁。

  「臭死了你，難怪找不著媳婦。」

  宋螢好氣又好笑，輕輕拍了下狗狗的肥屁股，起身開窗通風。

  有人敲門。

  起初宋螢還想，這一大清早的,誰會來找她？敲門聲這麼斯文，不可能是卓一茜，卓大小姐知道密碼，根本不會敲門。

  走到門前一看，她有些笑不出來。

  怎麼是陳楚朗？

  自從那天一起吃麻辣燙以後，有好些日子沒見到這小弟弟了，他今天又來幹嘛？還找上門來了？哪兒來的她家地址。

  幾個問號在宋螢腦子裡轉圈圈，唯獨沒打算給他開門。

  只要不開門，過會兒自己就要走。

  宋螢打定主意，忽然聽見喵地一聲，細細的，奶奶的，再仔細看，從少年的大衣帽兜里鑽出個小貓腦袋，眼神怯怯的，不就是那天撿到的斷腿小貓咪？

  作為一名資深貓奴，怎麼可以讓貓貓在走廊里挨凍！

  至於小弟弟，只是順便而已。

  宋螢打開門，假裝自己才聽到敲門聲，驚訝道：「小陳？你怎麼來了？」

  陳楚朗露出招牌式的爽朗笑容：「果凍腿恢復了，吵著要來見姐姐，我就帶它來了。」

  「果凍？是你給它取的名字，好可愛，」宋螢笑得眯起眼睛，忽然發覺哪裡不對，「它吵著要來見我？」

  「嗯啊。」少年眼神無辜。

  宋螢板著臉思考了三秒，隨即綻放一個更明媚的笑意，伸手把小貓咪抱起來，「你好乖，還知道要來給姐姐報平安！」

  貓咪乖乖縮在宋螢懷裡，聞著她身上香香的氣息，睜大一雙鴛鴦眼，仿佛認出她來。

  「進來吧。」

  總不好抱走人家的貓，還把人家關在外面。

  陳楚朗手裡提著一份小蛋糕，放在桌上：「買給你吃的。」

  「謝謝，坐沙發上吧。」

  等陳楚朗坐下，宋螢也坐下，和他隔了段距離。

  果凍乖乖臥在宋螢膝頭，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圍。

  貓咪在陌生的環境裡會本能的緊張害怕，嚴重的還會出現應激反應，宋螢小心翼翼地安撫它。

  它腿上的傷都恢復了，感覺到安全後，不再那麼拘束，活潑地和宋螢玩到一起。

  「你姐姐是不是剛進組？很忙吧，是有什麼事拜託你來跟我說嗎？」宋螢故意這樣問陳楚朗。

  他抓了抓頭髮：「是我自己要來找你，不關她的事。」

  「哦？那你是有什麼事？」

  少年露出無奈的笑：「想請你出去吃飯，我買了遊樂園的夜間票，今晚有聖誕專場。」

  「聖誕……」宋螢給貓順毛的手忽然停下，喃喃自語。

  是啊，聖誕到了。

  可是某人還沒有回來。

  她心裡忽然有些不順，這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今晚已經約了人，」宋螢對他說，「你可以約別的女孩子一起去。」

  陳楚朗溫和地笑著，和陳安妮有幾分相似的精緻眉眼透出稚氣，「姐姐真是，拒絕我也不想個有誠意的藉口。」

  聽他語氣，仿佛有些受傷。

  看他的模樣，大概從沒試過被人拒絕的滋味吧，宋螢覺得有必要呵護一下小朋友的心靈世界。

  「我……」

  宋螢剛開口，忽然一聲悽厲的嚎叫。

  女爵從小窩裡站起來，弓起身子，整個炸毛了，表情如臨大敵，死死盯著宋螢懷中的小貓咪。

  宋螢臉色微僵，大事不好，忘了這愛妒忌的小傢伙還在家裡……

  想當初，她把少校帶回家，女爵差點沒撕了狗子，還好狗子皮糙肉厚比較抗打，過了快一個月，貓咪才勉強接納狗子。

  這可憐的小果凍腿才好，剛剛養出一點肉，哪裡是女爵的對手……

  小乖乖也跟著炸毛，不過是嚇的，可憐兮兮地撲進宋螢懷裡，瑟瑟發抖。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姐姐這就去教育教育它。」宋螢把小果凍交給陳楚朗，抱起女爵到臥室里，以小魚乾和妙鮮包為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女爵氣哼哼地，四爪刨地，勉強接受了。

