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杏膚色極為白皙,身量纖細柔軟,一把細腰男人的一隻手都能掐得過來。
但腰雖細,再往上卻是極為好看的圓潤豐滿。腰下腿長,此刻穿著一身石榴紅的襖裙,雖遮著雙腿,但只風稍稍一吹,那雙細長瑩潤的腿便若隱若現。
額點花鈿,烏髮挽成圓髻,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小臉只有巴掌大小,臉下脖頸是恰到好處的纖細柔長。
仿若造物者對她極為眷顧和厚愛,身上的每一處,都是那麼的精緻,那麼的完美。
徐杏從小就對自己的姿色心中有數,從小在風月樓,四個姐妹一起長大,她總是最漂亮最出挑的那一個。所以,這些年來她沒少受月季的嫉恨。
但徐杏卻並不是個愛爭強好勝的性子,知道自己的美貌會過於惹人注目,所以,來到徐家後,她每每都是只隨意的打扮一下。臉上從來不敷脂粉,不抹口脂也不會在額頭點漂亮的花鈿,最多也就是好好的挽一個普通的髻,再在髻上簡單插一支釵。
而如今這般精緻細膩的打扮,還是回徐家後的頭一回。
不說別人都給驚著了,便是徐杏自己,也著實有些驚著了。
徐夫人自身貌美,審美更是可以。徐杏不得不承認,在徐夫人的審美下,她今日這樣一番妝扮,可比當年在風月樓時的裝扮更美。
在風月樓時,是風塵女子,不管洪媽媽再怎麼說她氣質清貴,但妝一扮上,怎麼都會顯得艷俗風塵。而這會兒,她身上穿的是綾羅錦緞,是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的珍貴布匹裁做成的襖裙。頭上戴的,臉上用的,無一不彰顯著華貴。
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徐杏久久未能回神。
不過她倒不是被自己的美貌給驚得回不了神,而是她在想,如此盛裝去宮裡拜見皇后,真的好嗎?
她明白母親的意思,母親這樣妝扮她,是希望今兒宮宴上能為她擇門好親事。但徐杏卻不是愛出風頭的性子,這樣盛裝出行,招搖過市,她挺怕會招人嫉恨的。
「阿娘,這樣的妝扮,是不是太過了些?」徐杏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又左右看了看,有試圖想把妝扮改回去的意思,「我覺得還是之前的好些。」
但徐夫人卻對女兒現在的裝束十分滿意,說什麼她都不肯。
「你這樣多好看,還是這種嬌艷奪目的打扮更適合你。」如今家中就只剩下這麼一個女兒了,徐夫人自然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徐杏身上,她站在徐杏身旁,同她一起看向銅鏡。
「之前娘都沒怎麼好好打扮過你,你又總是不愛塗脂抹粉的,總把自己往清淡里妝扮。你妝扮素雅也好看,娘就以為你適合那樣的打扮。可現在才知道,女兒長得漂亮,那是怎樣都漂亮的。」
「你瞧瞧你,你這樣是不是比往日裡更加好看了?」
徐杏當然知道她這樣艷麗的妝扮要更奪目,但正因如此,她才想把裝束改回去的。
因為她根本不想惹人注目啊。
徐杏說:「今兒是皇后擺宴,到時去的名門貴女會很多。若是搶了風頭,怕是不好吧?」
徐夫人笑說:「你便好好的安心吧,長得好看又不是你的錯,你怕搶什麼風頭?再說,宮裡皇后已經知道你了,也早差人帶話來,要我這次入宮一定要把你帶上。」
「到時有皇后撐腰,誰敢尋你的不是。」
徐杏詫異極了:「皇后殿下知道我?」又問,「是皇后讓您帶我入宮的?」
