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叔連連點頭:「我們跟楚中丞原本就分了家過的,要不是老母親還活著,我們為表孝道才住在一起,怎麼會被牽連至此?」
大房一聽,連忙跟著求饒推脫,全然忘記過去是怎麼仗著楚中丞的權勢逍遙度日的。
「趙氏,老三!你們都胡說八道什麼!」楚夫人沒想到關鍵時刻背叛自己的竟然是往常最信任的一家人,頓時氣得捶胸頓足,「孽障啊,楚氏一脈同宗,自當榮辱與共!你們背信棄義,對得起母親嗎?」
蘇染汐看到這滑稽的一幕,心下諷刺。
一朝落難,這些人都原形畢露了!
如今倒是慶幸楚盛暈了過去,否則看到這樣眾叛親離的場面,還不知要怎麼悲憤欲絕!
這時,楚夫人指著楚家不爭氣的兩個兄弟罵道:「老三,大哥,你們媳婦兒忘恩負義難道你們也糊塗了嗎?」
「公公去得早,老爺為了楚府的榮耀勞苦多年,楚府上下都跟著他享福,如今他落了難,你們怎麼能落井下石?」
但生死當前,哪有親情恩義可言?
過去溫文爾雅的楚三叔露出了自私涼薄的本性:「二嫂,你才是老糊塗了,居然養出楚盛這種狼子野心的逆賊!你人老珠黃想跟著二房送死,我們一家子安分守己慣了,往日裡更沒享受什麼中丞大人的榮耀和權力,憑什麼給你們陪葬?」
楚大伯連忙贊同,添油加醋地指責:「老二一貫獨斷專權,早就跟我們不是一家人了。老二媳婦,您可別拉著整個楚府跟他去送死啊。」
這一通推卸責任的涼薄說辭,讓楚夫人心寒不已,險些氣暈過去。
「夠了,別吵了!」宋太尉被這一通鬧劇吵得腦仁兒生疼,「全部拉走!誰再敢多言,拔了他的舌頭!」
眾人求饒的話頓時噎在了舌尖,面如死灰的癱軟在地。
惡人自有惡人磨!
蘇染汐嗤了一聲,不動聲色地走到了囚籠跟前,看著雙眸緊閉的男子,微微嘆了一聲。
偌大的楚府,又有幾個人是真心為楚盛的呢?
……
……
流放的犯人們統一羈押在丹兆府大獄,裡頭陰暗潮濕,草堆下鼠蟲亂竄,只有一張冰冷的石床勉強能棲身。
楚府里尊貴的主子們哪裡受過這般罪,剛被丟進牢房就怨氣四起,被獄卒抽了幾鞭子才老實了。
楚夫人跟二房關在一間牢房,一直長吁短嘆,而老夫人幽幽轉醒,看到孫子傷得奄奄一息,哭成了淚人。
蘇染汐無聲嘆氣,這時候任何安慰都是枉然。
塵埃落定,她反倒鬆了一口氣,徑直走到石床邊坐下,看著雙眸緊閉的男人低聲道:「我知道你早就醒了。」
楚家叛國之罪,所有男丁原本都是要處死的。
而楚盛懷才不遇,在楚家不受寵,如今受了重傷,反倒成了楚家唯一活下來的男丁,只是又要可笑地肩負起重振家族的重擔。
過去他可是無數次遭到了至親的背叛,換了誰都不想看到那些涼薄自私的親人。
楚盛淡漠地打開眼神,厭惡之色一覽無遺:「滾。」
「……楚盛,待送你平安抵達流放地,我便與你和離,放你自由。」蘇染汐神色平靜,只當作沒聽到他的驅趕。
站在楚盛的立場,他憎惡仇視宋然是理所當然的。
但畢竟這一路流放到流放的千里迢迢危機四伏,丹城是蕭家的地界,府庫被盜,太尉府和蕭家都不會善罷甘休,她就是重點被監視的對象。
所以,如今她還得繼續演好宋然這個身份,修復和這位便宜夫君的關係,之後才能好好合作。
聞言,楚盛不無意外的嗤了一聲,不願搭理。
他如今斷了雙腿,徹底沒了前途,人人唾棄,已然是廢物一個,宋然嫁他本就是一場算計,背棄也是理所當然。
「……」蘇染汐看他臉色,明白他是誤會了。
正要解釋,就聽到隔壁的楚三叔突然拔高聲音埋怨道:「楚盛,你老子叛國通敵就算了,為何還要拉我們下水?你們二房找死你也要死遠一點啊,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與你們投生一族,累得家人一起受流放之苦!」
「住口!」楚夫人忍無可忍,「老三,你伸手向老爺要錢經商的時候怎麼不說連累?你闖了禍要他替你善後的時候怎麼不說連累?你個沒良心的狗東西,外人薄情寡義落井下石也就罷了,你怎麼能這般寒了親侄子的心?」
奈何她的破口大罵不管用,反倒讓三房和大房同氣連枝地辱罵起來。
「楚老二給了我們點小恩小惠,不就跟養狗似的,還要我們巴結二房才能施捨一二,誰稀罕!」
「要不是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我們楚氏滿門清譽也不會毀於一旦!」
「要死也該你們一家子死絕,關我們大房和二房什麼事?」
「你……你們!」楚夫人氣得胸口疼,一旁的老夫人哭得更傷心難過,奈何不善言辭,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在吵嚷的謾罵聲中,楚盛半副身子都隱在昏暗的光影中,連呼吸都微不可聞,仿佛一堆朽木一般沒了生氣。
蘇染汐聽不下去,猛地一腳踹向牆面,「禍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你們一幫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廢物過去不是靠二房養著,興許活得還不如街上的乞丐,有什麼可抱怨的?」
這一腳震得牆面撲簌簌落了三房一臉灰,嚇得隔壁一時噤了聲,內心震動:這個丑婆祖母吃錯藥了嗎,突然這麼幫著楚盛!
而且,她的力氣怎麼這麼大!
楚夫人和老夫人也震驚地看著她,心下還警惕:宋然是在幫二房出氣嗎?她有這麼好心?莫不是又在憋什麼么蛾子了?
這時,楚盛突然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無波,「滾開!不需要你假仁假義。」
蘇染汐看著他眼底難得湧現出一抹生氣,臉皮厚的靠過來,義正言辭地說:「我是在幫你出氣!」
「你把我害成這樣,還不夠?」楚盛冷笑,字字如刀,「貓哭耗子,演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