  宋螢把貓咪留在房裡，等會到客廳，又發現一個崩潰的事情。

  女爵哄好了，少校又發瘋了，它站在剛才女爵的地方，喉嚨低吼，發出威脅敵人的姿態，直瞪著陳楚朗的方向。

  服了。

  陳楚朗有些不安，畢竟少校是只德牧，體型龐大，發狠的時候極有威懾力，要真是一口咬上來怕是得撕下一塊肉。

  儘管到目前為止，少校沒有傷人的歷史，從來都是傻傻憨憨的樣子。

  「小陳你先走吧，我家狗有點怕生。」

  陳楚朗笑著搖搖頭，又無奈地點點頭：「行吧，看來我倆確實沒緣分，你家的寵物都不歡迎我。」

  宋螢：「……」

  終於走了。

  她到臥室把女爵放出來，貓咪警惕地到處嗅，跳到沙發上，嫌棄地把入侵物種碰過的靠墊咬到地上，往洗手間拖……

  宋螢無奈，蹲下來拍了拍狗頭：「你那麼凶幹嘛？你主人又不在，你拍馬屁他也看不見啊！」

  「嗷嗚～嚶嚶嚶～」剛才還凶神惡煞的狗子化身大可愛，委屈地蹭著女主人的腿。

  「好了好了，知道你委屈，是不是想他啦？」宋螢聲音漸低，有些落寞地看著窗外的天，「快下雪了，他今天回不來呢。」

  聖誕總是熱鬧。

  小區里都掛上聖誕裝飾，頗有節日氣氛，就連附近的幼兒園都在播放聖誕歌曲。

  情侶成雙成對，她去超市買點吃的都被秀一臉。

  從前這種節日也是一個人過，沒覺得有什麼，今天忽然特別不想一個人，通訊錄從頭翻到尾，不是人在外地，就是已有安排。

  就連卓一茜也拋棄了她，和陳秦去海島度假，連杜盛安都有安排，特意飛去劇組探班，想要跟陳安妮和好……

  這個殺狗的節日，簡直沒天理。

  「嫂子！」小區門口那棵聖誕樹後，忽然蹦出一個穿紅斗篷的少女，她笑嘻嘻地和宋螢打招呼。

  「陸明妍？」是上次在會所遇到的陸紹修堂妹沒錯。

  「哇，太好了你還記得我，」陸明妍很活潑，大大咧咧地接過宋螢手裡的購物袋，「走走走，我們上車，帶你去個好地方。」

  宋螢一頭霧水，被她推著往車裡走，「去哪兒？」

  上次說要帶她去個好地方的人，是卓一茜，結果帶她去找某種禽類生物，陸明妍該不會也……

  「堂哥的飛機迫降在多倫多機場，回不了，特意交代我來陪你。」

  原來他真的回不來……

  宋螢坐上車，一路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陸明妍各種含糊其辭，神神秘秘地，像是故意要把她往什麼地方帶。