不能怪徐杏如此大驚小怪。畢竟以她現在的身份,是不可能會得到皇后的格外關注的。
且她和太子間,自從那次太子在溫泉池邊見到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後,不能說是二人間有曖-昧,但關係也的確是有些微妙的。
這會兒又聽說皇后知道自己,且還讓母親帶她入宮,徐杏不能不多想。
但徐夫人卻解釋說:「你外祖母當年名動京城,和你外祖父間也有一段佳話。如今雖改朝換代,但長安內的豪族還是那些豪族,記得你外祖母的自然也多。」
「那段日子娘不是常帶你出門做客嗎?許多上了些年紀的婦人瞧見你,便想起了你外祖母。估計,是她們入宮的時候跟皇后說的。」
如此,徐杏倒是稍稍放了些心來。
有關外祖母的事,徐杏多少也知道一些。
外祖父當年在前朝時,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後來朝中局勢混亂,外祖父站錯了隊,家裡就被抄了。
後來外祖父被流放,病逝在了嶺南。而外祖母,則帶著母親和姨母離開的長安城。
再之後,便就是外祖母過世,而母親和姨母各自嫁人。
這些也是那一世時,她從母親這裡聽來的。只是她從未見過這些親人,和他們沒有感情,便是母親說得兩眼含淚,她也就像是在聽旁人的故事一樣。
那一世是,這一世也是一樣。
「阿娘別哭了。」徐杏心內沉沉嘆息一聲,親自抽了錦帕替徐夫人擦了淚後,她則說,「還是快入宮給皇后請安吧,若去得遲了,怕皇后殿下會怪罪。」
如此,徐杏也就沒再提換衣裙換妝扮的事了。
徐杏母女入皇后寢宮時,太子秦王等兄弟幾個正伴在皇后身邊。
太子,秦王,衛王,齊王,都是皇后所出。衛王齊王年紀還小,還未迎娶正妻,而太子髮妻早亡,所以,這會兒陪在皇后身邊的,也就只有秦王妃一個兒媳婦。
秦王妃自生下秦王府嫡長子後,身子便一直羸弱不見好。聽說秦王還為此尋遍了天下名醫。
但秦王妃如今雖比之前好多了,但比起未生育前,還是病弱憔悴不少的。
秦王妃是個敦厚大方的人,秦王府鶯鶯燕燕的再多,她也從不曾抱怨一句。而如今徐孺人正得秦王寵,甚至秦王為此還頗有些冷落了秦王妃,但這會兒秦王妃瞧見徐家人,也是笑意盈盈的,一如既往熱情客氣,不曾有半個臉色。
秦王妃也是個極貌美的女人,盈盈弱質,病態風流,很是有一番韻味。
但在目光觸及一身紅襖正垂頭跟在徐夫人身後走進來的徐杏時,她還是重重愣住了。
她對徐家這個義女是有所耳聞的,也知道她是個貌美女子。但在本就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這會兒瞧見人,還是十分意外。
秦王妃打量了徐杏一會兒後,不由靜靜把目光投向了一邊的秦王。
果不出她所料,秦王這會兒也是被徐家這個義女的絕色容貌給驚著了。
比起徐孺人來,徐家的這個義女是更風流絕色,也更合秦王的喜好。秦王妃想,若當時徐孺人和這位徐小娘子一起出現在秦王面前,秦王勢必肯定會選這位小娘子的。
如今看秦王神色,像是之前從未見過此女的。
那也就是說,徐國公在向秦王示好時,或多或少有小小耍過一回心機。他怕秦王會看上徐小娘子,所以但凡秦王在的場合,他都是讓徐小娘子避開了。
不過再多想一點,秦王妃也能明白徐家的用意。畢竟徐孺人乃是徐家正經嫡親血脈,而這位只是一個義女。
想結親示好,自然還是得親女兒上的好。
秦王妃喉嚨有些癢,忍不住咳了一聲。秦王聽到了,這才醒過神來。
他側頭朝一旁妻子望了望,旋即笑著伸過手去,緊緊握住妻子手。
而那邊,徐杏已經隨徐夫人拜見過了皇后。
