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玖恍惚間記不清小無常何時開始面具不離身的，只是從身邊人的隻字片語中也可以知道以前的小無常驕矜優雅，貴氣十足的小公子，何曾能跟『自卑』兒子扯上關係?
但是這話從白無常本人嘴裡說出來，由不得他不信。
「我親生娘親確實死了，為了給我製作解藥而死，但是她臨死前將我託付給了……乞丐八代，我已經認了八代為乾爹。不過是幾日的交情，乾爹便能以血養蠱，全力為我解毒。」
小無常稚嫩的指責卻重如千斤，「爹爹又做了什麼？」
「……」白玖深吸一口氣，蹙眉看向蘇染汐：「你為小無常解毒，這有什麼不能說的？為何要偷偷摸摸？南夷大祭司的人情，不是誰都能得的。」
蘇染汐要的可不是人情。
「這是小無常的意思，他既然是我的乾兒子，我便要尊重他的意願。」蘇染汐哼了一聲，「誰能想到祭司大人這麼不講道理，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煞氣如此重容易折壽……」
白玖黑了臉：「……」
這人竟咒他死？
這語氣還該死的熟悉，就是他想不出來為什麼這麼熟悉？
他們之前一定是認識的！
可他搜遍了記憶，就是不記得了。
「是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必還。」白玖深吸一口氣，不想再和他計較，否則自己遲早氣死。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跟她針鋒相對的感覺越來越熟悉，熟悉到讓人倍感親切。
他……真的是白玖嗎？
如果他是白玖，為什麼始終理解不了這具身體和白無常的父子之情，甚至沒有兩人相處的過多記憶，靈魂深處卻總是為了這個偽裝過後的乞丐產生莫名其妙的共鳴。
如果他根本不是大祭司白玖，那麼之前一定跟眼前人有什麼重要的聯繫……只是，為什麼這個人看起來對他也很陌生?
他要不是白玖，為何又生得跟白玖一模一樣？腦海中一開始為什麼也以為自己就是白玖？為什麼甚至連身邊人都不曾發現任何不對勁？
真正的白玖又去了哪裡，這一身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太多的疑問縈繞在腦海中，他需要冷靜一下。
但是，無論如何，他現在需要以大祭司白玖的身份生活下去，那就要履行這個身份需要承擔的責任。
「白無常，回去了。」白玖抱起小無常，誰知兒子不配合，「爹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小無常一臉控訴地看著他，「做錯事要道歉，這麼簡單的道理我都懂，爹爹豈能不懂？」
蘇染汐心裡爽歪歪，面上故作大方：「南夷祭司大人這麼尊貴的身份，我一個小丐幫長老當不起啊！區區小恩小惠，不說也罷。」
小無常打配合：「若無乾爹相助，我這輩子都沒臉見人了。」
搭上了一輩子，足以見得小傢伙對原來那張醜臉的怨念何其之深，身邊人竟然一直都忽略了！
「……方才是我唐突了。」白玖向來恩怨分明，大丈夫拿得起自然也放得下，「你想要我如何補償？」
「！！」蘇染汐沒想到他這麼配合小無常的話，換個角度想，這人雖然看著冷冰冰的，也沒那麼缺心少肝？
她突然問白玖：「小無常不見了，你這個做爹爹的，就一點不擔心他嗎？」
白玖不露聲色，反過來質問她：「你跟小無常才認識不過幾天，為什麼比我這個做爹爹的還要關心他？你和千問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對她處處維護？而對我卻充滿了偏見和惡意？」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有些生氣和酸澀，為這個人的無理詰問和懷疑。
但是蘇染汐聽了這話卻只覺得這人提起千問時沒有半分感情，甚至連一點點愧疚都沒有。
不管前因如何，那畢竟是為了他生下孩子還犧牲了性命的女人，難道還不值得這渣男隻言片語的關心嗎？
男人就沒有什麼好東西，拎起褲子不認人是常態。
她冷冷地看著白玖：「祭司大人果真是成大事者，冷心冷性，不拘小節。」
小無常絕對不能留在他身邊。
千問和元老頭真有先見之明。
白玖盯著她離開的背影，身形突然晃了晃，心口一陣陣尖銳的疼，像是有什麼洶湧的東西要衝破封印了。
「祭司大人。」黒常侍抓著他的手腕，忽然擼起袖子大驚失色，「你的傷勢到底什麼情況！」
「閉嘴！」白玖冷聲喝斥，「不要聲張。」
頓了頓，他攥緊了手指，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人身上特殊的觸感，神色突然微微一動：「黒常侍，聖女蘭汐現在何處？」
黒常侍不理解他怎麼突然提起了蘭汐：「大人，蘭汐一行遭到了刺殺，應該是蕭家人幹的。如今大隊伍都在丹城客棧修養，等著王城那邊調查的消息，聽說那位聖女受了傷，一直在靜養。」
「靜養麼？」白玖冷冷扯了扯唇，「原來是這樣。擅長醫毒和蠱術的聖女蘭汐，騙人的伎倆倒是爐火純青。」
「什麼？」黒常侍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大人，雖然白族和聖女族一向面和心不和，但蓬萊島可是與世無爭，您什麼時候這麼關注蘭汐的事情了？她騙了您什麼？難道是那個名叫千問的白族女子……」
「將白無常帶回蓬萊島。」白玖皺了皺眉，突然打斷他的喋喋不休，望向看似幽靜的藥王島，「這個地方很快就要迎來一場硝煙……」
他眼底閃過一抹興奮的精光：「那個女人倒是很會算計，難怪她要用計將我引過來，明明能撕碎偽裝直接逃跑卻又一直賴在藥王島不走……」
女人？
黒常侍疑惑撓頭，祭司大人說的是聖女蘭汐嗎？
可是他們分明素未謀面，為什麼祭司大人好像被人算計了，還一副非常興奮期待的樣子？
……
蘇染汐帶著兩個孩子回到元老頭的住處，繼續給小無常醫治好了毒瘡，但這個過程實在痛苦。
哪怕這個孩子的意志力已經非常強大，中途還是昏死過去，嚇得小無憂眼淚汪汪地賴在床邊不肯走。
「娘親，哥哥……也死了嗎？」