  她悄悄給陸紹修發消息：多倫多的聖誕節熱鬧嗎？

  手機安安靜靜，他一直沒有回覆。

  哼，肯定很熱鬧吧，樂不思蜀了，回不來，連電話也沒有一個，還派堂妹來安撫她……

  「快到了，嫂子。」陸明妍語氣興奮。

  「別這麼叫我啦，」宋螢尷尬地笑，忽然看見窗外，她愣了一下。

  這是……去往洛城一中的方向？

  不會錯，這條路她走過千百遍，儘管學校已經改名「廣盛中學」，路邊建築早已該換，熟悉的小吃攤都換了新的，還是認得這條路。

  「就是這裡。」陸明妍拉著宋螢下車。

  抬頭，學校門口的燙金招牌在夜色下低調地閃耀，象徵著這所洛城排名第一高中的實力。

  也是她三年的青春。

  宋螢不解地問：「帶我來這裡幹嘛？」

  「走嘛，進去你就知道了。」

  宋螢沒辦法，只好跟著陸明妍進去。

  今天聖誕節，又是周六，只有高三還在苦逼兮兮地上晚自習，高一高二的教學樓黑洞洞一片，唯有最左邊的辦公區域亮著一扇窗。

  她們經過綠化帶旁的宣傳欄。

  「嫂子你看你看，這是小陸哥哥！好帥！」陸明妍發自內心地感慨，他們家的基因就是拿得出手，嫂子基因也好，以後生出來的小侄子一定超好看！

  宋螢看過去，還真是他。

  「廣盛中學傑出校友陸紹修，」宋螢忍不住笑，「他幹什麼了就傑出校友，捐了棟樓嗎？」

  陸明妍捂嘴笑：「還真是，看前面那棟，叫紹修樓。」

  「……」該死的資本家。

  照片中的男人在淡淡微光中對她倨傲微笑，嘴角微揚，看起來有點可惡，又讓人忍不住心動。

  陸明妍拉著宋螢到教學樓下。

  「嫂子，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抿嘴笑，指著樓上唯一亮燈的房間，「快去吧，有人在等你。」

  風忽然變大，天色陰沉。

  宋螢出來時穿少了，手腳都快凍僵了，不知為何，一顆心卻劇烈跳動，仿佛感覺到什麼。

  她勉強朝陸明妍笑了笑：「上面的不會是陸紹修吧？他該不會在搞什麼老土的驚喜儀式吧？就那種推開門喊surprise，蠟燭鮮花擺成心形的那種……」

  陸明妍噗一聲笑出來，擺著手催促她：「上去你就知道啦！」

  搞得這麼神秘……

  宋螢轉身上樓，空蕩蕩的教學樓靜悄悄地，每上一層，感應燈逐一亮起，她一個人有些害怕，加快腳步小跑到辦公區。

  有一扇門底下漏出亮光。

  這裡是……檔案室？

  這裡面都是些學生檔案，還有一些重要資料，為什麼要讓她來這裡？

  宋螢抬手敲敲門，沒人應。

  她試著輕輕轉動門把手，竟然就這樣打開了。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坐在課桌上，一條腿撐地，風吹動他的衣角，男人背影熟悉，卻穿著一件校服，白衣黑褲，姿態孤傲。