皇后招手示意徐杏走去近處給她仔細看,徐杏垂頭照做了。皇后上下好一番打量了後,對徐夫人說:「你家的三個閨女,這個才是最像你的。不過,她比你當年還要貌美。」
徐夫人如今撒謊已經不會慌張了,她聞聲笑回說:「幸娘是我胞妹的女兒,是我外甥女。她長得更像我,倒也不稀奇。」
太子始終靜坐未出聲,但在徐夫人說出這句話時,太子還是不自覺抬眼過來朝她望了一眼。
但徐夫人一直在和皇后說話,未在意太子。
皇后繼續說:「本宮對你家的這個幸娘是早有耳聞的,雁奴不止一次在本宮面前提過。雁奴常鬧騰說,要討了她到東宮去,日日陪著他玩才好。」
皇后說這句話時,朝太子那邊望了眼。但太子恍若未聞,神色未動,只是在和一旁的衛王李玄說話。
徐夫人倒是沒想太多,只是笑著回皇后的話道:「是皇孫殿下抬愛了,幸娘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能和皇孫殿下交好。」
見徐夫人並未理解她話中的意思,皇后也就只是笑了笑,未再提此事。
雁奴本在和他外祖家表兄一起玩的,但聽說徐杏來了後,他立馬拋棄表兄往皇后寢宮來。
皇后對這個嫡出的長孫很是喜歡,摸摸他小腦袋說:「徐娘子第一次來太極宮,你帶她去好好逛逛吧。」
雁奴拉著徐杏走了後,皇后也對太子等人說:「你們也都去忙自己的吧,本宮和徐夫人說說話,你們倒不必一直拘束在這裡。」
太子等人忙起身抱手行禮,稱是。
皇后頗有威嚴在,在皇后那裡時,兄弟幾個都收斂著性子規規矩矩的。但一出皇后寢宮,齊王立馬恢復了往日的活潑和囂張,建議說:「今兒宮裡熱鬧,郎君們都在,不如我們湊兩支隊打馬球吧?」
「也好。」秦王素來以武聞名天下,對這種可以一展他英雄風采的運動,自是來者不拒。
所以,齊王一提,秦王便答應了。
衛王自小體弱多病,聞聲笑著拒絕說:「我還想多活幾年,我就不上去了。你們去,我給你們喝彩助威。」
就知道三兄會拒絕,齊王一點不意外,他也沒在意衛王,只是立馬扭頭問太子:「長兄何意?」
太子年長他們幾歲,又是嫡長子。所以,平時弟弟們玩鬧時,他身為長兄都是只靜坐一旁看著的。
而今日……
今日太子倒是也想上去一展身手,於是應了齊王道:「好。」
齊王原以為長兄會如往日一樣,讓他們自己玩去。本來他都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了,忽然得到太子的應邀,齊王興奮得幾欲要一蹦三尺高。
他覺得,太子能接受他的邀請,那是給他臉面。
齊王興沖沖的,立馬要再去找別的郎君。並且交代太子等幾個,讓他們先去馬球場。
今天皇后宴請勛貴,入宮來的不僅有婦人們,也有諸世家子弟。秦王妃娘家盧家的郎君在,太子岳家鄭家的幾個郎君也在。
齊王和鄭家盧家的兄弟都熟,最先叫的也是他們。
但太子見了,卻說:「鄭家的兄弟只能上一個。四弟,你再去找找別人。」
鄭家大郎文武雙全,英勇果智,原該是他上場的。不過,鄭家三郎平日裡不爭不搶的,這會兒倒是毛遂自薦起來。
「太子殿下,長兄,不如我上吧?」鄭三郎十七八的年紀,生得斯文俊秀。
平日裡不愛爭搶,不好露臉,平時像這種情況,他都是默默一個人走開的。今兒倒是奇了,他能主動開口為自己爭取機會。
太子殿下不好決策,他還是希望鄭家兄弟能夠內部自己決定。所以,太子沒說話。
鄭家大郎也是個寬厚的兄長,他認真打量了一番自己這個平素並不愛出風頭的兄弟後,笑了。
「三郎大了,也好,你上,為兄給你做替補。」鄭大郎說完,鼓勵的拍了拍他肩。
鄭三郎忙抱手作揖:「多謝長兄。」又朝太子行禮,「多謝太子殿下。」
而此刻,太極宮的另一邊,雁奴正認認真真領著徐杏好好逛太極宮。每走一處都和她說這是哪裡。
徐杏很享受和雁奴單獨相處的時光,有雁奴在,她不必怕誰,雁奴能給她撐腰。而且,雁奴小,又心性單純,徐杏也不必去時時揣摩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因為今天徐杏入宮了,雁奴很高興,一邊帶著她逛太極宮,一邊已經開始邀請她一會兒去東宮那邊玩了。
「上回你好不易來宮裡一趟,竟陪父王下了半日的棋。」時隔多日,至今雁奴還對此耿耿於懷,「這次避開父王,我們躲去一處父王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徐杏覺得雁奴還真是一團孩子氣,她沖他笑。
「好啊。」徐杏答應他,「反正我也不認識這裡,估計也要等用完晚宴才能回,我今兒就全程跟著你了。」
雁奴高興的拍了拍自己小胸脯:「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雁奴!幸娘!」二人正邊走邊說話,身後突然傳來鄭四娘的喊聲。
二人便駐足,一同轉身朝身後看,順便等鄭四娘。
鄭四娘像是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一樣,這會兒是跑著過來的。跑到二人跟前後,她先暫時喘了會兒,等喘勻了氣息後,才對徐杏和雁奴說:「他們組織要打馬球賽,連聖人都驚動了,走,我們一起過去看。」
徐杏對此沒有什麼興致,她這人不愛湊熱鬧,就喜靜,所以哪怕此刻鄭四娘說的再天花亂墜,徐杏也不為所動。
見說不動徐杏,鄭四娘立馬轉了目標,開始遊說起雁奴來。
「太子殿下也上場了,你當真不去給你父親助威?」
「什麼?」雁奴驚訝得很,「我阿爹也要上去?」
本來雁奴和徐杏一樣,是無甚興趣的,畢竟這種皇家馬球賽,他也看過了不少。但父親親自上場打球,那情況肯定就不一樣了。
他印象中的父親,從來都是喜歡安安靜靜坐於一旁看著皇叔們玩的,他從不上去。
雁奴長到如今這麼大,還從未見過賽場上的父親是什麼樣。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雁奴不想錯過。
「杏娘,我們去吧?」於是雁奴也開始倒向鄭四,一起遊說徐杏,「父親平時從來不摻和到皇叔們中間去的,今日難得一回,我想去看。」
鄭四繼續一旁煽動:「聖人還許了彩頭,太子和秦王都上,鄭家和盧家各上一位郎君。這架勢,差不多就是東宮和秦王府打擂台了,杏娘難道不想湊熱鬧?」
徐杏不好拒絕,尤其是瞧見鄭四娘和雁奴皆一臉期待的看著她的時候。
於是徐杏笑了笑,點頭說:「那我們去吧。」
鄭四娘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見狀,立馬一手拉著徐杏一手牽著雁奴就狂奔而去。
徐杏三個到的時候,馬球場外已經熱熱鬧鬧圍了不少人。徐杏透過人群往球場內望去,果就見太子已經換上了身利落的短打勁裝,這會兒正和其他少年郎一起圍著說話,似是在商討策略。
太子年紀也不大,據徐杏的估算,他不過也才二十六七。
如今這般打扮,又和一群年輕郎君在一起,倒顯得他也意氣風發,頗有幾分少年氣。
徐杏被鄭四娘拉著擠過人堆往前去,剛才擠到最前邊去,腳跟還沒站穩呢,就見太子突然朝這邊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