  「陸紹修？」宋螢有些不確定。

  他回頭，牽起嘴角：「是我。」

  宋螢整個愣住了，這是幹嘛？他不是在多倫多嗎？怎麼大晚上約她到高中檔案室來，還穿著校服，cosplay呢？

  「過來，有東西給你看。」陸紹修對她揚了揚手裡的滑鼠。

  「什麼呀。」宋螢慢吞吞走過去。

  陸紹修不待她走近，伸手將她扯到懷裡，低頭蜻蜓點水般輕啄她臉頰，不由分說地把人按在電腦椅上，「看屏幕。」

  宋螢拿手背蹭了蹭臉，小聲道：「流氓。」

  他笑，別過她的臉，「快看，我特地找給你看的。」

  她看向屏幕。

  2012年度高二年級期末考試總分排名，陸紹修第一，宋螢緊追其後，兩者分差只有六分。

  宋螢記得這次考試，印象深刻，這是她和陸紹修分值最接近的一次，因此也最遺憾。

  快要攀上山頂，半途而廢，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座山。

  「給我看這幹嘛？」她當即黑了臉，起身想走。

  陸紹修揉揉她頭髮，無奈道：「有點耐心好不好？」

  宋螢憋著氣，不說話。

  陸紹修操縱滑鼠，換下一張圖片。

  是宋螢的英語試卷。

  ！

  這是什麼意思？需要打擊得這麼具體嗎？

  宋螢不高興地捂著眼睛：「不看不看我不看，知道我成績追不上你，挑戰失敗，不要再掀我黑歷史了！」

  「乖，我保證你看完高興。」

  宋螢不情不願地分開兩根手指。

  陸紹修放大試卷，修長手指點在屏幕上，「你看，你選擇題的第十題到第十五題，選的是什麼？」

  宋螢：「ACCDC，怎麼？」

  他笑了笑，換到下一張圖片，是她的答題卡，「再看你答題卡上填的什麼答案？」

  宋螢懶洋洋地念出來，語氣不耐煩，「BDDAA……」她猛地睜大眼睛，「誒？為什麼我答題卡填錯了？」

  她把第六到第十的答案又填了一次？這七點五分白白丟了？

  「那就要問問你自己了，誰知道你的小腦袋瓜當時在想什麼。」陸紹修寵溺地點點她的腦袋。

  宋螢一下子激動了。

  如果不是填錯答題卡，加上這七點五分，她本來是可以超過陸紹修的！

  她沒有輸！至少贏了他這一次！

  宋螢一下子跳起來，差點磕到陸紹修下巴。

  她高興地跳起來，掛在男人身上，「我贏了！我打敗你了！你這個手下敗將！」

  陸紹修輕哼了聲，把人抱緊，「這麼馬虎，顧頭不顧尾，還好意思說我。」

  宋螢轉轉眼睛珠子，「我想起來了，我當時在想你，是你害我分心。」

  「好，是我，都怪我。」

  宋螢心如擂鼓，笑著撲進男人懷裡，他的心跳同樣熱烈，漸漸匯入一處。

  「為什麼特地來這裡看？」宋螢問。

  陸紹修：「大過節的，不能有點儀式感嗎？」

  宋螢歡欣地仰著臉看他，眼裡繁星點點：「那我們出去過節吧，我想去遊樂場。」

  陸紹修扯出抹笑，壞壞的，「不著急，我得跟你收點利息。」

  「什麼利息？」

  「是誰說，考試打敗我，就來找我表白的？」陸紹修皺著眉，「你這耽誤我好多年，說說怎麼還債吧。」

  宋螢心虛地撇開視線：「……我很窮的。」

  好像只能以身相許了。

  陸紹修在耳旁低笑：「先抱抱我。」

  宋螢伸手將他摟得更緊。

  「再親我一下。」

  宋螢乖乖仰頭，和男人接吻。

  陸紹修滿意地嘆口氣：「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嗎？」

  宋螢睜大眼睛，羞紅著臉掐他胳膊：「這裡是學校！你個道德敗壞的大流氓！」

  還傑出校友呢，學校校長知道這個傑出校友在神聖的檔案室做什麼嗎？

  陸紹修無奈：「我沒說在這裡，當然，你要是想……我也配合。」

  宋螢一把推開使壞的男人，悶頭往前。

  「好了，不生氣了，我開玩笑的。」陸紹修拉住他的女孩。

  宋螢停住腳步，腦袋垂著，足尖不安地點地，聲音微弱：「回家吧。」

  「不去遊樂場？那去買買買？」

  「買你個頭！」宋螢回頭瞪他一眼，咬著嘴唇小聲說，「我想起來，家裡好像有一套舊的高中校服……」

  男人愣了一瞬，眼眸黯下來，喉結滾動，深深吸了口氣，聞到她頭髮上的椰子味清香。

  他抿著唇碰她的手，「那這次……打開？」

  宋螢嘴唇都快咬破。

  好半天才蚊子似的吶吶回答：「……只許這一次，下不為例。」

  ……

  回去的路上，仍是空蕩的教學樓，然而這次有他作伴，一點也不孤單。

  男人在左側，靠近心臟的位置。

  身影頎長，側臉英俊銳利，無可挑剔的氣質，一如初見。

  宋螢僅僅握住他的手，略顯粗糲，寬大溫暖，握住他就握住所有。

  他終於成為她的月亮。

  以及，憑她一人私有的月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